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人类对象观察日志 第14章 第 14 章

针对骑士团的审查组在国王的示意下很快组织起来，艾莉西娅和修、以及两人的一众亲信均被停职查办。

而就在光明神殿的深处，众人奔波寻找的“恶魔与圣女”，塞莱斯特，正安然无恙地如同过去一样，待在圣女专属的祈祷室中。

烛火摇曳，光影朦胧，将塞莱斯特的身影映照得飘渺而虚幻。

他恢复了男性恶魔的真身，脑袋上悄然显露出两根乌黑油亮而弯曲的犄角，锐利的尖状指甲漫不经心轻轻划过椅子扶手。

神殿护卫队副队长正俯首在他座下，向他表示：

“殿下，审查组的人经过我们的干扰，已经远离此处，重点驻扎在您【失踪】的中庭寻找线索中。”

副队长又说到，国王的调查重心还是放在艾莉西娅身上，那位似乎是真的很希望能够查出艾莉西娅什么把柄。

然而很遗憾的是，艾莉西娅大人上任以来，兢兢业业，一心为公，全然为国，身上没有任何可供审查组展开的污点。

听到这话，塞莱斯特笑了，红色的眼眸露出光芒点点。

他的笑容慢慢的又轻轻的，透着一股寒意和傲慢，血红色宝石般的眼睛与烛光相互映衬，显得鬼魅而意味深长。

“你太年轻了，”他的声音轻柔，却带着难以掩饰的嘲弄与恶意，“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如果真的找不到罪名，那么无罪本身就是艾莉西娅最大的罪过。国王会对她更加不满。

当然，如果她真的有罪也不行。

人类的心思啊……塞莱斯特无聊地停下了敲击扶手的动作，略微改变了坐姿。

他一抬头，正好撞上护卫队副队长担忧的神情，对方竟然下意识地问道：

“那艾莉西娅大人她……”

这句话被塞莱斯特当即打断。

他眯起眼睛，警告地道：“这不是你该问的话。”

“记住你的身份，”抬起下巴，塞莱斯特冷冷地道，“做好该做的事情就可以了。”

副队长顿时冷汗涔涔，低头行礼道：

“是，属下惶恐……请问殿下，接下来我该做什么？”

他讨好地摆出了臣服的姿态，以此证明自己效忠恶魔，绝无二心。

恶魔的目光在护卫队副队长身上流连许久，像无形的、沉甸甸的石块，很久之后，副队长才感觉到那块巨石被移走——恶魔终于收回了他冰冷的审视。

“和过去一样，”塞莱斯特神情晦暗，语调冷酷，“盯紧你的队长，还有那几个总是碍事的大主教。发现任何漏洞，随时来报。”

他像是想起了什么不愉快的事，语气里慢慢带上了一丝不满的抱怨：

“大家对光明女神的信仰都太深了，真是的……害我苦心经营这么多年，才勉强渗透了神殿这么点地方。外面尽是些和我作对的家伙。”

艾莉西娅就是其中最大的那个刺头。

塞莱斯特多年以来苦心竭力经营形象，试图巩固百姓对她的信仰，胜于光明神那个符号。

结果艾莉西娅总是打胜仗，每次凯旋还总要找机会慷慨轩昂地发表一通“信女神，恒幸福”的莫名其妙观点……

在外面也总是赞美自己作为光明女神的眷属，何等尽职，是一个多么好的光明天使……

好几次他差点就能引导大家的信仰走上歧路，艾莉西娅愣是将大家又拐回了光明女神麾下。

……唉。

按道理来说，这样的家伙真不该留着，可他就是忍不住想要看看她还能做出什么事情来，放在眼皮子底下观察了这么多年，做过最过分的事情也不过是拒绝在凯旋仪式上为这个家伙赐福。

