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正经机甲文 第88章 第 88 章

“敌方先遣舰向我军靠近，十分钟内将产生第一次接触。”

十四军团作战中心，来自许多舰队的消息接连不断，由专门人员即时整合。

大家神情凝重。

“各舰队注意，通报当前位置。”

代表消息传输的提示音此起彼伏，最终汇总为作战室里以红色显示的一行行文字。

敌方先遣舰还有一分钟进入攻击范围。

明溱笑了笑，打破通讯频道里的寂静：“各位，都准备好了吗？”

“当然。”干脆的回应。是第九军事校队的队长靳昔。

似乎还听到一声轻哼，大概是综合军事校队那位脾气暴躁的西蒙吧，并肩作战这么长时间，只有他还是惹人生厌。

戴尔军校那边一贯安静，瀚海机甲执行命令是最稳妥最不会出错的。

没有什么能做的了，年轻的学生们想。帕克上校，十一军团……不知道对方军团上下有多少人、在多大程度上信奉了理想国，此时此刻，这支拼拼凑凑、驻守在当下联邦最重要的防线上的十四军团只能迎战，也必须迎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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帕克接到来自独立军首席执政官的秘书长的视讯电话。

“上校，”秘书长的态度还算恭敬，“首席执政官先生希望您能尽快解决联邦第四分区的反抗力量，加入到燕林要塞的战事中去。”

“同样的督促，昨天我同执政官通话的时候，他已经强调过了。”

秘书长对帕克上校有些轻浮的语气很是反感，不过他只是微微蹙了一下眉，嘴角仍然保持着完美无缺的微笑：“是这样的，首席执政官先生指示独立军，派遣了一支高级堕落种战队来支持您的队伍，相信在强有力的增援下，您会很快实现首席执政官先生的愿景。”

“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帕克并不觉得欣喜，独立军高层倚仗他的倒戈，但又不会交付给他完全的信任，说到底，他是理想国的人，却永远不会是独立军的嫡系军团。

“没有了。”秘书长假笑道，“您那边出了什么动静？”

“如你所言，在解决第四分区的反抗力量。”

交战刚刚开始。没能直接收服十四军团，那么推进时遇到反抗正在帕克的预想之内，炮火不至于马上就影响到他所在的指挥舰，电话里听到的只是连续刺耳的警报而已。

“那就不打扰您了，上校。”

挂断电话，帕克随即将那位一直试图拉拢他的首席执政官抛诸脑后，独立军的官位不值钱，在漫长的相互拉扯中，光首席执政官就确定有三位，而这次帕克率十一军团倒戈投诚，少说能帮他自己在圆桌会议上谋得一个“执政官”的名分。

那些争权夺利的商人和政客终究只是风光一时的跳梁小丑，理想国的导师死了，但是没关系，会有人把导师的理想继承并推行下去。

至少在起身前去指挥这一战时，帕克是这样认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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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乎就在第九军团秘密出发的同时，燕林战役，这场至关重要、被公认为转折点的战役在联邦所有阵地正式打响，战争双方投入有史以来最大数量的军团，围绕燕林要塞星域展开激烈争夺。

缺少光源的星域化身一架漆黑的绞肉机，无数飞船、机甲像蝗虫一样扑入它的巨口，然后在相互间人造武器的致命打击下回归为无机物的原始模样，整个过程由于发生在太空，无声无息得好似默剧。

要塞驻地承担了最大压力，独立军主力军团不计伤亡一层一层覆压上来，比咬住生肉的疯犬还要凶残，盖纳上校严格遵照总指挥官的意志，与独立军争夺每一座军事基地、每一处交通枢纽乃至每一个担负通信或运输功能的太空站点，有些基地甚至在第一天内变换了五六次旗帜。

独立军每进一步，攻占一个地方，迎接他们的都是塞满要道的尸体和更为疯狂的、来自极少数幸存者的自杀式袭击。

反过来也一样。

杀性大发的堕落种不时攻击到同僚，早期出现这种情况，该名堕落种会被送至惩罚室接受电击，然而现在一切都为战争的胜利让步，规则由人类制定，也任由人类破坏。

燕林要塞的顽抗令之前所谓陆钧重伤、要塞指挥部将后移的说法变成了可笑的谬闻，除了战前参加过议事的将领，外界无人注意到第九军团的新动向，总指挥官暗自离开要塞，而琉喀忒亚号超级星舰几天前便以维修为名驶离一号基地的空港，如今去向不明。

盖纳没有为陆钧送行，更没有主动联系过第九军团一次，他唯一要关心的，是绝不能让要塞被攻破，全面开战的第一天，联邦方面损失七号、十号和十一号基地，六号、八号和九号基地仍在僵持。

第二天正午之前，盖纳下令主动收缩，让有限兵力集结于核心地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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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军团恐怕怎么也想不到，从昨日到现在，他们的舰艇不仅没能向前推进，反而因为对方突袭而遭受不小的损失。

