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正经机甲文 第90章 第 90 章

燕林之后，独立军节节败退，战事的进展越来越快，联邦防卫军转入全面攻势。各大军校组成的联合校队开始独立执行由指挥部安排的任务，不过十四军团并未取消，它的名字会像其他军团那样，刻写在联邦的历史上。

六月，第三、四、七、九军团从不同方向向独立军领地发动进攻。七月，六个星系共同声明宣布脱离独立区，其治权重新归属于联邦。八月，冈特和菲罗兹星系被攻破，执政官携团伙仓皇乘坐星舰出逃，坠毁于一颗无名的荒芜星。九月，战火的起始地、泽尔琳达星域回到联邦版图。十月，独立军和理想国的极端分子聚集在边缘星系最繁荣、也是独立军核心所在的夜星系，准备负隅顽抗。

不过在两场败退后，独立军明显地失去抵抗意志，变得软弱而一心想要求和，这种违背理想国宗旨的行为导致双方高层之间冲突不断。战场上的形势愈恶劣，矛盾便愈发尖锐。

而对于联邦，准确地说，对于以陈旻为首的决策者，什么时候收复独立区还不是最重要的，和平接管夜星系、获得理想国实验室中的资料和抗体才是第一目标。

夜星系日复一日孤悬于联邦防卫军的包围中，其内部日复一日陷于多人执政官制下无休止的争吵中，终于，有人秘密联系联邦，决议投诚。

这一消息只有极少数将领知道，事实上，正面战场一直在推进，独立军、作为联邦口中的反叛军，已经越来越衰退和无力，直至龟缩到几颗孤零零的星球。

这一次，校队接到的任务是，配合第九军团精锐，在正面战场发动的同时，快速接管夜星系六号星，控制位于六号星上的理想国实验基地。

详细的作战命令在正式出发的那一刻才会下达，此前，队伍还有一些休整时间，除了队长明溱，队员们并不清楚出发的时间和目的地。

太空港里正在做必要的军事准备，大量工作人员和士兵穿梭在机甲、飞行器与待装备的物资之间，到处都是人流。

明溱难得见到顾若一次，顾若本来可以申请回归校队，但基地的后备机甲师极度紧缺，为此她放弃申请，选择了和那些朝夕相处的钢铁大家伙继续待在一起。

“我也要去前线了！”顾若蹦蹦跳跳地给了明溱一个熊抱，小声道，“这次针对夜星系的作战，最乐观的设想是和平接管，指挥部要求后备人员可以随时跟上，提供支援。”

作战兵力可以作为武力威慑，而具备军事素质的后备人员有助于迅速稳定秩序，减少因为接管时的‘真空期’而产生的不必要的反抗和损失。

“又是从哪里听来的小道消息？”明溱面无表情维持着作为队长的威严，揪了揪顾若的后衣领子，没把她从怀里揪出来，反而自己被揉了揉头。

“我们要并肩作战了！你都不表示一下高兴！”顾若控诉。

我们一直都在并肩作战呀，明溱想。不过她没有说出来，只是报复性地也揉揉顾若的头发：“我高兴。”

太空港角落，顾教授，这位颇受尊敬的专家顾问，避开自己的学生和来来往往的人流，查看了一条不知由谁发来的隐秘信息。

复杂的花体，用古老的语言书写，其含义是——

「回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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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历144年末关于独立军的最后一次作战，在明溱的记忆中，起先顺利得不可思议。正面战场的战事一经发起，独立军便如潮水般败退，另一边，第九军团精锐和各军校联合校队抵达六号星，短暂的僵持后，守军如同计划里约定的一样，声称投降，但联邦方面早就做好了对方是假意投诚的相应防范，因此并未放松警惕。

联邦军在投诚军官的引导下进入六号星，前往实验基地，并将同步举行受降和接管的仪式，仪式前明溱收到来自陆钧的信息，情报处通过隐秘战线获知，实验基地是陷阱，理想国决意发起大规模的自杀式袭击，这个至关重要的实验基地就是袭击点之一。

明溱紧急联系先遣部队不要进入实验基地，联合校队立即控制守军，六号星爆发了小范围的混战，而就在最新情报传递出去的几乎同一时刻，明溱却先看到了第九军团先遣部队发回的消息，七分钟前实验基地突然发生爆炸，他们未能进入，有三分之一的人员处于爆炸影响范围，受伤程度不一。

她抬头，延迟看到爆炸的烟云，烟云摇摇晃晃升上天际，由于光线强烈，晕染出一片绯丽糜烂的色泽。

不知什么缘故，理想国的陷阱提前引爆了，当时先遣部队已接近基地建筑，如果再晚片刻，哪怕是接到明溱的传讯后立即退出，他们都将遭受巨大的牺牲。

很幸运，这个结果是好的。

不幸的是，首都星地下实验室被废弃后、理想国唯一的也是最后的实验室，短期内战胜X-TN9病毒的希望，在爆炸中覆灭。根据情报，理想国早就作好袭击的打算，在六号星守军投降之前，几名狂热的信徒销毁了实验基地的全部实验体和文字资料，应该也就是这几名信徒，引爆基地，随理想国一同赴死。

