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人类对象观察日志 第12章 第 12 章

艾莉西娅是在王城外的森林边缘，追上恶魔的。

恶魔明明是被追缉的一方，却在那个时候表现出超乎寻常的从容与冷静。

光明圣女的身躯就被裹挟在他脚下蔓延出来的阴影中，昏迷不醒，脸色苍白，纤细脆弱，情况看上去很糟糕。

艾莉西娅深吸了口气，紧握住手中的剑，剑身因主人此刻情绪的剧烈起伏而微微嗡鸣，似乎马上就要挣脱而出，刺向恶魔。

但艾莉西娅最终还是没有动作。

她不敢轻举妄动。

强迫自己保持冷静，她压低了手中的剑，也努力放缓了声音，让自己看上去更加理性。

“放开她，恶魔。”艾莉西娅道。

恶魔在她的威胁下低低地笑了起来，仿佛听到了什么有趣的笑话。

“竟然提出这种要求，真可爱啊……艾莉。”他血红的眼眸戏谑地盯着艾莉西娅，“我们之间是这种你提出要求、我就能够接受的关系吗？”

艾莉西娅皱起眉头。

她抬起长剑，向恶魔投以一个眼神，示意他看向悬挂在两人头顶的敞亮月光，冷冷地道：

“虽然夜晚的光明魔法会大打折扣，但女神在上，堵上我骑士的尊严，你绝对无法从我的剑下全身而退。……放开殿下，我可以考虑将你封印回魔界、而不是就此抹杀。”

恶魔眼神微黯。

他伸出手，阴影将“塞莱斯特”恭敬奉上，恶魔的利爪牢牢扣住了圣女白玉一样的脖颈，冷冷地道：

“你好像没有搞清楚情况，骑士长大人。”

“如果你想让她活着，”恶魔慢条斯理地说着，他吐出的言语像毒蛇吐信，“那么，从现在开始，你最好乖乖听我的话。别再抱着那种天真又愚蠢的打算和我对抗，幻想能从我手中毫发无伤地把她救出去。”

他收紧了利爪，昏迷中的圣女发出一声细微而痛苦的呻吟。

艾莉西娅的指节因用力而发白，她强压着立刻冲上去的冲动，死死地瞪着眼前的恶魔，声音难以抑制地微微拔高，带着仇恨，咬牙切齿：

“住手！如果你敢伤害圣女大人，我，艾莉西娅.洛恩斯，在我有生之年，势必与你不死不休！”

“真是的……都说了，我们本来就是这种关系。”善变的恶魔弯起眼睛笑了起来，他在艾莉西娅目不转睛的注视下，稍微松开了辖制圣女的手，接着道，“让我猜猜，你接下来是不是还要搬出王国和骑士团威胁我？”

艾莉西娅：“……”

被说中了。

恶魔真是一群讨厌的家伙。

她抿紧了唇，没有再说话，只是重新专注地在心里默默吟诵光明魔法，凝聚光明元素，力求等会儿出手时一举歼灭面前的恶魔。

不知道有没有看穿艾莉西娅的打算，恶魔看上去很是无所谓，他悠哉悠哉地用嘲讽的声音表示：

“还真是天真呢……你们那个猜忌多疑的国王、你觉得他会愿意兴师动众，为了所谓【圣女】同意进行恶魔的讨伐活动？天使这种东西，他既然能组织光明**师们召唤出来一个，就能再召唤出千千万万个。”

他顿了顿，语气慢慢转冷：

“……【塞莱斯特】没什么特别的。”

“收回你的卑劣揣测！”艾莉西娅的声音也冷得不能再冷，“还有你对圣女大人的侮辱。”

塞莱斯特在她心里是独一无二的！

……看见艾莉西娅似乎随时要为了圣女拼命，恶魔眼中红光闪烁。

“你还真是在乎你亲爱的圣女大人呢……既然如此，可爱的骑士长，我有一个更好的提议，能让你我双赢，彼此都感到满意，你要不要听听看？”

“我并不打算与恶魔为伍。”艾莉西娅断然拒绝。

“可你没得选，你没办法完好无损地从我手上带走圣女，不是吗？”恶魔反问。

艾莉西娅于是陷入挣扎。

如果可以，她很想要不顾一切地和恶魔决战，单纯地用力量解决一切问题，但是圣女现在在恶魔手中，她的力量可以保护王国，却不足以解救圣女。

但是她又很希望能够救回那个高洁、美丽而无私的圣女大人。

……没有办法了。事到如今，只能勉强听听面前的恶魔到底要作何打算。

“那么，”艾莉西娅最后还是不情不愿地发出了提问，“……你想要什么？”

