瑾影确定是林泽玉,呼哧呼哧地喘着气,道:“呼~小师弟,你可要我一顿好找,你去打听打听这一片,我哪家店,哪个人,没仔细巡逻和问过。”
林泽玉挠了挠头,愧疚道:“哈…小影子,我这不是闻声赶过来了嘛,对不住咯”说着便情不自禁地吐了吐舌头。
瑾影愕然,随即对师妹也眨了眨眼,那男子似是以为瑾影在对他这般俏皮,忍不住打了个寒噤,转过头去。
林泽玉甫要跑过去,那男子却用手拽住了林泽玉的袖子,言语轻佻道:“姑娘难道不是个姑娘,而是个俊俏的小公子?”
瑾影见状,微微一怔,道:“把你的手放开。”
那男子“嘁”了一声,便将林泽玉放了过去,眸光灼灼,端详着他们,负手而立,笑道:“难道二位是有断袖之癖不成?不过,还好,大千世界,无奇不有,不足为奇,不足为外人道也。”
瑾影惶感,道:“这位公子,何出此言?”
那男子轻轻地笑道:“这位兄台,还用这么问吗?放心,在下没那龙阳之好,就算有,也不会对你身边这位小兄弟有什么非分之想,当然,对你也不会有。”
林泽玉和瑾影默默对视,听罢一阵无语,二人心里都认为此人不是疯了便是醉了,不然怎会说出这么多莫名其妙、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
那男子眉目间泛起一丝漫不经心,缓缓道:“方才我听这位公子”——说着,目光睇向瑾影,扫了一眼林泽玉,又道:“喊你师弟,想必你们应该是哪个门派的,那这位姑娘……亦或是小兄弟,是否使用了幻象术呢?如果嫌在下无意冒犯,还请宥谅。”说罢,微微作揖。
两人微微一怔,觉得此男子竟然知道幻象术,想来也是个不简单的人物。
这世上大部分都只会易容术,却不知其实还有幻象术,易容术换的只是一张脸,而幻象术换的不仅是脸还有性,男可变女,女亦可变男,两者各求所求,术法愈强者,幻象术维系时间就愈长,但幻象术被发明这种术法者的下个一个大忌,不可同房,否则就会化为本形,本就好看的,使用此术法变性者也好看。
瑾影讷讷道:“其实叫她小师弟是因为……”
林泽玉粲然一笑,摆摆手打断了瑾影的话,撩了撩了头发,道:“阁下看的确不错,在下没使用幻象术之前确是个明眸皓齿、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玉树临风、貌比潘安的翩翩美少年,与阁下这副尊容有过之而无不及,只不过一来而今有要务在身只得用幻像术乔装打扮成女子,俗话说得好,‘男女搭配,干活不累’”——说着,踮起脚,搭上了瑾影的肩,眸光一转,又道“二来,方便出行,万一有哪位姑娘一瞥惊鸿,久久难以忘怀,夜里辗转难眠,望月睹人,那可真是罪过咯,毕竟翩翩少年,美人好逑嘛”说完这句话,瑾影的肩不自觉抖了一下,林泽玉蓦地站立不稳,一个踉跄,幸好用手撑着,差点摔个狗啃泥。
林泽玉叱道:“干甚呢?小影子,本姑……公子的脸,幻象结束之后要是摔破相了,今天就让你吃不了兜着走!”一壁说着,一壁从褡裢袋里拿出小镜子照了照,发现面容姣好,并无大碍,又眯着眼瞪了瞪瑾影,杀鸡抹脖似的朝瑾影使眼色。
瑾影即时心领神会,清了清嗓子咳嗽道:“小师弟啊,下次还是不要变成女子了,毕竟你变得女子长得也不赖,是男是女无所谓,只要秀色可餐,还是都提防着点罢,不然怎样都吃亏啊。”
林泽玉笑道:“小影子说的是,过几天你变个女儿身,我再变回男儿身,我们换着玩~”
二人心有灵犀地也跟着一唱一和起来,俗话说的好,开弓没有回头箭,演戏就要演全套。
须臾,话毕,两人只向那男子微微作揖,瑾影道:“公子,没什么事的话,我们就先告辞了,后会有期”,说罢,便拉起林泽玉的手,仿佛察觉到什么微妙的不对,又即时改为扯起衣袖。
那男子道:“等等,先留下你旁边这位姑……小兄弟的名字,方才这位小兄弟撞烂了我的一样东西。”
林泽玉再次揉了揉自己隐隐作痛的眉心,转头狐惑道:“什么?”心道:“难道他有心疾不成……”
那男子摇头叹道:“实不相瞒,小兄弟撞的是一块翡翠,但这可不是一般的翡翠,这是“翡翠心”,因十分昂贵珍惜,故而容易损坏,妖魔鬼怪却无法近身,因这是精选上好的万千恶鬼怪妖的头骨精细打磨而成,有辟邪之奇效,又因怨念怨灵经数年吸取日月之精华集结而成,所以平时无声无形无色无味,不过一旦坏掉的话就会显现出绿色齑粉的模样,普通人是看不见的,除非是……”说着,伸出手来。
林泽玉、瑾影两人好奇定睛一瞅,只见那手掌上一片墨绿的粉末,二人都觉此人定是个江湖骗子,二人根本就没听说过什么“翡翠心”这个东西,这人分明就是把他俩当猴敲诈呢。
瑾影悻悻然道:“你到底想表达什么?这什么翡翠心若是金贵无比,怎么会一撞就碎成粉呢?”
