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康公主转危为安,如同一阵清风,暂时驱散了笼罩在宫廷上空的阴霾。然而,无论是赵祯、包拯,还是展昭与轩辕天一,都清楚这仅仅是挫败了安郡王余孽一次险恶的阴谋,远未到可以高枕无忧的时刻。
经此一事,宫内清洗悄然展开,数名身份可疑的內侍宫人被悄无声息地处置。赵祯借机整肃内廷,将宫禁护卫和重要职司换上了更为可靠的人手。但那位隐藏在深处的安郡王后人“赵宗佶”,依旧如同暗夜中的毒蛇,隐匿无踪。
与此同时,滞留汴京的辽国使团,也变得愈发不安分起来。耶律宗真与萧挞览虽未再公然在朝堂上发难,但私下活动频繁,与某些朝臣的往来似乎更加密切。边境传来的军报也显示,辽军的小股袭扰非但没有停止,反而有加剧之势,榷场争端悬而未决,气氛日趋紧张。
这日朝会,耶律宗真再次上殿,语气虽比之前稍缓,但言辞间的威胁意味不减:“大宋皇帝陛下,我主耐心有限。若榷场税额之事再拖延不决,边境儿郎们血气方刚,只怕稍有不慎,便会酿成不忍言之祸。”
朝堂之上,主战与主和之声再次争论不休。赵高坐龙椅,面色沉静,心中却如明镜般清楚。辽人这是在以武力为后盾,步步紧逼,一方面试图在谈判中攫取最大利益,另一方面,恐怕也是在为隐藏在宋境内的同党制造机会,牵制大宋的精力。
退朝后,御书房内。
赵祯、八贤王、包拯以及被特许参与机要的展昭齐聚一堂。
“耶律宗真这是在拖延时间,也是在试探我们的底线。”八贤王沉声道,“安郡王余孽在境内兴风作浪,与辽人里应外合,若我们不能尽快肃清内患,只怕在外交和边境上都会陷入被动。”
包拯点头附和:“王爷所言极是。如今我们在明,敌在暗,被动应对绝非良策。必须主动出击,打断他们的勾结。”
赵祯的目光落在展昭身上:“展昭,你对当前局势,有何看法?”
展昭沉吟片刻,上前一步,声音沉稳清晰:“陛下,王爷,包大人。辽使在京,安郡王余孽潜伏,两者必然有所联系。我们目前在汴京的调查,因对方隐匿太深,屡屡受挫。臣以为,或许可以换个方向。”
“哦?详细说来。”赵祯示意他继续。
“耶律宗真如此有恃无恐,其在宋境内的情报网络和支援体系必然是其倚仗。我们与其在汴京与其党羽周旋,不如直捣黄龙,深入辽境,查探其国内虚实,若能找到其与安郡王余孽勾结的确凿证据,或能掌握主动,甚至釜底抽薪。”展昭目光锐利,提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深入辽境?”包拯眉头微蹙,“此举太过凶险。辽国不比大宋,一旦暴露,后果不堪设想。”
展昭道,“臣可化名商队护卫或江湖人士潜入。南侠展昭之名在江湖虽响,但在辽国境内,认识臣面容者应当不多。且……”他顿了顿,“臣曾与耶律宗真、萧挞览朝堂相见,对他们以及其随行人员有所了解,或能从中发现蛛丝马迹。”
八贤王捋须沉吟:“展护卫所言,不失为一着险棋,但若能成功,收益巨大。只是,这确需万分谨慎。”
赵祯沉默着,手指轻轻敲击龙案。他看着展昭坚毅的眼神,心中权衡。让展昭深入虎穴,他自然担忧,但眼下局势,似乎也确实需要这样一步奇招来打破僵局。更何况,他深知展昭的能力与心性。
“你有几成把握?”赵祯缓缓问道。
“臣不敢妄言把握。”展昭如实回答,“但臣必当竭尽全力,小心行事。且并非孤身前往,可寻可靠之人同行策应。”
赵祯目光微动,想到了白玉堂。那锦毛鼠武功高强,机变百出,又与展昭默契十足,确是上佳人选。
“既如此……朕准你所奏。”赵祯最终下定决心,“此事机密,除在场之人外,不得泄露分毫。你需要什么,尽管提出,朕让皇城司暗中配合。”
“谢陛下!”展昭单膝跪地领命。
“起来吧。”赵祯抬手,“务必以自身安全为重。证据固然重要,但朕要你平安归来。”
“臣,定不辱命!”
