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济舟也在想,到底该怎么办,天望城还有仅存的百姓,还有活下来的江湖人,汀奴人随时都会折返回来解决这个烂摊子。
“你知道丰水城如今的情况吗?”温济舟问着胡阿秀,如果汀奴人走的是东路,姐妹谷和丰水城按理来讲是安全的。
“听说他们还没打到那里去,好多百姓现在都挤在那里呢”
孤立无援是最可怕的,温济舟现在得去找找援兵,丰水城和姐妹谷都是他的熟人,按理来讲没问题,况且天望城如今,可谓是最危险的地方,但也是最安全的地方。
汀奴人在此烧杀抢掠后,不会再折返回来,他们的目的既然是抢劫,那这座破城对他们来说确实无足挂齿。
温济舟和胡阿秀二人,驾了九洲快马,连夜赶去丰水城。
丰水城人满为患,四处都是流民。
如今也分不清哪些是流民哪些是乞丐了,大家刚来时,穿的衣服都不一样,漂泊几日后,都成了一样的破衣服,脸上灰扑扑的,毫无半点活气。
“听说了吗?天望城全死光了”一个男人和旁边的同伴说着,“幸好我们跑得快,要不然就得在那陪葬了”
“你瞎说什么,没死光,活了好几个”
“什么?!”那男子语气极为惊异,“咋可能会活,那毒气我隔了这么远闻到,已经是头晕目眩,就算是只毒耗子在那里闻,估计都会被呛死”
“没见识的,这天下侠士苦修内力,内力神重者,虽然在此战中损失过多,但是活下来还是轻而易举的”一个女子打断了两人的谈话,言语间是对两人井底之蛙的瞧不起,“还有那种神医,平时百草名药入肚,走在路上哈口气都能治活几个病患,这种活下来也是轻而易举”
温济舟和胡阿秀有些尴尬,他们说的,好像就是自己。
温济舟,是他们口中钢铁做的人,胡阿秀,是他们口中哈口气就能起死回生的神医。
“我听说有一个大侠一人杀了百来个汀奴人,还能完好无损,我一个朋友隔远看了好久,那大侠英姿……”
几个人开始苦中作乐地聊了起来,温济舟和胡阿秀自然是没工夫听的,他们要去找那夫妻二人,这丰水城,长官被百姓们赶跑,虽说这起义,老百姓们是主体,可是实际的操控者,就是那夫妻二人。
果不其然,温济舟到了先前那两夫妻的住宅,他们这里人山人海,简直是走都走不动道。
“求您了,收留收留我们吧,我们从天望城赶下来,已经好几天没吃东西了,我家老头子都要饿死了”
“我娃娃还病着呢,有没有人帮忙看看啊”
“我还有五个娃,没地方住啊……”
大家你一言我一嘴,人群喧闹,温济舟和胡阿秀看到那夫妻二人站在台阶之上,好像也很为难。
“诸位乡亲们,不是我不愿意收留你们,我们丰水城以前是物资丰盛,经历几次兵灾后,也成了现在这穷样子了,要不然,我们反什么呢,好好过日子不行吗?”男子说着。
“是啊,活不下去了才造反,你们天望城有潘将军这种好人,活得当然容易些,不知道我们的苦楚,我们饭也没得吃衣服也没得穿,这才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去造反”女子应和着,她说的都是实话,
“你们进去我们家搜搜,有一粒儿多余的钱子儿,我把我儿子送给你”
女子言语无奈,他们夫妻二人这段时间睡不了一个好觉,两人又是热心肠的,没办法冷待这群可怜人。
都是老百姓,都不容易,他们能理解这群人走投无路的苦楚,当初自己也是这样,才号召整个丰水城造反的。
温济舟和胡阿秀好不容易翻越了人群,走到了前面。
“大侠!神医!”那女子先认出了疲惫的温济舟,“你竟然还活着!”
那男子也极为震惊,看到两人好端端地站在面前,他们很是震惊,“你们是…从天望城来的吗?”
胡阿秀把天望城的情况全都告诉了这夫妻俩。
“大侠,你这武功,如今就算那先前的温九琴回来,可能也稍逊一筹了”
“对啊,听说他以前被百人围剿还能取十个首级,你如今这情况,比他可强上不少”
终于比他强了,温济舟真不想活在父母的阴影之下了。
温济舟刚想开口,那夫妻俩热心肠地拉了他的手,一人拉了他一只手,像是在牵小孩子,“诸位,这位大侠,就是在天望城内斩首百个的那个钢铁大侠”
台阶之下的百姓,看到温济舟俊美不凡的气质,一下结合了最近的见闻,觉得他就是那个大家传言神乎其神的人物。
“大哥,大姐,我不是来这里夸耀的”温济舟觉得好像他们理解错了方向,“我们前来,主要是来求助的”
“我们能帮你们些什么吗”那女子问道,“大侠你说,我们全力帮你们”
“我需要人力物力,如今只有这样才能守住这两座城池了”温济舟坦言,“虽然丰水城式微,但是依然是北洲难得的好地貌,汀奴人闻着味儿,过几日肯定会来侵扰一番,只怕到时候比之天望城,惨状有过之而无不及”
那夫妻俩听着温济舟的推断,好像确实如此,天望城,有将军坐镇,百姓悍勇,百侠集聚,尚且成了那副模样,这满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丰水城,只怕不到一炷香就会像蝗虫过境一样被吃干抹净。
“可是我们这都是一群饿死鬼,咋帮你啊”女人说的是事实,这群人饭都吃不饱,更别谈镇守城门了。
温济舟思考着,如今可谓是走投无路,万事都通往绝路。
怎么办呢?
