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封府内,灯火彻夜未熄。
展昭的气息如同游丝,在生死边缘徘徊。那株三百年的赤阳参被公孙策以秘法煎成参汤,由赵祯亲自小心翼翼地一点一点喂入展昭口中。至阳的药力勉强护住了他心脉最后一丝微弱的跳动,让他没有立刻油尽灯枯。九转还魂丹的药力也在缓慢化开,滋养着他近乎枯竭的生机,但这一切,都只是拖延时间。
那盘踞在心脉的“蚀心腐骨”邪毒,如同附骨之疽,不断蚕食着赤阳参和还魂丹带来的生机,黑气依旧在伤口周围缭绕,甚至隐隐有向四周扩散的趋势。太医院院正再次诊脉后,沉重地摇头,对赵祯低声道:“陛下,展护卫心脉被邪毒侵蚀太深,已呈枯竭之象。赤阳参与还魂丹虽能续命,却无法根除邪毒。照此下去,最多……最多再撑两三日,若邪毒再不解,心脉彻底崩毁,便是大罗金仙也……”
后面的话,他没有说下去,但意思已然明了。
赵祯闭了闭眼,挥挥手让太医退下。他坐在展昭榻边的椅子上,一夜之间,这位年轻的帝王仿佛憔悴了许多,眼底布满了血丝。他看着展昭毫无血色的脸,心中是翻江倒海般的痛楚与无力。他是天子,富有四海,此刻却救不了自己血脉相连的弟弟。天一,你一定要尽快回来啊。
“陛下,您已守了一夜,龙体要紧,先回宫歇息吧。此处有臣等守着。”包拯上前低声劝道。
赵祯缓缓摇头,目光未曾离开展昭:“朕就在这儿。若他……朕要陪着他。” 声音沙哑,却带着坚定。
白玉堂如同困兽般在房间角落里踱步,双眼赤红,飞鸽传书已发出一天一夜,陷空岛距离汴京太远,大嫂就算接到信立刻动身,日夜兼程,至少也需数日才能赶到汴京……猫儿,等不了那么久!
他猛地停下脚步,看向赵祯和包拯,声音因急切而有些尖锐:“皇上,包大人!不能再等了!必须想想别的办法!姜源……对姜源,医术通神,尤擅解各种奇毒怪症!或许……或许他有办法!”
“姜源?”赵祯眼中闪过一丝微光,“怎么把他忘了?”
“对!姜源!”白玉堂如同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他与天一相交莫逆,上次猫儿的命就是他救的,他定不会见死不救!只是神农谷具体所在,少有人知,且姜源脾气古怪,轻易不肯出手……”
赵祯豁然起身:“朕知道他在哪!” 他立刻走到书案前,铺开绢帛,亲自提笔。写下一封言辞恳切至极的求救信。信中详细描述了展昭的伤势、所中之毒,以及如今危在旦夕的境况。
写罢,他取出自己的随身玉佩,连同信件一起封入防水的信囊,交给荣威:“交给皇城司,不惜一切代价,将这封信送往神农谷,务必亲手交到姜源先生手中!同时,传令沿途各驿站,准备好最快的马匹,务必全力护送,不得有误!”
“臣遵旨!”荣威深知这封信的重量,郑重接过,转身飞奔而出。
片刻,皇城司数匹骏马飞奔出城。
等待,成了最煎熬的酷刑。
时间一点一滴地流逝,展昭的状况在赤阳参和还魂丹的支撑下,维持着一种极其脆弱的平衡,但所有人都能感觉到,他生命的气息正在不可逆转地缓慢流逝。那金纸般的脸色,开始透出一种死寂的灰败。
公孙策想尽办法,尝试了数种古籍中记载的解毒针法、药浴,甚至冒险用了以毒攻毒的法子,但都收效甚微,反而几次引得展昭气息骤降,吓得众人不敢再轻易尝试。
白玉堂几乎不眠不休地守在榻边,时不时探一下展昭的鼻息,生怕那微弱的呼吸下一刻就会停止。他一遍遍地对着昏迷的展昭说话:“猫儿,撑住!你一定要撑住!姜源就快来了!天一还在等着你!你还没见过你的孩子……你答应过要等她回来的……”
包拯处理完紧急公务,便会立刻过来,沉默地站在一旁,眉头紧锁。赵祯更是直接将部分奏章搬到了开封府,一边处理国事,一边守着展昭。
整个开封府,都笼罩在一片悲戚与焦灼的阴云之下。
第三日黄昏,就在所有人的心都沉到谷底之时,院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衙役惊喜的通报声:
“来了!来了!姜先生到了!”
房间内所有人精神猛地一振!赵祯豁然起身,包拯、白玉堂、公孙策等人也瞬间涌向门口。
只见青鸾推着木质轮椅上的姜源,有荣威引着,超着展昭的房间而来。
他竟来得如此之快!显然接到信后片刻未停,便立刻动身,并且利用了官道驿站的最快通道。
“姜源,”赵祯率先迎上前,此刻他已顾不得帝王威仪,语气中带着显而易见的急切与恳求,“展昭他……”
姜源微微抬手,止住了赵祯的话,目光平和地扫过在场众人,最后落在赵祯脸上,轻轻颔首:“展昭的情况,你在信上已大致说明,容我先看看他。”
他的声音温和而清晰,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
“好!”赵祯连忙侧身让开道路。
青鸾推着姜源的轮椅来到榻边。他的目光落在展昭身上,那温和的笑意渐渐敛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专注与凝重。他先仔细查看了展昭的脸色、瞳孔、以及后心那处依旧缭绕着黑气的伤口。
随后,他才伸出修长白皙的手指,轻轻搭在展昭的手腕上。
房间里鸦雀无声,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姜源身上,连呼吸都下意识地放轻了,生怕打扰他的诊断。
姜源闭目凝神,指尖感受着展昭腕间那微弱得几乎难以捕捉的脉象。他的眉头微微蹙起,随着时间的推移,蹙得越来越紧。
良久,他才缓缓睁开眼,收回了手。
“如何?姜先生,展昭他……还有救吗?”白玉堂迫不及待地问道,声音带着颤抖。
姜源没有立刻回答,他沉吟了片刻,目光扫过众人充满希冀又忐忑不安的脸,最终缓缓开口,声音依旧平和,却让所有人的心都沉了下去:
“蚀心腐骨刃,黑巫教三大奇毒之一。此毒阴狠霸道,非仅侵蚀肉身,更专噬心脉生机与魂魄之力。他受伤之时,邪毒便已直侵心脉本源,如今……毒已入髓,魂火将熄。”
他顿了顿,看着展昭灰败的脸色,轻轻叹了口气:“赤阳参与九转还魂丹,确是吊命的圣品,若非此二物,他撑不到此刻。但,也仅止于此了。邪毒与他的心脉、乃至残魂已纠缠太深,近乎融为一体。寻常解毒之法,无论是药石、金针,还是以内力逼毒,在祛除邪毒的同时,也会彻底摧毁他本就脆弱不堪的心脉与残魂……结果,并无不同。”
房间里死一般的寂静。
姜源的话,如同最后的判决,彻底打破了众人心中仅存的侥幸。
白玉堂踉跄一步,靠在墙上,脸色惨白。包拯闭上了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公孙策颓然垂首。赵祯身体晃了晃,荣威连忙上前扶住。
连神医姜源……都束手无策了吗?
难道展昭……真的……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在场的每一个人。
“除非天一能尽快赶回来,有她的灵力护住展昭心脉,或可试着拔出毒素。”姜源说完看了看众人“但,只怕他等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