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奸细回到衙门。
准确来说,三人回法确实不一样,大王处的奸细连背带扛把被自己打的半死的二王处奸细带了回来,三王处奸细刚吃饱喝足,就被柳锦如捆了脖子,享受了飞天待遇,被柳锦如上天入地的轻功迅速地运回了衙门。
天旋地转了一番,此人到了衙门一阵猛吐,刚才的好吃好喝全吐了出来,很是恶心。
吐完后转身,衙门里灯火亮堂,纪大人坐于公堂,两个奸细同伙跪了下来,那个被打得半死的奸细从头到脚被浇了一盆北洲特产雪水,冷得直哆嗦。
大人气势威武,睨着三人,三人瑟瑟发抖,觉得活不过今晚了。
“你们三人!真是该死中的该死!”纪嘉谏气得颤抖,甩了袖子从官椅上走下来,唾沫横飞地骂,“土匪固然可恶,你们更是该死!为虎作伥,为恶作引,比土匪还要可恶!”
柳锦如拉开了纪嘉谏,让她继续骂下去,只怕是一个晚上也不够,一再怒骂是没什么用的,事已至此,不过是情绪上的宣泄。
柳锦如不喜欢情绪,这种东西太害人了,她总是直接去解决问题,不管是火烧嫁衣的决然,还是断情谷生死关头判断方向,亦或是全族被屠立马转头跑路……她做事一向直击重点,情绪只会阻碍她大脑的运转。
“诸位,你们做这些事情时,可曾想过自己的家庭?”做思想工作前,柳锦如已然在职员名单上查明了三人家庭,一个,上有八旬老母下有三娃,一个下有孱弱婴孩,一个妻子重病在即。
“官府剿匪,成败只是时间问题,一旦朝廷援兵聚于此处,将那群土匪收服,他们一供出你们,不管是你们的家庭,亦或是父母,乃至嗷嗷待哺的幼孩,全是土匪,一代一代,就是土匪之家,土匪一族!”柳锦如语气极重,
“就算你们侥幸,多活了几年,那群土匪会放过你们吗?他们一旦找到替代品,必然将你们一脚踩死,掌握秘密的你们会有善终吗?永远不会!”
“不管你们是被迫的还是主动的,你们对无辜百姓的伤害已经造成,难逃一死”说到此处,柳锦如语气沉了下来,长叹一口气,她是故意的。
三人瑟瑟发抖,已经开始抹眼泪,柳锦如借着余光看到这一幕,意识到该进行下一步了。
“不过话说回来,如若你们实在后悔不堪,也还能将功折罪,起码保子孙一代,不再因你们的过错担责”
三人立马抬起头,齐刷刷地看着柳锦如,“我愿意我愿意!只要能让我的孩子过得好,我死都愿意”
“我也是我也是!”
“我什么都可以做!”
多么朴素的百姓心愿,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只是他们选择的这条“吃饱”之路,一般人难以下咽。
他们吃的,是无辜百姓的血肉血水。
“好,那明日战时,你们假意去煽风点火,大王处,为的就是让大王相信,二王接受招安,三王处,怂恿三王拼尽全力帮助大王锄奸,二王处,不要让他知道自己被‘招安’这件事就好,听明白了吗?”
三人头点的像是战鼓,砰砰砰地。
计划成功,柳锦如和纪嘉谏换班,自己也能去睡一会了。
敌人心理防线最为脆弱之时,就是被抓住的时候,如果方才放任纪嘉谏一直做无意义的辱骂,简直是浪费黄金计划时间,如今柳锦如计划已成,剩下的,随便纪嘉谏怎么骂,反正不会动摇自己的谋划。
纪嘉谏在旁边看柳锦如训人,目瞪口呆,此女气定神闲的作派,言语强严,自己当官这么多年,什么人都见过,却从来没见过这样威严的人,天人神姿,望而生畏。
哪怕她带着面具,哪怕她眼下有着面具也挡不住的拳伤,
那又怎样?