那就头破血流地开辟一条路。
“诸位,想吃饭吗?”温济舟站在人群面前喊着,“想吃饭的举个手,我看看”
大家有些疑惑不解,但是都听话地举手。
夫妻俩都不明白,温济舟这是在问什么,这群人谁都想吃饭,只有胡阿秀,他知道温济舟憋着个什么。
果然,下一句就不同凡响。
“想让全家吃饱饭,自己不怕死的举手”
这句话一出,人群议论纷纷,温济舟顿时感觉自己快被唾沫星子淹死了。
“什么意思啊?谁不想吃饭,我吃饭不就是为了活下来吗,怎么让我吃饱了就死啊”
“对啊对啊”
众人议论纷纷之时,人群里有一个人举手了。
“我不怕死,只要让我娃吃上饭”一个女子说着。
大家觉得此人像是个傻子,可是她一语落地,又一个人举了手,
“我也不怕死,只要能让我爹吃上饭”是另一个男子。
人群中开始默默有人举手,甚至一些一直躲在墙后面听着的人也开始纷纷举手。
夫妻俩不好打断温济舟,只好去问胡阿秀,“大侠这是什么意思啊?”
胡阿秀轻笑,“这群人都是天望城来的悍勇百姓,天望城百姓受望京军熏陶,从来都是人城一体,绝不可分,他们苟命活下来,无非就是为了自己的家人,你如今给了他们殉城的机会,又能保障他们家人的衣食,他们当然不怕死”
那夫妻俩顿悟,北洲,天望城是出了名的勇士之地,最初揭竿起义驱逐汀奴人的望京军,不过是贫民百姓的子孙,这群人从来就不是什么软弱贪生怕死之辈。
“好,不怕死的跟我去抢劫,就去抢汀奴人,抢他们的粮食,抢他们的金银,至于抢了有没有命活下去,这是另谈”
温济舟确实出了一条绝路一样的方法,抢劫。
如今情况危急,汀奴人随时都会跑回来,你去主动抢,有粮食和补给,大不了他们回来,你也有力气打,你不去抢,要么是饿死,就算侥幸不被饿死,汀奴人转回来打你,跟打棉花似的。
总而言之,都是死,不如把脑袋取下来去搏一搏。
这支抢劫队伍竟然不少,壮年男女,一个个如同饿了多日的野狼,撸起袖子跟着温济舟干。
这群人,连接他们的,只有三个字——
活下去。
抢劫也得有方法,不能直接抢,得游击一样的方法,分批次,主打一个出其不意。
温济舟真得感谢顾红叶留给他的布防图,汀奴人的行军路线,粮草布置,详尽得不行。
他靠着脑内的图纸记忆,将队伍分成六组。
一批人负责抢,一批人架着九洲快马去运,分别送往天望城和丰水城。
温济舟站在山上,以狼嚎为始,以狼嚎为终。
夜色幽昏,吃饱喝足,歌舞升平的汀奴人,是不会知道即将到来的抢劫的。
人处在安逸之中,过于自得,总是会付出代价的。
沧元人在他们眼中,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小丑,反正我有毒瘴,反正我们有内应,反正、反正。
被逼上绝路的人,不怕死的人,永远都有意想不到的力量,这群骁勇的北洲勇士,一人承载着全家几口人的性命,他们像是黑夜的幽灵,悄无声息地潜入汀奴人的粮草营。
汀奴人此次作战的计划,是一路打,一路抢,凭借着那位内应的地位,他们觉得自己根本不可能会输,所以对于粮草营,可以说是根本没有什么防范。
没了就继续抢,不重要。
温济舟把每一批小队,都分配了一个武功高些的人,专门负责暗处袭杀汀奴人,此人负责杀人,腿脚利索的人负责搬粮,机敏矫健的人负责运粮。
这批人,配合得天衣无缝,此时歌舞升平的汀奴主营帐里,根本听不到那群人轻如鸿毛的脚步声。
倒也不是大家刻意放轻脚步,实在是饿啊!饿了谁不是羽毛一样轻盈!
此时这群人,出发点也仅仅只是活下去,但他们不知道的是,自己为以后整个北洲的战局,有了多么伟大的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