凤凰在笯 第14章 镜湖照泪显心魔，玄昭殒命陷扶鳳

”“三殿下，镜湖是我们丹穴山独一无二的美丽景致，湖面平静如镜，可以倒映出人的倒影，因此得名。是盘古开天之时，一滴汗水所化。传闻中，人们在看到镜湖时，总能够看到自己的心魔，但这只有自己能够看到。”

沈泊兴致冲冲的和扶鳳解释道。

扶鳳一挥衣袖，蹲在湖边，看这清澈见底的湖水，其中倒映出自己的倒影。小小年纪就愁肠满腹，意气风发的眉宇间添了些不属于这个年纪的成熟老成。

他尝试着触摸湖水，只感觉到湖水异常的粘稠，没有想象中的清冽。

微微皱眉。突然间，他像是被什么东西晃了眼。再仔细一看，竟赫然是一颗隔绝于湖水的晶莹剔透的宝石。在日光的照耀下反射出光辉，竟射的扶鳳一时间睁不开眼睛。

那赫然是一滴泪。

他下意识的后退几步。

“小鳳。”

是祭鸿的声音。

沈泊见状，下意识退后，扶鳳对其行了一礼。

祭鸿慢慢靠近镜湖，在湖边看到自己的倒影。随即便漫不经心地移过视线，看向扶鳳。

“怎么了？”

“无事，沈泊带我参观参观。”

扶鳳一直在注意祭鸿的脸色，见他脸色未变，一时间有些失望。

“扈先生要见你，先去祭拜你母亲吧。”

“是。”

凤凰一族身后埋葬于丹穴山后山，那里有成千上万的梧桐林，以千年前黄帝和蚩尤一战，战火波及将此处化为焦土。经过千年繁衍，又重新焕发新的生机。

扶鳳踏足这片曾经战火纷飞的焦土，目之所及皆是依次竖立的墓碑，其中有许多涅槃失败的凤族成员，火凤宴月的石碑在密林深处。供台上还放着许多果实，石碑表面没有青苔，看起来有人经常祭拜打扫。

“母魂在上，不孝子扶鳳谨拜。久疏祭扫，罪深难赎，惟愿慈亲垂宥。儿今夙兴夜寐，勉修德行，恪守初心，不敢有负母之教诲与期许。伏惟尚飨。”

祭鸿在一旁，目光死死地盯着牌位上“宴月”的名字，瞳孔幽深。

香火慢慢点燃，随即弥散开。扶鳳默默的看着眼前的墓碑，上面没有什么其他东西，一如母亲在他的记忆里就像没有存在过一样。

正在沉思，一道声音打断了他的遐想。

“三殿下，我有事想和你说。”

一人从旁边路过，正是扈从江。

他神色如常，没有丝毫的破绽。祭鸿将他的身体制成木偶，虽然已经没了生命，但看起来没有异常。

他勾出一抹笑容，细细看只觉得有些诡异。但扶鳳没有在意。

“宴月要是看到你来了，一定会非常高兴。”

扶鳳轻微颔首，表示赞同。

只见对方伸出单手平放，手掌向上，做出一步到一边讲话的动作。

扶鳳和祭鸿对视三秒，在得到同意之后，同扈从江一同离开。

他们两人走在一条青石板路上，丝毫没有注意到身后跟着一个身影。

“三殿下，我听说涂山狐族一直有意于天地之位，狐族野心勃勃，如今天下时局风云诡谲。本君斗胆提醒殿下，必要之时，不得不防。”

扶鳳随手摘下路边梧桐树上的叶子，放在鼻尖轻嗅，漫不经心道：“神君此言差矣，我与狐族少主乃同胞兄弟，何来防备之说？”

“是我见识狭隘了，还希望殿下不要放在心上。其实我这次主要的目的，是想把玉簪归还给你。”