一个人的气场强弱,从来不是一张无意义的表皮,是整个人由内而外的气魄。
当然,此时累的倒头就睡的柳锦如是不会知道自己被看得这么高的,因为这些训人教化,她从小就会。
飘柳院归她管理,她每天睁眼,就是面对偷奸耍滑的小厮,不务正业的老板,小偷小摸的贼人,恶劣的环境下,她只有通过自己的威严,才能镇得住这群牛鬼蛇神,
虽然那时候的她,不过也才十几岁。
纪嘉谏是个聪明人,虽然没有柳锦如那样博览群书的学识,但她当之无愧是个聪明人。
世界上,像柳锦如这样的聪明人是极少的,万里都挑不出来一个。纪嘉谏这样的人,是很多的,他们审时度势,知道应变。
柳锦如训完人走后,纪嘉谏并没有像刚才一样继续辱骂那三个奸细,她明白了柳锦如的意思。
纪嘉谏一改严肃表情,开始跟他们说会给的报酬,总而言之,就是你们只要明天帮我干事,家里的老弱病残都会得到保障。
对于这群人,单单感化是没用的,你得实打实地给好处。
纪嘉谏虽然清廉,但她不蠢,越是清廉的好官,越是知道银子的重要,他们只是不在意银子,但他们知道普通人在意,那就够了。
柳锦如也知道,自己只不过是小小的下手,骂骂人可以,但是给银子这种权威性言论,只能由纪嘉谏来说,换做柳锦如来说,他们只会觉得她在画饼。
毕竟柳锦如看上去就是个穿破衣草鞋的穷光蛋,毫无什么银两说服力,而县令大人,才是真正的能给银子的人,是有权威性的。于是柳锦如退下,把舞台给了纪嘉谏。
这两人你方唱罢我登场,是当之无愧的知己搭档,能人相吸。
第二日,柳锦如醒的格外地早,她已经让纪嘉谏调集了所有的官兵,全力出发。三奸细提前上路,做好呼应。
官兵们终于抵达了山寨,不过并不是约定好的午时,他们比午时晚到了半柱香,为什么要晚到半柱香呢?
因为午时还不是他们登上戏台的时候。
午时已至,大王看着远处雄赳赳的官兵队伍,终于听到了二王那从后厨传来的背叛的炮响。
清脆响亮的炮响,那就是二王献给官府的拳拳忠心啊!
本来,大王还想着,如果呢,如果有诈,听不到炮声,那他就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就当一切都没发生过,继续和二王手拉手,带着三王一起抢劫,恢复老本行。
但是他依然听到了,那响亮的炮声。
只见远方气势汹汹的官兵们一听到炮声,立马一拥而上,朝着自己打来,嘴上喊着,“诛杀大贼!诛杀大贼!”
柳锦如一扯嗓子,吞下一颗连夜自制的扩音丸,那是由破音毒加了一味奇苦无比的响鞭草制成,柳锦如吃进口中,苦的直皱眉,这是她这辈子吃过最苦的东西。
但是这不是考虑它苦不苦的时候。
因为身后,还有因土匪凌虐,苦不堪言的百姓。
柳锦如嘶吼着,扩音丸更加放大声音,一遍又一遍,“二王是我们的同伙!大家不要杀错了!”
一传十,十传百,传到了大王的耳旁。
大王气得跺脚,加上奸细怂恿,当即下了命令,“先杀二贼!老子要把他的头砍下来撒尿!!!”
大王觉得自己的举动是聪明的,眼下,二王已经和官兵一起,成为了自己的敌人,官兵在远,二王在近,肯定先杀近处的敌人嘛!
就这样,无辜的二王被大王带着愤怒的三王砍死,二王的手下们也被杀的片甲不留,一时之间,二王寨中血流成河。
柳锦如站在屋檐上指挥,趁此机会,让官兵们立刻偷袭土匪后方,也就是三王的寨子。
三王寨子突然被袭击,被打的措手不及,官兵们越杀越勇,柳锦如见三王被杀,发布了最后一次命令,“全力剿杀大王寨!!!活捉大王!!!”
