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那次宋群青的眼神实在冰冷,放下的狠话也足够唬人,又或许是真被他打听到了什么,张保财最近偃旗息鼓,不再出来蹦跶,村里也乐得清静。
不过宋群青最近并不清净。
大概是上次踹门救人以及词严厉色的威胁,实在和他平时的温润如玉的完美形象大相径庭,林霁明总是有千奇百怪的问题,对他充满了好奇。
提问环节通常在餐桌上进行。因为宋老师平常要上班,下班后晚上还要批改作业和备课,没什么空。
是的,人民教师的生活就是这么忙碌。
林霁明端来一碗黄豆猪蹄汤,滚烫的温度让他的指尖通红,他快速脱手,朝手指呼气,又捏了捏自己薄软的耳垂,说:
“宋老师,你平时健身吗?竟然一下就把门踹开了,好厉害啊!”腿也又长又直。
宋群青看着碗里炖出胶质的猪蹄:
“……”
“之前在家有健身房会锻炼,现在没有条件,就早上跑步。也没什么厉害的,能踹开门是因为它质量不好,再加上小时候学过格斗。”
“其实我之前也学过格斗来着,但林女士,也就是我妈,怕我从小学美术体态变差,硬拉着我和她一起练普拉提了。”林霁明放下筷子,拍拍自己的肩膀,
“不过后来我到处写生,也练了一身肌肉。你永远不知道美术生的工具和雕塑有多重。林女士说,我现在应该能打过一只袋鼠了!”
“宋老师,你那天说的是真的吗?”林霁明悄悄放低了声音,神神秘秘地朝对面挤挤眼睛,
“你真能让张保财做一辈子牢啊?”
“你觉得呢?”宋群青恶趣味上来了,反问。
“我觉得是啊,宋老师你气质这么贵族,万一有个超厉害的身份呢!”林霁明煞有其事地点头。
“醒醒,这里是社会主义国家。”宋群青第一次翻了一记不太贵族的白眼,轻笑,
“当然是骗他的,我还没厉害到修改刑法,他这种法盲很好忽悠的。”
“好吧。”林霁明垂眸,好像有些失望。
而此时遗憾失去贵族身份的宋群青开始优雅地啃猪蹄。
他几乎不用嘴去撕扯,而是执着筷子精准分离猪蹄的皮、肉、筋。夹起大小刚好入口的一块,送入嘴中,软烂的猪蹄肉已经炖出胶质,混着滑弹的蹄筋,在唇齿间研磨出微微的胶黏,和黄豆的清香相得益彰。
整个过程,指尖不沾油光,嘴角不留汤汁。
只有两瓣嘴唇莹润,泛着亮晶晶的油花。目光上移,林霁明盯着他鼻梁上的痣有些入神,比芝麻还小的那一点乖巧地呆在笔直的鼻梁上,像画中少女佩戴的珍珠,是创作者的神来之笔。
偷看的人没觉得害羞,被看的时候反而有些不好意思。宋群青无奈,一个人一旦开始在底下做些小动作,都会被看得一清二楚,这也是他当了老师之后才发现的。
更何况林霁明这个打量已经堪称光明正大了。
“你还想问什么就问,不要老盯着我呀。”宋群青被看得发怵,终于忍不住发问。
林霁明用手撑着下巴,晃晃脑袋,露出讨好的笑容,虎牙抵在唇边,尖尖的:
“宋老师,你太帅了!真的不能当我的模特吗?我保证会把你画得很好看的!或者你拍个照片给我嘛!”
“不可以。你要是喜欢好看的,画自画像去。”宋群青笑眼弯弯,嘴里却吐出冰冷的文字。
“那好吧。”林霁明耷拉着脑袋。
不过宋老师夸他好看,嘿嘿。
总有一天要把你拐过来当我的专属模特,他想着。
其实无关其他,林霁明总觉得宋群青身上有很强的距离感,虽然他和大家吃着一样的饭,喝着一样的水,做着一样的事,但你望过去,总觉得他身上蒙着一层薄薄的雾。
看得见,摸不透,触不到。
不知从何时起,也不知因何而起,林霁明总是喜欢插科打诨,惹他笑,和他闹,想看他无奈的表情,想让他住进自己的画里,想把他从云端拽下来,也尝一尝这不算无聊的人间烟火。
***
春寒乍暖。
四月是流感的高发期,气温冷暖交替,病毒费尽全力攻击着免疫系统没那么强的老人孩子,就连成年人也中招了。
“宋老师,实在不好意思,周末来打扰你。”宋群青捧起手机,电话那头传来胡老师沙哑的声音。
村里本就信号不好,宋群青举高手机,耳朵更凑近听筒,说:
“没关系,不打扰,有什么事情吗?”
