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宋存府中出来,阳光正好。
宋宜刚踏出门槛,脸上的笑意瞬间散尽。他抬手整了整衣袖,不紧不慢道:“真好哄。”
暮山跟在身后,嘴角抽了抽:“殿下,您那眼神,都快能滴出蜜了,属下差点以为您真爱上那个林向安了。”
宋宜淡淡瞥了他一眼,“你若信了,也不必跟着我了。”
暮山立刻闭嘴,但忍不住又憋出一句:“不过,三殿下...应该也没信吧。”
“他要是真信了,那也不用在这争太子了。”宋宜冷笑,目光漫不经心,“我这戏,虽是演给他看到,但可不是为了骗他。”
暮山不解:“那这是...”
“理由。”宋宜步子不急不缓,语调悠闲,“我若频繁接近林向安,没有缘由,他心里起疑,自然要查我,盯着我。可现在不同了,他自己点头应下这‘牵线’,我再去接近林向安——”
他抬眼,笑了,可眸子里是冷的,未见半分笑意,“他就算想伸手,也得先掂量掂量,我这是他自己点头准的,他拿什么理由拦我?”
暮山忍不住咂舌:“殿下您这是,提前把三殿下的路堵死了啊。”
“谈不上。”宋宜漫不经心,“他先算计的我,我不过是顺着他给的梯子往上走罢了。”
他顿了顿,想到了这场戏的另一个男主角。
“至于林向安,我痴不痴情,重要吗?”他望向远处,嘴角勾起,“要是真有人信我痴情,我反倒省事了。”
暮山打了个冷颤,他十岁出头就跟在宋宜身边,这些年,除了宋宜自己,在外人眼中,他或许是最了解宋宜的人。
可十年了,他依旧看不透宋宜,宋宜对每个人展示的,都仅仅只是他愿意让别人看到的那一面。他的主子,有很多面,连他也看不全。
他忽然觉得,殿下若真有心痴情,恐怕那人才是倒霉。
暮山还在感慨,宋宜已经抬步离开,“走,去司卫营。”
“现在?”暮山一愣,“殿下不歇会儿?这刚从戏里出来——”
“趁热打铁。”宋宜说的理所当然,“痴情人怎么会嫌累呢?”
“......”
暮山一噎。
行吧,您最敬业。
刚到司卫营外,宋宜方才还冷着的脸,立刻换了一副表情:眼睛亮得像含了水光,带着拘谨的笑,看起来真像个单纯的小公子。
暮山跟在后面,看着这一番川剧变脸,险些没忍住笑,赶紧抬手挡住脸。
守卫见是九皇子,立刻通传,不多时,林向安便走了出来。
“殿下?”他一如既往冷着脸,看见面前的宋宜,有些意外,“不知殿下来此,所为何事?”
宋宜一见到他,眼神一亮,向前一步,语速都快了不少,“昨日本殿一时疏忽,有件东西忘了给你。”
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盒,郑重递过去,“这是我亲手挑的,我觉得很适合你。”
暮山在旁边盯着那盒子,看的眼睛都直了。
他怎么从没见殿下收过这东西?照他记忆,自己拿过来的时候,殿下当时还嫌这盒子丑,连看都懒得看一眼。怎么现在又成了“亲手挑的”?
上面的花纹是百花楼特有的标记,中秋那天,百花楼为博好名声,特地送礼给常来的贵客。
宋宜当时看都没看,不知道什么时候还给揣怀里了。
林向安垂眸看着那只盒子,一时间不知道该接还是不接。
他神情复杂的僵持着,九皇子向来难以捉摸,不知道这时,他又是什么歪心思。
暮山在一旁默默腹诽:将军,您要是再不接,殿下泪花都要演出来了。
最终,林向安还是伸手接下,点头,“谢殿下。”
宋宜脸上漏出一抹得逞的笑,“那我就不打扰林将军了。”
说罢,潇洒转身,留下司卫营的一众人面面相觑,一脸好奇。
走出营门,都坐上马车走了数米,宋宜才突然想起什么,“对了,那个盒子里装的是什么?”
“......”暮山勒着缰绳的手一顿,他还以为殿下知道呢,原来不知道。
他犹豫好久,才开口:“不然殿下去问问李老板吧,属下也,不太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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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秋送的那批盒子?”百花楼的老板李明月眉头微微蹙起,扶着额头想了想,“那个盒子里的东西是随机的,又有文房雅物,也有特制的香饼,发簪,木雕,手串,玉佩...哦对,还有香囊,手帕之类的。”
“...手帕?”
“对啊,那可是我们的花魁亲手绣的呢。算是少有的奖品,一共没几件呢。”
宋宜此刻目光已经有些发散了,笑僵在脸上,缓了好一会,才艰难问道:“那本殿拿走的那盒,里面是什么?”
“不知道,我们这次主打的就是随机,盲选,不拆开谁也不知道。”
好一个盲选,这种未知的事情,甚至都没有规律可循。
宋宜感觉自己的太阳穴咚咚直跳,脑仁疼。自己的运气向来很差,万一盒子里是一个粉嫩嫩的手帕...
演戏归演戏,但若是林向安真的打开看见一个粉粉嫩嫩的手帕,自己的一世英名怎么办啊,他九皇子还要不要脸了?太安城都不待了吗?