说完这句话,她掏出寒冰刀,从高高的屋檐上一跃而下,直指人群之中的大王。
大王也不是吃素的,天上陡然来了一位白衣飞侠,自己立马拿起大刀抵御,柳锦如身形飘跃,一刀刺伤了他的左手腕,大王气急败坏,又换了一只手,朝她猛地劈了过来,柳锦如甩身一躲,大刀劈了个空,柳锦如趁此机会,双脚一蹬,将他的刀踢出了五丈远。
柳锦如反手将刀一扎,尖利的寒冰刀径直捅穿了他的右手腕,大王大叫出声,趁此机会,柳锦如抽出麻绳,将此人脖子一捆,又拿了另一捆将他的手系住。
三寨被剿灭,大获全胜,二王、三王死,活捉大王。
柳锦如活捉大王后,亲自率领二十人,释放所有被掳妇女,亲自护送她们回家。
百姓团圆,重见家人,无不流泪喜悦。
回到衙门,纪嘉谏开始一一布置余下事宜,就这样,顺义城长久难定的匪患,一朝被荡平,大王作为匪患的代表人物,不日于闹市斩首示众,余下三个奸细关入大牢,发配充军。
忙了好几天,一切事宜平定,柳锦如也该走了,这日,她正式和纪嘉谏辞谢。
“真的要走吗阿锦?”纪嘉谏之前只以为此女是个智囊文士,那日她于百人之中擒获匪首,武功高强,身形若风,让人惊叹无比,文武双全,纪嘉谏觉得柳锦如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我为你拟写了一封举荐信,虽然只是呈给我的老师,但只要你有入仕想法,我老师肯定会举荐你的,他在朝堂颇有威望,你文武双全,不入朝匡扶社稷,实在是一国之失啊!”
柳锦如笑着摇摇头,“承蒙大人青眼,不过我有要紧之事,目前是不考虑这些的”
要是先前,柳锦如定会抓住机遇,入朝做官,可是如今,她是一点也不想入这破朝了,朝廷被吴广才这种人搅弄的乌烟瘴气,纪嘉谏这样的忠直之士被排挤,就是最好的证明。
但凡皇帝偏向于良心,长长脑子,他绝对不会因为吴广才的几句谗言,就把敢于直谏的纪嘉谏贬谪北洲,很明显,这位喜欢美人、字画、花鸟、话本、戏曲、动物…的皇上,是偏向于吴广才这类马屁精的。
纪嘉谏不知道,自己的处境象征着什么,她以为,自己的恪尽职守,一腔报国之心能够激起阿锦这样的贤士也纷纷入朝效忠朝廷。
殊不知,正是因为你这样的好官都只能被贬到穷山恶水狠斗土匪刁民,那我这样的贤才一去朝廷,岂不是死无葬身之地?
承蒙抬举,不敢不敢。
“哎,好吧,那这封举荐信你先拿着吧,总是有要用的时候的”纪嘉谏无限感叹着,让阿锦收下了这封自己觉得写的堪称完美的举荐信,昨日完工时,她有百分之百的把握,自己的老师看到,一定会觉得这位阿锦是千年难遇的奇才,对她极为提拔。
经不住她的热情,柳锦如还是收下了,“大人,阿锦只有一事相求,希望你能好生照看这些药草,既然这药草的主人说要将它们交给你,他不惜舍弃生命,想来这药草有大作用,而你,则是最为重要之人”
“我答应你,我哪怕为之一死,也会照看好它们的”纪嘉谏义正言辞。
柳锦如满意地点头,“大人,还有一事”
“你尽管说”
“大人是巾帼豪杰,阿锦极为佩服,那些被掳走的妇女,上有为人妻母,下有豆蔻少女,她们经受苦难,如今难得有了安息之时,你我都是女人,自然知道她们会面临哪些东西,不仅仅是自身的困苦”柳锦如有些担忧,这些天经常去走访那些被掳女子家庭,以纪嘉谏之名送一些东西,她和纪嘉谏都很担心她们的心理和身体状况。
“你是说,流言恶语?”
“对”柳锦如恳切道,“大人掌管一城,是一城百姓之母,本城百姓街头巷尾言论甚多,大人一定要多加留心,遏制一些对那群女子不利的恶言,对她们多加关照,切莫对她们造成二次的伤害了”
纪嘉谏也认真地思索着对策,肯定地答应了她,“嗯,我会的”
“经此一别不知何日再能相见,只望大人坚守内心,顺义城定会蒸蒸日上,海晏山清”柳锦如郑重地辞别,带着郑平匆匆上路,前往和吉城。
“珍重,阿锦”纪嘉谏看着阿锦远去的背影,内心重复着为她祈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