“是这样的,我得了流感,在医院看病,周一需要请假一天,不知道你能不能帮我代两节美术课。”胡老师小心翼翼地询问。
“啊?我教美术吗?不和数学换吗?”宋群青有些疑惑。
“不好意思啊,宋老师,我要教好几个年级,实在调不开。主要是我上周答应,周一下午有两节连着的美术课,要带他们出去写生的,怕孩子们失望。”胡老师解释,怕宋群青不同意,又立马说,
“不用太专业的,就只要把他们带到学校附近那片小树林里,让他们自己观察树木,自己画,看着他们别乱跑就行了。”
胡老师继续小心翼翼地问:“宋老师,您有空吗?不行的话我再问问其他老师。”
“没问题,那我来代吧,胡老师你安心养病。”宋群青一口答应。
胡老师是从县城调过来的支教老师,大概三十来岁,她放弃了在重点学校年纪主任的职位,义无反顾来村里,希望唤起山区孩子对艺术的渴望,是个令人敬佩的教师。
由于八仙村中心小学艺术老师紧缺,所以胡老师同时带几个年级的美术课和音乐课,任务比较重,确实很难调开,宋群青不想让她为难。
不过值得庆幸的是,胡老师只是让他代美术课,而不是音乐课。
想宋老师天之骄子,十项全能,唯独没把技能点在唱歌上。虽说音乐鉴赏能力和审美能力很强,但唱歌就是容易跑调。并且他也清楚地知道自己唱歌难听,就是怎么也纠正不了,所以很少开口唱。
用徐啸行的话说,他拥有绝对音感,但是,唱歌跑调。
“吱呀——”
门开了,愉悦的轻哼混着屋外细碎的嘈杂,一并被放了进来。
林霁明推门进来,一身风尘仆仆,混着泥土和青草的清香。他身着一件橄榄绿色的风衣,这绿和他眼睛的色调相近,但光泽比不上他的眼睛分毫。一条赭石色印花的方巾松散地挂在领口,系法随意,深色的棒球帽压着他微卷的头发。他肩上背着看上去很有分量的画具,炭灰色工装裤口袋里装的笔刷和手机随着他的脚步,正进行着亲密的交谈,噼啪作响。
“宋老师,我回来啦!”
林霁明朝宋群青招手,四指往下压,以一种招财猫的手势,右手小指和手掌下方沾着干涸的群青色颜料。
他把外套挂起来,露出了里面燕麦色的针织开衫,房间里里立马传来整理物品的响声,叮呤当啷的。林霁明一回来,这个屋子都热闹起来。
是的,热闹。宋群青语文很好,他也没想到有一天会用热闹来形容一个人。
“宋老师!我和你说,我今天在树林里遇到小松鼠了!它站到我画板上来,我怕他身上沾到颜料,就只能赶走了。你看!”林霁明掏出手机,调出相册,
“他背上还有条纹呢!我还是第一次见。”
宋群青接过,虽然照片拍出了小动物飞快掠过的残影,但是不难看出这是一只花鼠。尾巴长而蓬松,像一个小扫帚,背上的五条花纹清晰可见,无愧于它的另一个称号“五道眉”。
小家伙趴在画板上,可能是想进到画里去偷吃树上的种子。
“真可爱,你下次带点吃的喂一喂。”
宋群青归还手机,摊开手心,又搓了搓手指,蹭掉了那一抹蓝,原来不止手上,林霁明蓝色油画风的手机壳上也沾到了颜料,连他自己都没有发现。
宋群青打开柜子,翻找了一下,递给他一张湿纸巾,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想法。
树林?写生?颜料?
他抬眼,斟酌开口:“霁明,你周一下午有空吗?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当然,我随时有空呀,你有什么事都可以来找我!”林霁明仔细地擦拭着手机壳,回答。
这还是宋老师第一次找他帮忙呢。
“周一下午第二第三节课,我想带孩子们出去写生,你能帮忙指导一下吗?到时候我会在旁边看着,你自由发挥就好。”宋群青道。
与其找他这个半吊子外行来教美术,这里还有个现成的、专业的美术生。之前听林霁明提起过,他十月份要回佛美念大学,那可是世界顶尖的美术学院,所以宋群青想厚着脸皮请求他,希望孩子们也能见一见世面。
“可以是可以,不过……”
林霁明故弄玄虚,手机在虎口和中指间顺滑地转了几圈,也幸亏他手指长而有力,换了旁人,屏幕早就不知道碎几次了。
“小林老师,你有什么诉求吗?”宋群青垂眸浅笑,配合问。
林霁明清了清根本没有卡任何东西的嗓子,拖长语调:
“小林老师帮了宋老师这么大一个忙,是不是应该有什么奖励呀?”
“哦,那你想要什么奖励呀?”宋群青无奈点头,拿出哄学生的语气,示意他说下去。
“我之前说过的,当我的绘画模特,然后再让我拍张照片,就这么简单。”林霁明语速加快,一口说完要求。
可算被他逮到机会了,这次他将完成一副大作。
“成交。”宋群青一锤定音。
“诶?”
这就成交了?林霁明以为还要磨一会儿,没想到宋群青今天这么爽快。
他对自己学生可真好,林霁明心里有些莫名的不爽。像是遭人整蛊,吃到了一颗味道奇怪的柠檬糖,外面裹着一层糖霜,入口是甜的,芯儿却是酸的。
不过他也没去深究,反正宋老师已经答应自己了,他应该开心的。
想着,他冲进自己的房间,撕了块儿速写纸,拿起手边的勾线笔,唰唰唰几下,飞快地在纸上写了什么,看了又看,满意得不得了,煞有其事地点头。
接着又撕了一块,对照着第一张纸,誊抄了一遍。
两条长得不像话的腿倒腾了几下,几步就风风火火来到宋群青面前。
“宋老师,签一下吧。”
小剧场
辣椒面:宋老师,签一下吧。(掏出合同)(挑眉)
宋老师:这是什么?(翻来翻去)
辣椒面:结婚协议书(叼玫瑰)
宋老师:……
作者君:让我们举起手中的智能手机,给这个小作者点点收藏,投投营养液,助力这对cp结婚!(bushi)
噫~我中了!
宝宝们,我上榜啦!感谢大家支持!(跑来跑去)(化身猴子)(爬树)(荡来荡去)
今天到下周三更满一万五!努力码字中!(噼里啪啦脸滚键盘)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1章 专属模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