扶鳳将梧桐树叶扔掉，有些惊讶的看向扈从江，但总觉得哪里有些奇怪。上一次见到他时，明明是一副老古板的严肃模样，现如今倒平添了几分亲厚。

扈从江从衣袖中拿出玉簪，在阳光下折射出耀目的光辉。

“凤族人天性属火，几乎不落眼泪。一生只会掉一次泪，所流之泪凝结为玉簪中的宝珠，只会送给自己命定的心爱之人。这物件，我不能收。”

“什么？！”

扶鳳闻言，眼神骤然变得严肃，看着扈从江手中的玉簪，突然有些迟疑。

命定的心爱之人？

祭鸿和他说，母亲临终前叮嘱一定要将这簪子交给扈从江。

“神君说笑，家慈身陨，这些身后之物也就没那么多讲究，她可能只是想让你将这玉簪放入她的木棺里。”

“殿下，凤族的玉簪意义非凡，若活着时交给，就是两情相悦之后交于的定情信物，若是死后交给，就是生前无法相聚，死后在冥府也要重续前缘的意思。”

扈从江的话像针一样狠狠的刺进扶鳳的耳朵，如果他仔细想想就会感觉，如今对方的每一句话都像在挑拨离间。但是话题涉及到他的亡母，这令他根本无法静下心来好好思索。

他骤然停住脚步，“神君，我敬你是我母亲的亲人，所以一直尊重你。你若是再敢像这样一诋毁她，那就别怪小辈不客气了。”

扈从江苍白的脸色就这样盯着扶鳳，半晌，轻轻叹了一口气。

“我就知道，你不会那么容易相信。既然我说什么都是徒劳无功，那就请殿下把这簪子收回去吧。”

扶鳳不言，拿到玉簪之后，本想转身就走。

结果却听到身后的扈从江的喃喃自语：“母不以我为子，妹不以我为兄，妻不以我为夫。匿迹林泉，避世数载，徒以丘壑自蔽，欺人亦复自欺耳。

然穷途困厄，终难脱世事樊笼，徒唤奈何。所谓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诚不我欺。人间长恨，正是人间长恨水长东。”

说完，他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正好对上扶鳳惊疑不定的眼神。下一秒，他猛地扑向扶鳳，扶鳳下意识的躲避，结果扈从江狠狠地扎进了旁边梧桐树的锋利枝干。

那枝干狠狠地贯穿他的心脏，而扈从江如同没了生命的玩偶，耷拉下脑袋。

被祭鸿操控这一路，他终于再次结束悲惨的生命。前半生，他被父母之命困住，后半生，他因挚爱之死悔恨终生。如今死在挚爱的儿子面前，却成为击倒他的最后一枚棋子，实乃讽刺。

他原是垂手立于石板上，看到眼前景象，瞳孔骤然一缩，连呼吸都顿了半拍。先前舒展的眉峰瞬间拧成死结，手上拿着的玉簪应声落地。

而在他身后，一个身影猛地逃走。

祭鸿本来在小阁楼上翻阅凤族古籍，结果扶鳳急急忙忙跑上阁楼，气喘吁吁，神色紧张。他放下书。

“殿下怎么了？”

“师父，神君他，他自戕了！”

扶鳳在看到对方死的时候，敏锐地意识到自己可能遭到了算计，但是如今死无对证，要是被旁人发现在扈从江死的时候，自己在他身边，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这一路上，他觉得诡异的事情太多，一切就像被安排好一样推进——他发现了母亲和神君之间不为人知的往事，在镜湖里窥见自己的心魔后心神不宁，而现如今扈从江突然在自己面前爆起自戕，一切都太过巧合又诡异。

没有办法，他只能先回到祭鸿身边，寻求解决之法。

祭鸿看着意料之中的事情，轻轻摸了摸伏在自己膝头的扶鳳，安慰道：“没事，现场还有第二人发现吗？”嘴角却不易察觉的勾起一丝弧度。

他的棋局即将收尾。

“应该没有。”

