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自愿超度升级指南 第17章 第十七章

地下三层。

这是一个巨大、环形的地下空间，中心位置是一个被多重透明能量屏障层层包裹的圆形区域。无数粗细不一的管线从顶部和四周的墙壁延伸出来，连接在周围的复杂仪器上。仪器屏幕闪烁着密密麻麻的数据，红黄绿三色指示灯交替明灭。【危险感知】捕捉到，这里周围的空气中弥漫着极多细微的能量涟漪，仿佛平静水面下汹涌的暗流。

而在那层层叠叠、如同巨大琥珀般的屏障中心，束缚着一个身影。

正是梁风禾。

他穿着简单的白色束缚衣，双手被散发着柔和蓝光的镣铐锁在身前，蜷坐在一张床上。他黑色的短发凌乱地搭在额前，肩膀微微颤抖，整个人散发出一种极致的脆弱和无助。环绕在他周身的，隐约可见一些模糊的、半透明的人形或动物形的光影。同时，还有数十个模糊不清、半透明的人形光影在四周无声地游荡、嘶吼，它们扭曲的面孔上刻满了痛苦与怨恨，时不时地在撞击着内层屏障，让整个环形空间的光线随之明灭不定。

“他的状态比昨天更糟了。”赵队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灵体负能量在持续积累，我们的抑制剂效果在衰减。而且他……拒绝一切交流，甚至拒绝进食，全靠营养液维持。”他指向中心区域外的一个环形平台，上面布满了操作台和监控屏幕，几名穿着同样制服的工作人员正紧张地盯着数据，“那是主控室，我们只能通过外部仪器监控他的生命体征和能量波动。如果强行突破保护屏障对他进行物理接触或精神沟通，风险极高，极可能引发他能力的彻底暴走，后果将不堪设想。”

阎晚晚的目光紧紧锁在梁风禾身上，那蜷缩的身影和周围灵体形成了触目惊心的对比。

“那些，围绕着他的光影……”阎晚晚的声音有些干涩。

“是他帮助过的灵体或灵体残留下来的执念碎片，”赵队解释，“我们借助部分异能者的力量以及一些仪器设备，将围绕着他的这些‘东西’都显现了出来，才知道这孩子到底都经历了些什么。”

那些被他拯救的灵体，此刻却成了困住他的荆棘牢笼。眼前的这场景，令阎晚晚不禁想，明明是帮助者，如今却成了被囚禁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我能靠近一点看看吗？”阎晚晚目光投向赵队。

赵队点了点头：“可以，但你绝对不能触碰任何屏障，只能在最外层观察区观察。这里的屏障周围具有强烈的污染性，一旦接触，你的意识可能会被那些混乱的负面情绪瞬间淹没。”

阎晚晚跟着赵队走向环形平台外围的一个凸出的观察点。这里距离中心区域还有十几米，但那股混杂着绝望、痛苦、恐惧的精神压力已经如实质般涌来，让阎晚晚的太阳穴突突直跳，【危险感知】的警报也在脑海中尖锐到了极点。

【实习生，稳定心神。】549的声音瞬间压过了那尖锐的警报，【此处波动已满足启动深度情感影像回放相关条件，建于本次情况的特殊性，系统将无偿提供基础情绪引导模板，你可以尝试与其中情绪波动相对平和的个体进行沟通。】

阎晚晚依言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努力将意识沉静下来，不再去抵抗那无处不在的压力，而是尝试着去感知、去分辨。她跟随着549的提示小心翼翼地释放出一缕极其微弱、带着善意的精神丝线，投入前方那些灵体的深海。

混乱，这是最直接的感受。

阎晚晚的精神丝线如同惊涛骇浪中的一叶小小扁舟，在无数破碎的、尖叫的、哭泣的、愤怒的风暴中寻找着她的目标。但渐渐地，在549的引导下，她开始捕捉到一些相对“安静”的灵体碎片。这些碎片如同她刚刚接触的小糖果，带着深深的悲伤和迷茫，它们没有像其他残念那样疯狂冲击屏障，只是在梁风禾周围茫然地飘荡。

阎晚晚用精神轻轻触碰了其中一个最微弱的碎片。

一幅模糊的画面展开：

一个清秀羸弱、温温柔柔的男孩，站在一扇落地窗前。他的眼中满是压抑的色彩，仿佛在无声地尖叫。男孩的脸上满是泪痕，口中呢喃着：“这些人……这些痛苦……我……”

就在这时，一股微弱的暖流，如同穿过厚重云层的光，轻轻拂过这片绝望的景象。阎晚晚看到，梁风禾的身影清晰地出现在窗外的楼下，他没有说话，眼神中充满了理解和一种近乎悲悯的温柔。

男孩的目光似乎清明了一些。

画面碎裂。

阎晚晚从那短暂的影像中脱离出来。

“怎么样？”赵队一直在密切关注着她的状态。

“我接触到了一个灵体的意识碎片，”阎晚晚描述，“是一个看起来很温柔的男孩，不知遇到了什么事情，周身充满了抑郁和绝望。梁风禾似乎吸收了他的一些痛苦，但最后的结局究竟如何，我不得而知。”