和脸皮厚不厚都没有关系了,这和让自己穿女装在大街上招摇过市没有任何区别。
没关系,这也只是一种可能性,未必那么倒霉。
就算真的是手帕,大不了就一口咬死是放错了。
“对了殿下,”李明月看热闹不嫌事大,见宋宜要离开,才补充道,“要是真的抽到手帕,上面那行字可挺应景的。”
宋宜右眼皮突然挑了一下,一股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什么字?”
“既收此帕,便要对奴家负责。”
好,很好,他就知道,果然不是什么好话。
这盒子,拆的不是礼,是命。
和宋宜预料的如出一辙,不出一日,整个太安就把宋宜找林向安的事迹传的沸沸扬扬,各种不同版本的流言蜚语不胫而走。
而始作俑者此刻正半倚在榻上喝茶听曲,悠哉得很。
“外面怎么说?”
见暮山从外面回来,宋宜精神一振,饶有兴趣地
暮山神情复杂地清了清嗓子,竟从怀里掏出一个小本子。
宋宜:“...你还记笔记?”
暮山无视他,一本正经地翻到第一页:
“外头说法众多,有说——”
“九皇子当众逼婚司卫将军,赠以定情之物,誓要抱得美人归。”
宋宜抬手扶额,这貌似和他想的不太一样,但还可以接受。
他还没来得及发表评论,暮山就翻到了第二页。
“有人还编了小曲儿,说‘九殿将军情意长,一盒盲礼定衷肠。若非郎心真似铁,岂肯香囊收入房。’”
宋宜叹了口气,突然感觉脑壳子疼,“谁写的,请过来,本殿请他吃席,鸿门宴那种!”
暮山没理他,若无其事,又翻到下一页:
“也有正经点的,说殿下此举,是在笼络司卫营,以礼示好。”
宋宜点头:“嗯,这一条虽然不是我想要的,但是看起来很正常啊。”
暮山:“......”
他默默继续往下念:“还有人说,将军那日拿着盒子回营时,嘴角是上扬的,想来早就同九殿下互生情愫。”
宋宜猛地坐直,非常不认同的插话道:“胡说八道,他当时脸冷得跟块冰似的,哪来的笑?”
“属下也没看见,但外头说得有鼻子有眼的。”
他又翻了一页,语速顿了下:
“还有的说九殿下痴情如火,将军冷若冰霜。一个奋不顾身,一个欲拒还迎,不日便能佳偶天成。”
宋宜气笑了,“他们再这么传,我是不是还得备聘礼了?没准过几天我就得八抬大轿接亲了。”
“这不是殿下要的效果吗?”
“我只是想演个戏,就说什么九皇子和林将军看起来暧昧不明类似的就行,我想要的是那种朦朦胧胧的谣言。”宋宜揉着太阳穴,“谁知道传的这么荒谬,有鼻子有眼的,要不是主人公是我,我真的要信了。”
暮山沉默片刻,斟酌措辞,忍了半天还是没忍住,冒险开口:“殿下,现在的谣言,属下发现没有关于那个盒子里有何物的。要不要属下再去打听林将军那个盒子里到底是不是手帕,手帕到底是不是粉色的?”
这一问,实在是欠的很。宋宜好不容易强迫自己不想这件事,他还特意提起。
“滚!!!”
暮山被一脚踹出门外,险些撞在院墙上。
他稳住身子,抬头望了望天,小声嘀咕:“粉色也没什么丢人的啊,当年殿下还穿过桃红襦袍裙呢......”
刚念叨完,屋里砰一声摔出个茶盏,暮山瞬间噤声,撇撇嘴:“属下告退!不查了不查了!”
接下来几天,宋宜都没继续他的演戏大业,他没脸。
外面的传言他倒不在乎,毕竟这么多年了,脸皮早就练就的比城墙还厚。
真正让他心虚的,是那个盒子。他到现在都不知道里面到底装了什么。
他甚至一度动起了歪心思,试图派暮山半夜潜入司卫营,把那个盒子偷出来。
不过那死家伙,溜的比兔子还快,跑的时候嘴里还嚷着:“偷东西可以,掉脑袋的不干!”
宋宜咬牙切齿,也只能作罢。
可是那颗悬着的心总是落不下来,于是他开始每日盯梢似的关注林向安的动向,看有没有什么异常。
活像个在等宣判的死刑犯。
不过他也没躲多久,因为几日后,就是秋猎了。
“秋猎?这么快?”宋宜怔了一下,还以为自己记错了日子,“我还以为至少还能苟几天。”
他语气发虚,眼里半点兴奋没有。
琢磨着这么多天下来,也没有什么异常,没准就是自己想太多了。
暮山在一旁悠悠道:
“殿下总归还是要去的,不为别的,您的演戏大业不还得继续呢?”
“暮山。”他慢慢转头,笑得和气,“信不信今年秋猎,我让你当第一个靶子,脑袋开花的那种?”
周六快乐啊[烟花]
平常三千字能磨磨唧唧写六个小时,一旦要考试,开始复习,每分每秒都想码字[化了]
努力争取能一直做到日更[害羞]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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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 5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