帕克上校观察对方的阵型，不得不承认，十四军团虽是由几大军校校队和地方星系散装组成，但从整体作战能力来看不输于正式军团，士气的有效凝聚和几支配合度很高的校队弥补了军团组织上的不足，或者毋宁说，他们有一个强有力的指挥团队。

长官的沉默让传令官有些忐忑，好在很快帕克上校便道：“十分钟前他们变换了一次阵型。”

传令官没有明白长官的意思。

帕克目光锐利，是盯住猎物的眼神：“通知全军准备阻击，他们要后撤了。”

十四军团无力维持长时间开阔星域内的作战，只能想办法寻找掩体，一天文单位外有三颗相缀连的小行星，那一定会是他们钟意的目的地。

后撤开始。

十四军团具备转移能力的战舰尚有一千五百余艘，这个数量相对编制完整的十一军团来说并不多，何况双方舰艇的规模不在同一量级。

要想在阵型不散的前提下顺利抵达小行星并建立防御，这无异于一场艰难的突围。

后撤刚开始两刻钟就被破解，一队快艇绕过十四军团压后掩护的队伍，出现在转移中途的路线上对他们的主力进行阻击。

联邦科大联合综合军事校队，与阻击者正面交战，付出三分之一舰船的牺牲，堪堪摆脱包围。

接下来同样的追击与反追击连续发生，最后一次十一军团大部已经快要赶上，第九军事校队当机立断，舍弃了几艘拖后的辎重船，加速进入空港。

就在那几艘辎重船按照预设好的程序冲向敌方追兵自爆的同时，十四军团的营地终于关上大门，并发射出第一波集中火力。

这座太空营地依托三颗小行星上的民用设施改造而成，战事初起这里就被划为大迁移的主要区域，所有居民强制撤离。

十四军团工兵提前过来勘察，用二十四小时的极限时间，将连接三颗小行星的民用航空港重新疏通和布置，形成眼前简陋的军事基地。

虽然简陋，但基本功能都能用。原先发射港旁边的瞭望台改造为重型武器发射口，炮火支援下，十四军团又撑过几轮攻击。

情况不容乐观，能源、弹药存量急剧下降，战斗力尚存的舰艇不足三成。

好在，第二天就这样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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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气温骤降，民用航空港早就没有了供暖，战斗一直持续到凌晨，三颗小行星的昼夜交替规律与燕林要塞接近，所有参战的士兵在相同时间等待黎明。

艾利克斯打开机甲防护罩，透一口气。贴身衣物已经湿透，这种感觉实在糟糕。

江九年递给他一袋营养液，自己也咬开一袋，薄薄的可降解包装袋很快瘪下去，发出咕噜的空气声。

另一边，那位还算好相处的平山泷在给队长西蒙包扎，专业医疗兵忙得不可开交，包扎这样简单的事，他只好代劳。止血喷剂不够，胳膊流出的血不断浸透纱布往外渗，西蒙低着头一声不吭。

第九军事和瀚海机甲的人仍在外轮值。

没有人敢放松，他们只能抓住两次战斗之间的空隙，凌晨是人的生理感觉最为困倦的时候，或许能有一到两个小时的休息时间。

“看，日出。”

“真漂亮。”

明溱听到两个伤员的低声交谈，她顺着声音来处往外看，航空港的建筑并不以防御为主，于是有高广开阔的大厅和一整面透明玻璃墙，日出时柔和的橙光会照在玻璃上，将大厅镀上一层暖色。

实际上，这座航空港位于大气层外，没有明显的白天黑夜之分，看似透明的玻璃墙和柔和的大厅光线都是人为设定的景象，为了让旅客在太空也能感觉到如地面一般的安全舒适。

紧接着，一枚导弹破开玻璃墙冲撞进来，剧烈的爆炸打破平静。

急切的警报声随同周围呼啸卷入的气流一起，疯狂轰炸着还存活的生命体和还完好的室内设施。

“所有人进入机甲！”明溱下令。

重型武器发射口以及相关联的防御装备已经失效，现在他们没有任何保护，必须直接面对宇宙的恶劣环境和挟带在其中的攻击。

十四军团还有一定数量的舰艇，然而历经两天激战，每支舰艇都拼上了一切储备。无止无休的轰炸，再加上缺乏能源、缺乏武器弹药，舰艇本身已无法发挥其军事功能，除了更坚固一些，与寻常客船和商船无异。

当然，这些舰艇并非一无是处，至少能够载着乘客后撤和逃跑，但大多数士兵执行了临时指挥官的命令，操作机甲，最后一战。

也有一些队伍选择了相反的行动，不过这对于明溱和整个十四军团来说不重要了。战争结束，各大校队和地方武装本来就要回到自己该待的地方去，流程稍微提前一些也无不可。

明溱扶起大厅里被爆炸波及到的伤员：“还能行动吗？”