听说可怜的骑士长还经常因为这件事情偷偷委屈呢，但是又一边委屈一边相信“圣女大人此举必有深意”。

真是，越想越可爱啊。

想到这里，塞莱斯特舌尖仿佛又尝到了骑士长血管中那甜美血液的余味，舌头不自觉地舔了一下两边的利齿。

能借助圣女的身份，诓骗到艾莉西娅心甘情愿的低头，露出自己的脖颈，献出血液，这实在是意外之喜，美妙绝伦。

那个骄傲又板正的骑士长，为了她所守护的一切，尤其是为了“塞莱斯特”，而被迫向恶魔臣服的模样，实在让他回味无穷。

一股强烈的渴望再次涌上心头，塞莱斯特觉得自己的喉咙里又干渴得厉害。

他抬手掩住嘴唇，及时抑制住自己暂时不该有的绮思，转而开始思考正事。

刚才说到哪了？……护卫队长和主教那几个老家伙总是和他作对……不过，正好。

艾莉西娅的事件给了他新的启发。

既然无法让她彻底忘记自己恶魔的真面目，那何不顺势而为，引导她去相信“恶魔”和“圣女”本就是两个独立的个体？

让“圣女塞莱斯特”成为被恶魔掳走的受害者，而他这个“恶魔”真身则可以更加自由地在地下世界活跃，进行自己的计划……碍事的主教和护卫队长的信仰，也迟早是他的囊中之物。

这一石二鸟之计，不仅能混淆视听，还能……

……

想到这里，塞莱斯特的思绪突然控制不住地转了个弯，不受轨道控制地撒野在荒原上。

他突然想到，不知道艾莉西娅现在怎么样了？她被自己下了那么多个遗忘术，又被吸血几次，现在还遭到圣女被绑架，国王不信任的连续打击，不会正在哭鼻子吧？……她刚从贫民窟刚被他接回神殿的时候可爱哭了。

哎。

塞莱斯特放下托着下巴沉思的手，对护卫队副队长命令道：

“行了，你下去吧。”

副队长诚惶诚恐地退下了。

塞莱斯特抬起手，熟练地施了个术法，早就由奸细安插在骑士长府邸的魔力道具开始发挥作用，将艾莉西娅府邸的画面转映到他面前。

……

骑士长官邸外，看守的官员正一脸为难地看着眼前的阵仗——

卡斯柏王子正裹挟着几位面色严肃、身着王室纹章袍服的审查组官员，仰着脑袋，气势非同凡响地站在看守人员面前。

“卡斯柏殿下，艾莉西娅小姐正在禁足期间，实在不方便见客……”看守试图阻拦。

一位审查组的官员上前一步，亮出一份盖有国王玺印的文书，语气冷酷不带一点波澜，却带着隐隐的傲气：

“奉国王陛下谕令，审查组有权询问任何与圣女失踪案相关的人员，无论其身处何地。艾莉西娅.洛恩斯正是此案关键人物，我们需要即刻问话。请放行。”

“但是卡斯柏殿下……”

“殿下是我们批准的陪同人员！”审查组抬高了音量。

受到如此权势压迫，看守无可奈何，只得打开大门，放这一行人入内。

艾莉西娅正神情恹恹地坐在大厅落地窗旁，暂时失去了锻炼的兴趣。

她专注地看着窗外的绿草地和太阳，直到卡斯柏一行人的来访通报，才惊讶地注意到这一状况。

从小受到的教育让她本能地无法在王室面前失礼，艾莉西娅当即抛下个人情绪，迅速站起身，行礼问候：“卡斯柏殿下……”

她已经失去骑士长身份，没有对王室免礼的特权了。

但是卡斯柏王子不在乎这个。

“艾莉西娅大人！”他快步上前，在她行完礼以前就迫不及待冲了过来，满脸热切，声音也不自觉地提高了些，“我来救您了！我知道您一心为国，绝无二心！父王他……他可能只是因为圣女失踪一事，太过震惊和愤怒，暂时被情绪蒙蔽了！只要我们一起去向他求情，向他证明您的忠诚，他一定会原谅您的！就像过去我犯错时，他最终也会原谅我一样！”