计划既定,便紧锣密鼓地筹备起来。展昭卸下官服,换上寻常的江湖客衣衫,巨阙剑也用布囊仔细包裹。白玉堂听闻有此等刺激之事,自然踊跃加入,他本就惯于行走江湖,伪装身份更是拿手好戏。
轩辕天一并未阻拦,只是默默为展昭准备了各种可能用到的丹药——解毒、疗伤、易容、乃至危急时刻用以脱身的烟幕弹等。她将一个小巧的锦囊塞进展昭怀中,低声道:“这里面有我特制的‘同心蛊’,子蛊在你身,母蛊在我处。若你身受重伤或性命垂危,母蛊会有感应。……万事小心。”
展昭握住她的手,感受着她掌心传来的温度,郑重承诺:“等我回来。”
三日后,一支来自江南的丝绸商队悄然离开了汴京城。商队规模不大,伙计和护卫看起来也都寻常。护卫中,有两个相貌普通、沉默寡言的年轻人,一个眼神沉稳,一个嘴角常带着若有若无的懒散笑意,正是易容后的展昭与白玉堂。
他们选择的路线是经河北路,过边境,进入辽国的南京道。这条路线商队往来较多,相对容易混入。
商队老板是皇城司安排的可靠之人,对展白二人的真实身份心知肚明,一路之上安排得妥帖周到。
越是靠近边境,气氛越是明显不同。宋境一侧,村镇关卡守卫明显加强,盘查严格,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山雨欲来的紧张感。而一旦越过边境,进入辽国地界,看到的则是连绵的军营、巡逻的辽兵,以及那些明显带有契丹人特征的牧民和商人,风物人情与宋境迥异。
展昭与白玉堂收敛气息,尽量不引人注目,暗中却将所经之处的辽军布防、粮草囤积、以及市井流传的各种消息一一记下。
这一日,商队抵达辽国南京,大宋称为幽州。作为辽国的陪都,幽州规模宏大,虽不及汴京繁华,却也车水马龙,各族杂处,别有一番热闹景象。
商队入住了一家名为“北风”的大客栈。安顿下来后,展昭与白玉堂便借口熟悉环境,离开了客栈,在城中看似随意地闲逛起来。
幽州城分为汉城与回鹘城,布局与中原城市颇有不同。两人主要在汉城活动,这里居住的多是汉人和其他各族百姓,商业也更为发达。
行走在熙攘的街道上,听着耳边夹杂着契丹语、汉语乃至其他部族语言的喧闹声,展昭心中警惕,面上却不动声色。他注意到,城中辽军巡逻的频率很高,尤其是一些重要的官署和府邸附近。
“猫儿,你看那边。”白玉堂用折扇悄悄指了一个方向。
展昭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一座气势不凡的府邸前,车马络绎不绝,守卫森严,门楣上悬挂的匾额写着“魏王府”三个汉字。
“魏王府?”展昭心中一动。他记得暗卫的情报中提到,耶律宗真在辽国受封魏王,这想必就是他在幽州的府邸。
“看来,咱们到地方了。”白玉堂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
两人没有靠近,只是在远处观察了片刻。只见不时有穿着宋人服饰的商人模样的人进出王府侧门,显然耶律宗真与宋地来的商贾往来甚密。
“走,去市集看看。”展昭低声道。市集是三教九流汇聚之地,也是最容易打探消息的地方。
幽州城的市集热闹非凡,皮毛、药材、牲畜、铁器……各种货物琳琅满目。展昭与白玉堂混在人群中,看似在挑选货物,实则耳听八方。
他们在一处贩卖中原瓷器的摊位前停下,摊主是个精明的汉人老汉。
“两位爷,看看咱这瓷器?都是江南来的上好货色!”老汉热情地招呼。
白玉堂拿起一个瓷瓶,随意把玩着,状似无意地问道:“老丈,生意不错啊?我看往来魏王府的商人不少,你这货能进王府不?”
老汉闻言,脸上露出一丝得意又带着谨慎的笑容:“这位爷好眼力。不瞒您说,小老儿确实偶尔能给王府供些货。不过……那也得是王府的采办看得上才行。”他压低了声音,“魏王殿下喜好中原风物,尤其是精美的瓷器和丝绸,价格给得也大方。只是近来……查得严了些,特别是对咱们宋地来的商人。”
“哦?为何查得严了?”展昭接口问道,语气平常。
老汉左右看了看,声音更低了:“听说……是南边不太平,怕混进探子呗。前些日子,还抓了几个形迹可疑的宋人呢……”他摇了摇头,不再多说。
展昭与白玉堂对视一眼,心知这“形迹可疑的宋人”,恐怕未必真是大宋派来的探子,更有可能是安郡王余孽派来与耶律宗真联络的人,或者是耶律宗真自己故布疑阵。
又闲谈了几句,买了个小瓷瓶,两人离开了摊位。
在市集转了一圈,收集到不少零碎信息,但都浮于表面,未能触及核心。
傍晚时分,两人回到北风客栈。刚进房间,商队老板便悄悄寻来,低声道:“展大人,白少侠,刚收到消息,三日后,魏王府要举办一场夜宴,据说邀请了幽州中有头有脸的商人,似乎……有大事相商。”
夜宴?大事相商?
展昭眼中精光一闪。这或许是一个机会!
“可知受邀的都是哪些人?我们能否混进去?”白玉堂立刻问道。
商队老板面露难色:“受邀的都是与王府有长期往来、背景深厚的大商人。我们这种小商队,恐怕……不过,听说宴会上需要大量人手伺候,王府正在招募临时仆役,尤其是熟悉中原礼仪和菜肴的……”
仆役?
展昭与白玉堂再次对视。这倒是一个混入王府的途径!虽然风险极高,但若能成功,或许能接触到核心机密!
“此事需从长计议。”展昭沉声道。混入王府非同小可,必须谋划周全。
是夜,展昭与白玉堂在房中仔细商议。潜入王府,危机四伏,不仅要应对严密的守卫,更要小心可能存在的武林高手。但若能成功,或许就能找到辽国与安郡王余孽勾结的证据,甚至探听到他们的下一步计划。
“干了!”白玉堂一拍桌子,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龙潭虎穴,五爷我也要闯上一闯!”
展昭点了点头,目光坚定。他知道此行凶险,但为了打破僵局,为了大宋安宁,他必须冒这个险。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怀中轩辕天一给的锦囊,那冰冷的玉瓶贴着他的胸口,仿佛带着她的牵挂与力量。
三日后,魏王府夜宴,便是他们行动之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