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雪过千江 第45章 清晏时可待

背后袭来一阵风，却并无危险之意。戚江雪放缓脚步，黑色大蟒很快出现在了她旁边。

“回来啦。”看到玄螭后戚江雪放松下来，“那荒猁凶得很，虽然知道你厉害，我还是点担心。”

玄螭全身上下并无明显伤痕。它用脑袋亲昵地蹭了蹭戚江雪，随后昂头游走在她前面，那神气的样子明摆着就是在说自己当然是大获全胜了。

赫连哲打不过她，荒猁也打不过玄螭。一想到此次让那个不怀好意的混子吃了瘪，戚江雪心情变好了许多。

她又转而想到楼煊。术丹此时退往兖州，他原本对方啸鸣的态度就很微妙，自是不好应付。楼煊虽然机敏善工，但毕竟武功不济，又只身一人，一旦身份暴露，他的处境将极其危险。她当然得去帮他，不过去兖州之前还有些事需要交待。

回到清晏山庄，这里的人远比她以为的要更多。

“过来的人都已安排好，严将军送来的药和食物也分发下去了。房屋建好之前，他们应该都会在这里，好在清晏山庄很大，除了被毁掉的林子，其他地方都能住。”

此时的叶缥身上透露出一股积极的干劲，那自琼楼出事后散发的萎靡之感已经淡了许多。果然，将清晏山庄的事交给她是一个正确的决定。

想起离开时的情景，戚江雪问：“安平的伤势怎么样了？”

叶缥道：“没什么大碍。如今有事可做，他的精神头也好起来了。”

“那就好。”戚江雪点点头，“只要人还在，琼楼就不会消失。我把聚集地点选在清晏山庄，就是要在这里重新开始。”

叶缥道：“从你一开始告诉我时，我就明白了。选清晏山庄一定是有深意的。”

戚江雪道：“这里基础很好，很多东西都是现成的，以前被一些渣滓占据，现在能者得之。我对山庄很熟悉，不管它以前属于谁，现在我要做它的主人。清晏山庄不应成为庙堂与武林权力倾轧下的监牢，而该像它的名字一样，承载世人海清河晏的愿景。正如长公主当初创立琼楼，我也要让它在我手上洗清脏污，再次成为世人口中的传奇。”

听到这里，叶缥有些感慨：“江雪，你果然无愧是凤主。你说这些话的样子，又让我想起了长公主。她会选你，也许正是因为你们很像，你注定了要做她的继承人。”

她与靖和长公主像吗？戚江雪默默地想。她们相识不久，也并没有熟到知己知彼的地步，可是缘分却总有着另辟蹊径的因由。倾盖如故，长公主一定从她身上看到了想要的东西，才会选择交付所有的信任。那是什么并不重要，只要不辜负就够了。因为那是她的一部分，她不能辜负自己。

戚江雪深吸了口气：“或许是这样，但你们同样是长公主选中的人。商业经营是一方面，消息传递也是重中之重，如今我们依然需要串联起这些线路。所以，清晏山庄是底子，还要有清晏楼作为招牌。清晏山庄只坐落在这里，但清晏楼可以遍布大绥。当然了，这还需要叶姐姐的帮助。就像当初为长公主做的一样，帮我掌管清晏楼吧。”

叶缥的眼睛亮了：“我既然能管好琼楼，自然也有信心让清晏楼成为当世第一楼。宋姑娘和我这边都在等吩咐，我已经通知了所有商号，该联络的也都联络了。清晏楼应当很快就能筹备好。”

“嗯。长公主的资产如今都在我这里，之前由你打理的部分暂时不变。建清晏楼和维持山庄的钱就由我来提供给你。”戚江雪的话显然是之前就已经考虑好的。

叶缥有些不解：“我这边不缺这点钱，何须凤主破费。”

戚江雪笑着摇摇头：“每笔钱都有最适合的用处，从前在你手里的，今后只会多不能少。既然我打算把清晏楼开遍全国，要用的地方还很多。”

叶缥不再表示异议，问道：“对了，琼楼虽是酒楼，但也一样可以有其他用途，清晏山庄和清晏楼为什么要分开呢？”

“我也是这段时间才有了更深的体会。这天下有志难伸、求助无门之人何其多，尤其是妇孺，她们许多都被朝廷忽略，在看不到的角落沉默。逢上乱世，成为飘萍者就更多了，这些人仅仅一个山庄是容不下的，所以我才要让清晏楼遍布各地。我希望她们既能找到安身之处，也能更好地认清自己，展现价值。这亦是‘清晏’的意义之一。”

