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自愿超度升级指南 第18章 第十八章

阎晚晚走到观察点最靠近中心屏障的位置，将全部的心神沉静下来。她回忆着刚才接触到的那些悲伤碎片，回忆着张爷爷门房里泛黄照片上的温暖笑容，回忆着自己第一次任务结束后的复杂心情。

“梁风禾。”她的声音并不大，但在极度安静的环境下，清晰地穿透了能量屏障，回荡在空旷的空间里。

她的声音很平静，没有怜悯，没有劝诫，只有平和的诉说。

“我知道你能听到我。”阎晚晚继续说道，“我也知道，你不想听任何人的话，尤其是那些穿着制服、带着仪器、说要‘帮你’的人。”

主控室里，赵队的嘴角抽动了一下。

“因为在你看来，他们和那些把你关在门外的人，和那些把你按在地上打的人，没什么不同，对吗？”阎晚晚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把精准的刀，直接剖开了梁风禾内心最深的伤口，“冰冷的铁门，风雪，还有里面的笑声……拳头打在身上的声音，还有那些‘怪物’、‘野种’的骂声……我都看到、听到了。”

屏障中心，梁风禾的身体猛地一颤，埋在膝盖里的头似乎抬起了极其微小的一丝角度。

“那不是你的错，”阎晚晚声音沉稳，“被抛弃不是你的错，被当成怪物也不是你的错。你只是与众不同，而这个世界，有时候很害怕‘与众不同’。”

她顿了顿，语气变得更加柔和：“我还看到了一些别的——深夜里，你疲惫地坐在公园长椅，当时很冷，很黑，很孤寂。在这样的环境中，你却在摊开手，将那些别人看不见的、会令人痛苦的东西一点点吸走，让它们安静下来。你脸色苍白，差点从椅子上摔下去……那种感觉，很痛吧？”

梁风禾的肩膀颤抖得更厉害了。

“但你还是一次又一次地做了那些事。”

阎晚晚的声音带着一丝敬意：“因为你知道它们很痛苦，所以即使没人看见，没人感谢，即使自己痛得要死，累得要命，你还是做了那些事情，对吗？”

“因为你曾经感受过很多痛苦，所以你不想让其他人也经历到那些。”

环形空间里，那些原本有些狂暴的灵体，似乎出现了一瞬间的凝滞。几个相对平静的残念光影，飘荡的速度也慢了下来，仿佛在倾听。

“我曾经遇到过一位在寒冷雪夜里，为了救一只被困在暖气管道的猫而摔下去的老爷爷，”阎晚晚如同在讲述一个遥远而温暖的故事，“他死后，依旧在自己离世的地方徘徊，保卫着自己牵挂着的学生和小猫们。他的这种放不下，不是有恨意，而是因牵挂。”

“爷爷一直徘徊着，直到有人真正理解了他的心意并告诉他：‘以后，会有别人替您照顾它们的，您放心走吧。’他才真正离开。”

屏障中心，梁风禾的头终于抬了起来。

凌乱的发丝下，露出一双布满血丝、却异常明亮的眼睛。那眼神里充满了疑惑、茫然，还有一丝被触动的脆弱。

他怔怔地看着阎晚晚的方向，仿佛第一次真正“看见”了屏障之外的存在。

“我理解你，”阎晚晚迎着他的目光，一字一句，清晰无比，“我理解你为什么拒绝他们剥夺你的能力。”

阎晚晚尝试着再次释放出一缕带着善意的精神丝线，轻轻地安抚在梁风禾的意识外围。

“梁风禾，你的能力不是累赘，而是你能够帮助那些和你一样痛苦、一样被遗忘的灵魂的媒介！更是你想告诉这个世界，‘与众不同’也是可以很有价值的一种方式！对吗？”

从未有过的温柔理解包围了他，“对吗？”两个字，如同惊雷，在他的心中炸响。

他的嘴唇嗫嚅着，有个字似乎马上就要脱口而出。

终于——

“对……对……”嘶哑干涩的声音，逐渐清晰地从屏障中心传来。

梁风禾的嘴唇艰难地翕动着，泪水冲破眼眶，汹涌而出：“我不要他们拿走……我能，我能‘听’到它们，感受到它们。它们很痛，很害怕……就像我一样……我想帮助它们，让它们安静下来，让它们安稳离开……”他的声音带着浓重的哭腔，充满了从未有过的宣泄。

“在这异能都市中，这些常人看不到的暗影，除了我，还有谁能帮它们啊……”