他说的话语很符合他在皇家中，作为最受宠的、小儿子的身份。

但是不是所有人都能这样受到王室宠爱，国王宠溺。

艾莉西娅看着眼前这位天真单纯、不通政治远胜于自己的王子，心中微叹。

她摇了摇头，语气平静，却带着疏离：

“谢谢您的好意，殿下。但这件事，并非您想象的那么简单。请您离开吧，您留在这里，对您，对我，都多有不便。”

“为什么？”卡斯柏不解，甚至有些受伤，“我只是想帮您！”

就在这时，那位为首的、带着卡斯柏王子进入府邸的审查组官员，突然开口了。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刻意的、仿佛早已排练好的口吻：

“艾莉西娅小姐，殿下，在下有一个建议，可解眼下之困局。”

他的目光在艾莉西娅和卡斯柏之间转了转，等到王子投来无声疑问而催促的目光，才接着说道：

“陛下之所以对洛恩斯小姐心存疑虑，是因为您在恶魔一事中没能展示自己的忠诚。但若……如果您与卡斯柏殿下走到一起，情况便大不相同了。”

他脸上露出一丝虚假至极的笑容：

“殿下对您的爱慕，宫中早已闻名多时。若洛恩斯小姐成为王室成员，陛下的疑虑自然烟消云散。一家人之间，又何必再谈审查与禁足？想来，陛下也不会拒绝这样一桩既能成全殿下心意，又能安抚人心的美事。”

这番话听起来像是为解决僵局而出谋划策，但国王怒气当前，会有人这么不识好歹地提出建议来帮助艾莉西娅，和国王作对吗？

更别提这个建议还是出自他亲自点名指认的审查组领导者，能在这个时间，坐上这个位置的必定是国王亲信。

就算艾莉西娅再不通政治，也能隐约意识到，面前官员的传话，是来自国王的暗示，甚至可说是旨意。

这并非提议，而是一种威胁，逼着艾莉西娅在“接受联姻，重回权力圈”与“拒绝联姻，坐实猜忌，面临更严厉惩处”之间做出选择。

空气仿佛凝固了。

卡斯柏王子似乎没想到审查官会提出这个方案，愣了一下，随即眼中燃起希望的光芒，期待地看向艾莉西娅：

“艾莉西娅大人……”

艾莉西娅站在原地，听到这番话后，手指无意识地在身侧微微蜷缩。

她看着那位官员看似恭敬实则蔑视的态度，又看了看卡斯柏王子那充满期盼却完全在状况外的脸庞，心中一片冰冷。

国王想要的，不只是权力，他更想要将她这个人、她曾经的声望，她的能力都彻底收归王室，牢牢掌控。

既然她本身没有弱点把柄，那他就要为她创造出一个可供要挟的把柄……比如让她成为王室的“儿媳”。

……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

艾莉西娅陷入了沉默。

巨大的压力如同无形的枷锁，紧紧扣在她身上，让她感到窒息。

这份沉重的负担，试图将她本来就艰难挺直的脊背狠狠压下。

国王就像那晚的恶魔，他们都试图让她彻底低下头颅。

区别在于，为了王国和圣女大人低头，艾莉西娅心甘情愿；但为了个人自由和权势低头……

“很抱歉，”艾莉西娅垂下金色羽睫，尽量让自己听上去语气不要太冷酷，给不谙世事的小王子带来伤害，但她的表情和动作还是掩饰不住的僵硬，“……婚姻大事非同一般，在下并不想这么草率地做下决定。这显然是一种利用，对殿下也不公平。”

“我愿意的！”几乎是艾莉西娅的话音刚落，卡斯柏就忍不住大喊出声，迫不及待地表白道，“艾莉西娅大人！我愿意为你所用！如果能帮到您哪怕一点，那都是我的荣幸！”

……

黑暗之中，窥探的恶魔终于控制不住力道，尖锐的利爪在华美的椅子扶手上，刮蹭出一条又深又长的痕迹。

这个、无礼而愚蠢的家伙！

可恶！

还有那个该死的国王，更是岂有此理！

被趁虚而入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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