就在他们周围，散落着碎裂的焦尸，是刚才来不及避开的人。

“能。”隔着防护罩看不清那名伤员的眼神，唯有回答的声音，由于环境嘈杂更显得低而坚持。

炮火还在继续，明溱没有再说话，敞开的航空港，无数敌方飞行器和机甲黑水一般往里涌进，仿佛听从指令的异形虫。

不同小队各自集合，接下来他们将分散作战，在没有指挥、没有物资补充、支援遥遥无期的情形下。

艾利克斯陷在三四架机甲中间，明溱击毁最先冲进航空港的飞行器，火光霎时爆开，又因为氧气正急剧流失而消失不见，不知道里面的驾驶员是否还活着。

“这边！”她向艾利克斯喊，一连排射击后两架敌方机甲倒地，艾利克斯随即压制缠住自己的另一架机甲，干脆地往驾驶舱补上一枪。背后还有架机甲摇摇晃晃要上前，被综合军事的西蒙打爆了头，西蒙没有停留，转身收拢自己的队员去了。

尽管如此，他依然是个让人讨厌的家伙。

“我们出去。”江九年在通讯里向队友道。现在到处都是战场。

天光大亮，他们处于三颗小行星中主星的大气层外，三颗小行星的航空港相互关联，但在昨晚逐一失守，只剩最后的主星，而现在，主星仅存的防御工事，也已经暴露在对方的攻势之下。

视线所及的下方，包裹着星球的云层在剧烈翻涌，一队队机甲围绕航空港与帕克率领的十一军团展开殊死搏斗，明溱率先来到航空港外，从天而降的敌方机甲编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079如同利剑从网中冲出，紧随其后的是无数同样做好了迎战准备的机甲编队。

“该死！”明溱听到通讯器里嘟嘟囔囔的咒骂声，真没想到咒骂者是江九年，他正和一架敌方机甲纠缠在一起，驾驶舱由于受重击而变形。

是高级堕落种。

他们的人机通连度水平高于联邦防卫军，就算五大军校的精英校队也只能勉强抗衡，更不要说那些来自地方星系的士兵了。但这里与要塞基地之间再也没有可供据守的行星，十四军团退无可退。

帕克远远关注着航空港内外的动静，这次作战的持续时间已经超过50个小时，肉眼可见还将继续延长下去，这超乎了预料，然而上校本人并未露出任何急躁或不悦的神情，他只是平静地看着一批批机甲飞向那座太空建筑，其中包括由独立军的首席执政官先生派来的高级堕落种战队。

冷兵器时代士兵的士气某种程度上决定着一场战役的胜负，而现在距离冷兵器时代已经相当遥远，当双方的武器和装备差距如此分明的时候，帕克更加不认为自己一手训练出的十一军团会在士气方面输给一支杂牌军。

面对负隅顽抗的敌人，他吩咐，再增加一艘星舰的兵力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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动荡的火光环绕航空港，枪声、爆炸声在每一个角落起伏，又因为宇宙本身的寂静而少有人听到，每个还活着的人都做好了战斗到最后的准备，尽管这些年轻的士兵无法准确地说出他们在为什么而战。但哪怕只是长久以来养成的服从的习惯，也足以支持行动。

或许还有人会想得多一些，不过这种思考在当下无法产生意义。

“队长，风之花号星舰的攻击功能还能用。”从各种嘈杂的阵亡和失守信息中，明溱收到了一个还不错的消息。

“试一试吧，”她发出第二条命令，“所有飞船，所有机甲，集中你们的能源和弹药到风之花号。”

接下来的场景被誉为这场战争、或者也是整个联邦军事史上最完美的配合。有人认为配合之所以能够成功，得益于联邦军方的智能系统在技术上领先于独立军，无论如何，此后很多年，没有人能够复刻当时的奇迹。

十四军团全部参与进来，从那些破败的舰艇收集所剩不多的物资并运送到风之花号，之后就在航空港外、云层之上的狭小空间里，风之花号以最小的能源消耗，发出上千次攻击，往往两架机甲缠斗的间隙，一架机甲刚刚挣脱敌人的控制，随后到来的炮火就将由高级堕落种操作的机甲连同航空港的设施一起炸成了空洞和废墟。

风之花号仅剩的工作人员一边攻击，一边向庞大的机甲编队发出具体行动指令，星舰外的队友对他们的指令抱以百分之百的信任和毫不犹疑的配合，所有预想都被严丝合缝地执行，直至混乱的节奏在一次次爆炸中达到奇异的和谐。

079如同幽灵一样穿梭于航空港、给所到之处带来死亡。

大家数不清自己执行了多少次指令，几十次，或许上百次，而指令总有结束的时刻，当通讯器里一直在响起的声音终于归于平静，队员们明白，敌人的反击要开始了，不会再有任何办法。

“报告指挥官，风之花号圆满完成任务。”

星舰上的通讯员尽职尽责地发出最后一条信息，之后，这艘撑过许多轮攻击的星舰在导弹打击下解体。

尽管已经尽全力拖延，局势还是开始一面倒地呈现出对十四军团的不利。

帕克命令部队开进航空港，零星的反抗，显示出十四军团并未全军覆没。而就在敌人的后方，在看似即将尘埃落定的时刻，广袤的宇宙空间迎来新的进驻者。

战斗持续55个小时，终于出现转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