就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环形空间内，异变陡生！

环绕在梁风禾能量再次失控，阎晚晚曾在小巷中见过的那种紫色旋风骤起。

阎晚晚下意识地收回自己施放的善意丝线，同时用手挡在前方想要护住自己，然而那曾导致549失联的能量冲击并未再次发生。

【实习生，没有危险。】549安抚。

阎晚晚放下手臂向前看去。

这一次的紫色旋风并非失控地爆发，而是如同坚冰在春日的暖阳下开始消融。

围绕在梁风禾周围那旋风的颜色从深紫混乱，逐渐变淡，继而变得透明。

那些四周原本面目狰狞、痛苦嘶吼的执念及碎片，脸上的扭曲也逐渐如同潮水般褪去，显露出或平静、或茫然的模糊面容。

它们不再冲击屏障，而是如同归巢的倦鸟，围绕着梁风禾旋转、飘荡，最终化作点点微弱光粒，温柔地融入梁风禾的身体，消失不见。

束缚着他双手的那副蓝色的能量镣铐，此时也发出“咔哒”一声轻响，自动解开了锁扣，化作流光消散在空气中。

主控室内，研究人员们睁大眼睛，一片寂静。他们面前的监控屏幕上，那代表危险的红色警戒区域，此时全都恢复到正常数值。那代表梁风禾精神状态的曲线，也从之前剧烈波动的锯齿状，迅速拉平成一条平稳的直线，然后稳定在一个绝对安全的绿色区间内。

“这么简单就……”这是小李的惊呼。

随之而来是其他研究员的失声附和：“这……这怎么可能……”

一旁的赵队死死盯着屏幕，在松了口气的同时，他随即又猛地看向屏障中心那个眼神不再空洞绝望的少年，再将视线转向站在观察点前、脸上带着一丝疲惫却充满笑容的阎晚晚。

他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撼。

“报告！梁风禾情绪污染指数接近归零！核心能量波动已稳定在安全阈值！周边灵体依附现象消失！”一名缓过神来的工作人员激动地报告，声音都在颤抖。

整个主控室在短暂的死寂后，爆发出压抑的、却又充满兴奋的低语和议论。僵局，这困扰了管理者组织许久的、几乎无解的僵局，竟然被一个刚出现的“散人”在这短短的时间内打破了？

赵队长长地吐出一口气，紧绷的肩膀真正放松下来。

他看向阎晚晚的目光，彻底变了，不再是之前的审视和评估，而是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凝重和敬畏。

“你……”赵队走到阎晚晚身边，看着中心区域正被医护人员小心翼翼靠近检查的梁风禾，“你做到了。”

阎晚晚看着终于敢于直面自己，终于能够认清自己，终于能够释然自己的梁风禾，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成就感。

她摇摇头笑了笑：“我只是给他提供了一个机会和理由，帮他打开了心门上的那把锁。其实更多的还是他自己本身就足够坚强，以及他愿意走出僵局，愿意强大自己。”

“不，”赵队摇摇头，语气斩钉截铁，“是你找到了一把我们所有人都无法找到的钥匙。”

他目光灼灼地看着阎晚晚：“阎小姐，你的能力，还有你对‘执念’的理解……远超我们的想象。梁风禾后续还需要长期的心理疏导和能力控制训练，但这最艰难的第一步，是你迈过去的。”

小李不知何时出现在他们身边，忍不住插话问道：“阎小姐，对于“散人”，我们一向是不问来处的，但是对于你，我是真的有些好奇你的来历了。”

“突然出现在Y城的街道，又恰好帮助我们解决了这困扰不已的难题。阎小姐，不知你是否有兴趣加入我们这异能管理处？”

赵队点点头，接着这个话茬伸出手：“没错，阎小姐，我代表管理者组织，正式向你致以最诚挚的谢意。同时我也正式邀请你，希望你们加入我们的特别顾问小组。加入后不需要你坐班，只需要在遇到类似梁风禾这样特殊、棘手、常规手段失效的案例时，能够提供你的……‘钥匙’。”

阎晚晚看着赵队伸出的手，又看了看中心区域虽然还挂着泪痕，但正朝她微笑的梁风禾。她想起了549的提示，想起了万象维度公司那看似冰冷合同背后的真相——化解执念，助其超脱。

“我……”阎晚晚伸出手，与赵队握了握，“不好意思赵队，我暂时无法加入任何组织。但我可以承诺，如果遇到类似的情况，而我又力所能及，我一定会尽力提供帮助。”

她没有把话说死，给自己和549留足了余地。

赵队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和遗憾，但更多的是尊重：“理解，无论如何，你永远是我们的朋友和重要的合作者。‘避风港’那边，我会打好招呼，你拥有最高级别的通行权限，有任何需要，可以随时联系我。”

离开那座深藏地下的“研究所”，重新回到地面时，城市的霓虹已经彻底点亮。

喧嚣的人声、车流声扑面而来，带着鲜活的生命力。阎晚晚站在路边，深深地吸了一口夜晚微凉的空气，感觉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