什么都没留下。

联邦已经通过各种渠道竭力要保住抗体，但从各方收到的只是一个接一个的噩耗。

全星域新闻播报的画面中，联邦防卫军的士兵行走在爆炸过后、一片狼藉的废墟，试图发现什么而最终一无所获，画面一转，军装整肃的陆钧，在废墟边缘弯腰捡起了小女孩用的、看不出颜色的草莓发卡，上面别着一张沾满灰尘的金属贺卡，大概是某位父亲或母亲要送给女儿的吧。

世界一片静穆。

理想国的导师文蒙死了，战争仍在继续，信徒们慨然接收死亡，病毒仍在蔓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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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夜星系六号星回到联邦太空港的那天，空港里正一遍遍播放元首林温宣布战争胜利的贺词，明溱注意到调度人员在分派和记录着什么，涉及一艘乘载后备兵的星舰的意外失事。

“请问，您刚才说，那艘星舰上有人员失踪？”

由于战争正式宣告胜利，到处洋溢着轻松欢悦的气息，被询问的女士笑着开口道：“是常规事故，我们处理过很多次，失踪者的名单还不确定，不过请放心，我们已经组织打捞生存舱了，失事星域的太空环境很简单，不存在其他危险因素，最迟到明天早晨，这一批后备人员都能安然无恙地回来。”

明溱略微放下心来，像往常一样，脱卸机甲，接受身体检测，处理好联合校队的各项事宜，然后回房间洗澡、休息了两三个小时。还不到下午六点，等待餐厅开放的时间，她想先到空港的指挥中心一趟，那里能查看前线汇总的最新资讯。

这座太空港是联邦面向夜星系的主要据点之一，现在战事结束，指挥中心一下子少了许多人，也没有什么重要的事，艾利克斯和白泽也在，两人对着光脑玩赛车游戏，一听见有人进门，赶紧藏了藏。

藏的动作极其敷衍。

明溱默默走过去，并不理会，只是浏览主屏幕显示的最近两页信息，大多关于战场收尾，也有独立军首席执政官某某某被擒后痛哭流涕悔过自新之类的奇怪东西。

“校队要随大部队一起回程，接下来几天都会很空闲，怎么样？去夜星系逛一逛吗？”

艾利克斯的提议没有得到任何回应，虽然，就算他们真有出去逛一逛的意图，也未必能得到批准。

白泽认认真真向队长报告：“所有信息我第一时间了解过，没有需要处理的。”

“江九年呢？”

“班长说他胳膊疼，腿也疼，要好好睡一觉，谁也别找他。”

“半年前的伤，能疼到现在？”明溱可不是在阴阳怪气，这家伙又想逃过副队要写的那堆报告和材料了！

“算了，”她自我安慰，“意念觉得疼，那就是疼吧。”

语气里深深含着几分认命般的叹息。

艾利克斯躺平在座椅上：“倒是有一件事很特别。”

“什么？”明溱不咸不淡地问。

“理想国的一支小队，按理来说也是些狂热的极端分子，他们在第三军团前去接管时突然叛逃，不攻击任何人，反倒目标明确地跑了。”

这件事特别在，理想国中不愿投降的人，当他们走上穷途末路，更乐于孤注一掷、以鲜血证明自己信仰的忠诚，往往会发起恐怖而疯狂的自杀式袭击，而不是逃跑。

绝不是逃跑。

文蒙死了，但理想国的攻击从未停止。

明溱想起那人死前不甘心的诅咒。

——就算我死了，太阳神仍然会庇佑于我，它将消灭我的所有仇敌，而杀死我的人，你冒犯了神的使者，即将迎接来自神的愤怒。

所谓神罚，就是理想国的疯狂反扑么？

不，文蒙，他不是那个意思。

明溱紧紧盯着屏幕上一条平平无奇的简讯。

“那支小队好像是往德莫珂星系的方向去了。”白泽补充道。

鲜明的黑色文字——理想国小股残余势力逃窜，第三军团正在追击……德莫珂方向。

明溱转身出去，顺手打断艾利克斯在玩的那局游戏：“下不为例。我真的会让你当着全队的面念检查的。”

指挥中心的门合上，阻隔了里面的人的哀嚎。明溱走进透明的玻璃电梯，下行，却看到对面另一部上行的电梯里，是陆钧。

他看上去刚从前线回来，身边还有几位眼熟的官员，之所以选择停驻在这座太空港，是因为要来见她吧。

陆少将以权谋私。明溱在心里念道。

然后陆钧看见了她，青年军官目光一亮，开口唤了句什么，口型是她的名字。

明溱很少见他这样殷切而不加掩饰的眼神，也许他今天一切都很顺利。

她扬起嘴角，笑了笑，回以口型：“再见。”

就像，任何日常的、不需要多少时间就会再见的告别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