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莫言所化的蓝色流光,如同撕裂苍穹的彗星,承载着心急如焚的轩辕天一,以近乎燃烧本源的速度向着汴京疾驰。风声在耳边化作凄厉的呼啸,下方的山川河流模糊成一片流动的色块。
轩辕天一靠在光晕形成的护壁内,脸色比在哀牢山时更加苍白,灵力耗尽的虚脱感与腹中一阵紧过一阵的坠痛交织,让她几欲昏厥。但她死死咬着下唇,依靠着顽强的意志力支撑着,一双美眸死死盯着北方,仿佛能穿透千山万水,看到那座她牵挂的城市,那个人。
灵魂深处那股令人恐慌的悸动非但没有减弱,反而随着距离的拉近越来越清晰,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在心头,越收越紧,带来窒息般的痛楚。她能感觉到,展昭的生命之火正在以一种可怕的速度黯淡下去,如同风中残烛,摇曳不定。
“再快些……莫言,求你再快些……”她无意识地喃喃,声音微弱得几乎被风声吞没。
冷莫言沉默着,只是周身蓝光再次暴涨,速度又提升了一截,甚至隐隐超出了本身所能承受的极限,光晕边缘开始出现细微的波动。他能感受到身体传来的虚弱与警示,但此刻,顾不得那么多了。
就在他们拼尽全力赶路之时,接力中的轩辕家暗卫,终于在一片荒原上空,遥遥看到了那道熟悉的蓝色流光。他运起全身内力,声音如同裂帛般嘶吼而出,穿透风声:
“家主——!汴京急报!展大人他——”
声音断断续续,却被敏锐的冷莫言捕捉到。流光猛地一顿,悬停在空中。光晕散开些许,露出轩辕天一毫无血色的脸。
“说!”她的声音带着的威严,尽管虚弱,却依旧有着慑人的力量。
暗卫气喘吁吁地追至近前,凌空单膝跪下:“回家主!展大人在城西观音阁办案时遭遇黑巫教埋伏,身中奇毒‘蚀心腐骨’,性命垂危!姜源先生已至开封府,以金针秘术联合陛下真龙之血,为展大人强行延命,但……但情况依旧万分危急,毒性已深入心脉骨髓……姜先生言,恐……恐难撑过七日!恳请家主速归!”
暗卫的话语如同一道道惊雷,狠狠劈在轩辕天一心头!
观音阁埋伏!蚀心腐骨奇毒!性命垂危!难撑七日!
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烧红的匕首,狠狠剜着她的心。虽然早有预感,但亲耳听到这确切的噩耗,那冲击力依旧让她眼前一黑,喉头腥甜上涌,又被她强行咽下。
七日……今日已是第几日?
她猛地抬头,看向那暗卫,眼神锐利如刀:“今日是第几日?”
暗卫被那眼神看得一凛,连忙回道:“回家主,今日……已是第五日!”
第五日!
距离姜源预估的极限,只剩下最后两天!
巨大的恐慌如同冰水浇头,让她浑身发冷。两天!从这荒原赶回汴京,即便以冷莫言如今的速度,也至少需要一日夜!而展昭……他还能不能撑到那个时候?
“走!”轩辕天一不再有任何犹豫,对冷莫言喝道,声音因极致的焦虑而微微变调。
蓝色流光再次暴涨,甚至带上了一丝不惜损耗本源的决绝,以比之前更快的速度,化作天际一道肉眼几乎难以捕捉的细线,射向汴京方向。
开封府,展昭的房间。
气氛压抑得如同凝固的铅块。已经是第五日了,展昭的状况非但没有好转,反而开始急转直下。
那口被强行激发的“阳气”正在飞速消耗。他脸上那丝短暂的生气早已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死寂的青灰色。呼吸变得极其微弱而缓慢,间隔越来越长,仿佛每一次呼气,都可能成为最后一次。
姜源坐在轮椅上,眉头紧锁,再次为展昭施针,试图稳住那溃散的生机,但金针落下,效果已微乎其微。他收回手,轻轻摇了摇头,对守在一旁,眼窝深陷的赵祯和双眼布满血丝的白玉堂低声道:“陛下,白少侠……生机将尽,邪毒已开始反噬心脉本源……只怕……就在这一两日了。”
赵祯身体晃了晃,荣威连忙扶住他。这位年轻的帝王,几日未曾安眠,此刻已是强弩之末,他看着榻上气息奄奄的展昭,眼中是深不见底的痛苦与无力。
白玉堂猛地抓住姜源的手臂,声音嘶哑如同破锣:“姜先生!难道真的没有一点办法了吗?哪怕……哪怕再多撑几个时辰!天一就快回来了!她一定有办法的!”
姜源看着他眼中近乎疯狂的祈求,心中不忍,却只能如实相告:“白少侠,非是姜某不肯尽力。展护卫心脉已如朽木,本源枯竭,如今全凭意志与那一口帝王紫气吊着……已是油尽灯枯之象,非药石针砭所能及矣。除非……除非此刻有天一的灵力护持,或可……但……”他后面的话没有说下去,但意思已然明了。
远水救不了近火。
希望,如同掌中沙,正在飞速流逝。
第六日,黄昏。
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棂,在房间内投下昏黄的光影,带着一种末路的悲凉。
展昭的呼吸已经微弱到几乎无法察觉,胸膛的起伏间隔长得让人心焦。他的手指无意识地微微蜷缩了一下,嘴唇翕动,似乎想说什么,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猫儿!猫儿你醒醒!你坚持住!天一马上就回来了!你听到没有!”白玉堂扑到榻边,声音带着哭腔,一遍遍地呼唤。
赵祯也俯下身,紧紧握住展昭冰凉的手,声音低沉而沙哑:“展昭……撑住……朕命令你撑住……你答应过要等天一回来的……你还没有见过你的孩子……”
仿佛听到了他们的呼唤,展昭紧闭的眼睫剧烈地颤动起来,似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想要睁开眼,却最终未能成功。一滴晶莹的泪珠,从他眼角悄然滑落,没入鬓角。
然后,他那只被赵祯握住的手,微微动了一下,仿佛想要回握,却终究无力地松开了。
那微弱得如同游丝般的呼吸,在众人绝望的注视下,轻轻、轻轻地,断了。
胸膛,不再起伏。
房间内,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彻底静止。
公孙策手中的药瓶“啪”地一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王朝马汉等四大校尉猛地跪倒在地,眼中含泪。荣威别过头去,不忍再看。
白玉堂呆呆地看着展昭安详却毫无生气的面容,仿佛无法理解发生了什么,他伸出手,颤抖着,再次去探展昭的鼻息。
没有。
再也没有那微弱的气流。
“不——!!!”一声撕心裂肺的悲号,终于从白玉堂喉间迸发出来,他猛地抱住展昭尚且温热的身体,如同失去幼崽的野兽般,嚎啕痛哭。
赵祯保持着俯身的姿势,一动不动,握着展昭那已然无力手掌的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白。他缓缓闭上眼,两行滚烫的泪水,终于无法抑制地夺眶而出,沿着他憔悴的脸颊滑落。
窗外,最后一抹夕阳的余晖彻底隐没在地平线之下。
黑夜,降临。
与此同时,汴京城外百里处的天空,那道蓝色的流光如同流星坠地般,猛地落在官道上,显露出已化成人形的冷莫言与几乎站立不稳的轩辕天一。
她心口那股撕裂般的剧痛,在这一刻,达到了顶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