恶魔俊美妖异的脸上显露出满是兴味与愉悦的神情，他欣赏着艾莉西娅脸上的每一丝挣扎，像是在品尝什么美味佳肴，高兴得不得了。

“我想要什么？”他重复着艾莉西娅的问题，声音低沉而充满诱惑，仿佛在诉说什么甜蜜的情话，“很简单，我不需要金银财宝，也不需要权力土地……我想要的，是你哦，艾莉西娅。”

他目光灼灼地锁定她，一字一句地说道：

“我要你，向我低头。我要你，心甘情愿地……献上你的血。只要你主动向我付出，我就立即……”

说到这里，他不知道想到什么高兴的事情，失态地笑了起来，笑容幅度越来越大：

“……立即将你所【珍爱】的圣女大人还给你。”

他在“珍爱”两个字上特别加了重音，带着点嘲讽又带着点满足意味。

“……”艾莉西娅眉间的褶皱加深了。

她表现出无言的抗拒。

虽然在过去的几个夜晚里，恶魔从她身上得到的满足已然不少，他不止一次地吸食过她的血液，但是自己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被吸取血液、和主动向恶魔献上血液，概念还是不一样的。

艾莉西娅还清晰地记得，不久之前，她严词拒绝过一次恶魔的蛊惑，表示自己绝无可能让他得逞，如今却……

看出了艾莉西娅的不情愿，恶魔微笑起来，他故意在艾莉西娅面前抱起圣女，露出獠牙，用如同情人间低语般的低沉嗓音道：

“想想看，艾莉西娅，你所有的努力，不都是为了守护吗？守护王国，守护信仰，守护……你所珍视的人。现在，只需要你付出一点点代价，一点点微不足道的血液，就能换来她的安全。这笔交易，难道不划算吗？”

“还是说，”他话锋一转，獠牙伸长，目露红光，“相比于自己献身，你更想让你亲爱的圣女大人变成一具干尸？”

恶魔的话语如同最锋利的刀刃，精准地刺穿了艾莉西娅的防线。

她看着圣女在月光下沉睡的恬静表情，想起圣女大人往日的光辉与悲悯，想起自己立誓守护一切的初衷……还有骑士的尊严与守护的职责、对圣女大人怀着的、永远不会改变的感恩心情……

是向黑暗屈服，还是要眼睁睁看着重要之人死去、骑士精神被毁灭？

一阵夜风吹过，艾莉西娅浑身发冷，她这才发现自己紧握的剑柄已经被手心的冷汗浸湿，身上也好不到哪去。

……比起让高贵纯洁的大人被黑暗污染，果然还是……自己这种随时可以被替代的小角色牺牲，会更好吧？

艾莉西娅解除了备战姿态，单手将长剑入鞘，向前迈了一步，又一步，脚步沉重得像带着沉重的枷锁。

最终，她在距离恶魔几步远的地方停了下来。

然后，在月光之下，她紧握着长剑，在恶魔面前单膝跪地，微微仰起了头，将自己脆弱的、线条优美的脖颈，毫无防备地暴露在恶魔的视线之下，金色的发丝在月下泛着淡淡光晕，从脖子到锁骨的肌肤白皙得刺眼。

没有再看恶魔，艾莉西娅偏过头，闭上了眼睛，用尽全身力气才从齿缝间挤出几个字，神情满是不甘。

“……你最好说到做到，我的剑虽然入鞘，但附着的光明魔法仍未解除……如果你不按照约定归还殿下，哪怕同归于尽，我也不会让你离开这里。”

塞莱斯特看着她这副引颈受戮的姿态，看着她脸上那混合着屈辱、绝望却又异常坚定要为【圣女】牺牲的表情，一股难以言喻的、近乎颤栗的愉悦感席卷了他全身。

……啊，她真的很爱“塞莱斯特”、很爱他呢。

他血红的瞳孔因兴奋而微微收缩，唇角无法抑制地向上扬起，露出了一个夸张又畅快的笑容。

“很好……”他低声赞叹，声音因激动而略显沙哑，“我说过的……你总会愿意向我献上你自己的。”

他松开了对圣女的钳制，阴影触手无声从地底下探出，接过那具没有灵魂的空壳，然后牢牢裹在自己怀中。

塞莱斯特一步步走向艾莉西娅，他兴奋得几乎要发起抖来。

这可是第一次、以这种形态这么长时间的和艾莉西娅对话，也是第一次，她心甘情愿地向他低头，露出自己脆弱之处，请求他对她进行享用。

“不要紧张，我会让你很快乐……从今往后对此回味无穷的……”

就像真正的恶魔一般，塞莱斯特向仍然不安心的骑士长，发出了如此扭曲而可怕的宣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