戚江雪思考这个问题已经有很久了。这个朝代自有它的局限性，但她要尽己所能地发挥主观能动性。不期做出什么惊世之功，先从力所能及的助人开始，一步步朝着自己想要的方向努力。作为穿越者她不会去小觑古人的能力与智慧，哪怕是一个看上去不起眼的女子。比如苏惠，她能在这样的时局下撑起慈幼堂就不简单。

听了戚江雪的话，看她一脸深思，叶缥不由感慨：“凤主所图远大，利国利民，我等自当全力追随。更何况，同为女子，我理解你的苦心。”

戚江雪看到叶缥的真诚，再次被触动了，露出欣然的微笑。

苏惠早已带着孩子们来到了清晏山庄，得知戚江雪来便想问好。看到戚江雪正与叶缥说话，一时也没有上前打扰，只静静等着。戚江雪见一旁的苏惠有些忐忑，便微笑着走向她。

“在这里可还习惯？孩子们如何？”

苏惠感激道：“我和孩子在这都安心了许多，还要多谢大侠。”

叶缥知道戚江雪让这些人来清晏山庄的目的，且她已经和苏惠熟悉了起来。见苏惠还有些拘谨，叶缥便拉起她的手笑道：“江雪果然会看人。阿惠妹子是个能干的，她带着孩子们来这里着实让我省了不少心。以后姐姐少不得要你帮忙了。”

苏惠知道叶缥是想让她放松，忙道：“姐姐哪里的话，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尽管吩咐便是。”

戚江雪点头安慰：“我跟严将军交待过了，清晏山庄如今可算是我的地盘，你们只管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如今正逢乱局，我们收留的孤儿只怕不会少。苏惠姐，你在慈幼堂的善行我看在眼里，所以今后也要多多拜托你了。有什么需要尽管提，就把这里当成一个新的、更大的慈幼堂吧。”

叶缥见苏惠连忙应下，又提起一事：“对了江雪，还有一位叫林绮的姑娘今日一早也来了山庄，说是想要见你。我看她是个有成算的，若能留下来也当很好。”

林绮，她的家人应该都不在了，这里对她来说算是个好去处。人在遭逢大变时往往会很快成长，戚江雪之前就在林绮身上看到了一种蜕变的韧劲。

比起上一次见到林绮，此时她看上去已经坚强了许多。看到戚江雪，她说明了自己的来意。

“家里人都没了，我无论如何也要看好丝绸铺子，但凭我一个女子怕是很难护住……”似乎怕戚江雪不答应，林绮又忙着补充，“爹娘之前将林家织锦的秘方传给过我，若有需要我也可以拿出来。”

这个时代的丝织技术已经有很大的发展了，林记丝绸可以算是帝京最有名的商户之一，他们的很多丝绸成品都进入了绫锦院，成为皇室和达官显贵的专供。林绮此时显然已经不准备藏私，这份心意自是十分可贵的。

戚江雪道：“我们的生意本就包括丝绸贩卖，名下也有相应的染坊和绣院等等，林家不会孤立无援的。当然，你愿意来这里，那留在山庄里的人都可以成为你的家人。她们中若有人想要凭纺织吃上一口饭，也希望林绮姑娘不吝指教。”

林绮当然痛快答应。在对戚江雪表示了浓浓的感激之情后，她便信心满满地去找叶缥了。

慈幼堂的孩子们在上次见过戚江雪后便将她的话放在了心上。除了年龄太小的，其余都开始“练起武”来。看着三岁的阿诚摇摇晃晃地单腿立着，戚江雪忍不住笑了起来。

她上前抱住阿诚的小脸亲了一口，又扶住快要摔倒的阿芝问：“累不累？”

阿芝坚强地摇了摇头：“不累，我还可以坚持。”

戚江雪拍了拍她，“好了，去休息吧。习武不能急于求成的。”

苏惠把孩子们都带下去后，戚江雪对叶缥说：“孩子们多了，叶姐姐可让人留心着。若有习武的好苗子，咱们便好好培养，日后也能入我师门。此外，我马上要去兖州，余下的事就劳烦你处理了。益州那边我已去了信，叶姐姐空出身可去那里找我师父她们，清晏楼的第一家分号不妨就开在蓉城吧。”

叶缥一一应下。戚江雪将诸事交待清楚，又留下一部分清晏山庄的财产，便准备出发了。

临走时，玄螭不知从哪里追了上来，不停用脑袋蹭着戚江雪。她笑道：“我以为你在山庄待惯了，想留在这，现在看来你想与我作伴。那咱们就一起出去耍耍。”

玄螭的头点了点，像是在认同戚江雪的话，随后便游走在了她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