我需要再多做一些尝试，试着去更多地捕捉那些与梁风禾相关的片段。

“好，你尽管尝试。”赵队支持。

精神再次投入深海，在自己的感知和549的指点下，阎晚晚看到了更多画面——

冰冷的铁门，锈迹斑斑。一只瘦小的手死死抓着铁栏杆，指节发白。门外是呼啸的风雪，门内是温暖的灯光和隐约的欢声笑语。一个模糊的、带着哭腔的童声在嘶喊：“为什么……为什么不要我……”可即使难过，他依旧是低下身抱起了一只瑟瑟发抖的小狗，放入自己的怀中温暖。刺骨的寒意和深入骨髓的孤独感包围了阎晚晚，那是被抛弃的绝望。

阴暗潮湿的小巷。瘦弱的少年被几个高大的身影推搡着，拳脚如雨点般落下。他蜷缩在地上，护住头，没有反抗，也没有哭泣，只有一种死寂般的麻木。嘲笑声、辱骂声灌入耳中：“怪物！”“没人要的野种！”“滚远点！” 画面剧烈晃动，视角来自一个蜷缩在破纸箱后面拾荒老人，他的眼睛里倒映着少年被欺凌的身影，充满了恐惧和无助。

深夜的公园长椅。少年孤零零地坐着，仰望着城市的霓虹。他摊开手掌，掌心上方，一缕几乎看不见的、扭曲的黑色烟雾在痛苦地挣扎、尖啸。少年疲惫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眼底深处一丝不易察觉的悲悯。他轻轻合拢手掌，那缕黑烟仿佛被无形的力量吸走、净化，最终消失。少年身体微微一晃，脸色更加苍白了几分，他靠在冰冷的椅背上，闭上了眼睛，一滴泪水无声地滑落。

……

那被抛弃的冰冷、被殴打的痛楚、强行吸收负能量后的虚弱与孤独……阎晚晚睁开眼，梁风禾的经历使她终于明白了他为何如此封闭，为何对“官方”如此排斥。那些管理者组织，在他眼中，或许与当年将他拒之门外的冰冷铁门，与那些欺凌他的强权者，并无本质区别。他们代表着秩序、规则和“处理”，而他，只是一个需要被“处理”掉的麻烦。

“没事吧？”赵队关切的声音传来。

阎晚晚一时不知该从何说起，她稳了稳心神告诉赵队：“我看到梁风禾在福利院门口被抛弃过，在小巷中被欺凌过，这都是因为他……与众不同。还有无数次，他独自吸收着那些痛苦灵体的负能量，很累，很孤独……”

赵队眼神复杂：“跟我们掌握的部分信息吻合。他从小在福利院长大，性格孤僻，能力觉醒后更是被其他孩子视为异类，多次遭受霸凌。后来逃离福利院，一直在街头流浪，直到他的能力开始引发异常事件，才被我们注意到。他拒绝所有帮助，只相信自己。”

她抬头看向屏障中心那个被束缚的身影，说出了她构思的计划：“赵队，我需要直接与梁风禾沟通，模仿他一贯可能使用的‘共感’‘承载’与‘化解’，让他得到来自于外界的真正的理解与善意。”

赵队眉头紧锁：“这太危险了！他现在就像是一座随时可能会喷发的火山，任何外来的精神介入都可能成为他更严重爆发的引爆点。那么到时，直面这种情况的你……”

“我知道危险，但是赵队，”阎晚晚目光坚定地打断赵队的话，“如果没人踏出这一步，他只会在这痛苦的漩涡里越陷越深，直至生命的终结。而且，我不是一个人，我的‘直觉’一向很准，他会指引我在紧急关口做出正确的选择。”

阎晚晚用模糊的方法代替了549的存在。

赵队回头看向身后的研究员，同时也衡量着阎晚晚话语中的决心与成功的可能性。研究员们反复分析着阎晚晚刚才测试的系列数据，最终还是小李站出来，给赵队吃了个最终的定心丸：“赵队，我们认为阎小姐提出的计划可能性很高。”

最终，赵队深吸一口气，像是下了一个巨大的赌注：“你需要我们怎么做？”

“在我尝试沟通期间，请维持屏障现有的强度，但要将针对精神的干扰降到最低。另外，请相信我，无论发生什么，没有我的明确信号，不要对我的做法强行中断。”阎晚晚提出了要求。

赵队沉默片刻，重重点了点头：“好！就按你说的办！所有人，配合阎小姐的行动！”

指令下达，环形平台上的工作人员立刻忙碌起来，调整着仪器参数。

阎晚晚重新闭上双眼，将全部心神沉入与549的连接。

【实习生，你现在的气势让我非常欣赏。】549评价，【已经初具正式员工的气势。】

阎晚晚默默记下“正式员工”这个表述，没有着急对549的评价进行回复，她准备把所有的问题都积攒在一起，等这次任务结束后，再给549来个“拷问大礼包”。

“549，帮我。”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