“我们快点告辞，你的生辰宴就要到了。玄昭的事情，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便可。旁人不知晓，就不会有人找你的麻烦。”

“师父，我没有杀他，他突然说了一些莫名其妙的话之后，就扑向弟子了。”

祭鸿轻轻一笑：“我知道，为师相信你。”

他轻轻抚摸着扶鳯的肩膀，尝试给他一点安慰。并立刻准备带他离开。

但是扶鳳并没有因为他的安慰而好受些，反而觉得自己和师傅之间突然隔了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屏障。

丹穴山自古以来是一座凶山，远古大战死去的人的亡魂久久不散，导致丹穴山经常闹鬼，但是以凤凰一族为首的鸟族凭借纯阳之体镇压亡魂。如今玄昭一死，如同群龙无首，鬼魂纷纷出动。

他们两人走在离开丹穴山的必经之路，那里有一片偌大的镜湖。镜湖中一直有许多鬼魂隐藏着。饥饿了上千年，他们迫不及待地想要打打牙祭。

扶鳯如今神经紧绷，一点点风吹早点都让他草木皆兵。

在祭鸿经过一颗参天大树边，一个不留神就被树下的藤蔓绊倒。

参天大树高耸入云，树干上爬满了青苔。此时也接近黑夜，肃穆的环境平添了几分恐怖。

这还没完，下一秒，他突然感觉有一双手死死拉着自己的双脚，随即被一路拽着托向镜湖。速度之快，让他的脑子还没有转过弯来。

然而，扶鳯化出一团火，猛地打到祭鸿的脚边，随即，祭鸿才终于停了下来。

“师父！”

祭鸿惊疑不定，对上扶鳯的眼睛：“怎么回事？”

扶鳯小心翼翼将他扶起：“弟子以为，应该是鬼魂吧。师父小心一点，我们快点离开。”心有余悸的看着被烧焦的藤蔓。

“嗯。”

话虽如此，但是鬼魂明显不会让他们轻松离开。一阵阴风袭来，树影狂摇，冷意裹着腐霉味钻进来，风声里掺着细碎呜咽，连空气都凝着刺骨的阴寒。

下一秒，扶鳳的脚踝突然被一股冰凉的力量攥住。那力道带着水的湿滑，猛地往湖里拽——他惊呼着往前栽，手掌在岸边抓出几道泥痕，却还是被拖得半个身子浸进湖里。

湖水刺骨，他挣扎着回头，只瞥见水面下一闪而过的黑影，下一秒整个人便被彻底拉进了浑浊的湖水中。

祭鸿盯着不停冒出气泡的湖。

扶鳳只感觉所有的湖水都往他的鼻孔里灌，这不是普通的水，好像还带着腐蚀性，他似乎能看到湖底有黑色的烟气，拼命的想要往上游，但是四肢却如同灌了铅一样。

救救我，救救我………

觉得他终于要排出肺中最后一口空气后，一阵外力将他猛然往外拉。

一阵剧烈的剑气，扶鳳发现自己已经被救起。

轩辕剑！

扶鳳猛地把肺里的水咳出来，还不管自己四肢疲乏，就连忙来扶起祭鸿。他猛地吐出一口鲜血，脸色苍白，晕死过去。

扶鳳没有办法，只能召出抟云。他本来不准备这么做，下一秒，他双手成诀，登时间，抟云剑飞着挣脱扶鳳的说，剑锋直指着湖泊，随即直直插进去，掀起层层水浪，其中不乏有盘旋的黑气。

过了好一会儿，湖泊才像被净化好似的清澈。

扶鳳真身为玄鸟，负责引渡亡灵，抟云剑能够净化污气。如果他现在不这么做，他和祭鸿根本没办法安全下山。

他屈膝半蹲，一手穿过对方膝弯，一手揽住腰背，将人稳稳抱起时，祭鸿脑袋软靠在他肩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