那男子却笑道:“我也不知道,但它就是碎了,我也不知道这位小兄弟是否为铜头铁脑呢?两位不信可以去当铺让行家看看,一看便知,绝无敲诈之意。”
瑾影道:“那应该多少银两才能了结这件事?”
只见那男子一挥衣袂,甩出一个算盘,手指噼里啪啦地拨弄着算盘,道:“我看二位骨骼清奇、慈眉善目的,今日相遇也是个缘分,就只要你们普通翡翠的价格吧”
——竖起食指。
林泽玉道:“一两?”
瑾影嗫嚅道:“一百两?”
那男子摇了摇头,道:“两位是瞧不起我还是瞧不起自己呢?”
——“一千两”
“……”
二人愕然,道:“咋还碰上…上瓷了呢”
林泽玉道:“那个,那还是先赊欠着吧。”心里却暗暗道:“一千两!你怎么不去抢呢!什么翡翠心,我还白菜心呢!要是敢纠缠不休,我和小影子大不了就偷偷宰了你!”
两人一看,来者不善,都觉这个人想钱想疯了,都想赶紧摆脱,只好先搪塞着,再找机会溜走。
那男子勾起唇角道:“空口白牙、口说无凭,须得白纸黑色,立字为据。”
瑾影道:“这哪有纸和笔?”
那男子道:“当然是二位佳人花银子买。”
只见林泽玉正在褡裢袋弄出悉悉窣窣的声音,清澈明净、不谙世事的眼睛里闪闪发着光,浓密的睫毛像蝴蝶的翅膀一样扑闪,欣然高声道:“我找到啦!我有!”
瑾影扶额,喟叹道:“这……你这袋子里到底装了多少乱七八糟没用的东西?”
林泽玉不服气地斜眼乜了瑾影一眼,不服气地捶了瑾影的后背道:“无用方为有用之道,现在不是用上了吗?”
那男子接过纸笔,点头示意,道:“两位名字。”
瑾影、林泽玉互瞟了对方一眼,二人默契十足。
瑾影一本正经地答道:“泽瑾。”
林泽玉眸中似露未泯,唇边残留一丝嬉笑,道:“玉影。”
那男子微微一笑,看向林泽玉,道:“二位撒谎可以,但可以不要把阁下当作傻子吗?方才我明明听见这位不是姑娘的姑娘叫这位公子‘小影子’来着。”说罢,又看向瑾影。
林泽玉拍拍瑾影的肩,用手指着对面的天空,道:“师兄,你看那是什么?”瑾影顺着林泽玉指着的地方一看,那男子也随着瑾影的目光转头看去。
林泽玉瞅准此机会,徒手洒下白色粉雾弹,街上一片哗然,林泽玉牵住小影子的手,扎入人堆,顷刻间便消失不见。
师父其实教给林泽玉很多本领,但她只有逃跑学得最精,因为林泽玉常常觉得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一提脚,跑得飞快,把对方搞得力倦神疲了,再给其致命一击,逃跑这方面,林泽玉的确是会家子。
众人在这烟雾中三脚两脚乱成一团,又呛又嚷着。
独那男子站在这烟雾中纹丝不动,反而露出邪魅的笑容,在他的嘴角一闪而逝,道:“不自量力。跑?能跑到哪里去?跑到天涯海角就有天罗地网等着你。”
一天并没有做什么,却快如飞箭,天阴阴地压下来,已张开血口吞噬了半边天,天被咬了,出了血,渗到了天际,又如琥珀色水墨点画,氤氲开来。
林泽玉松开了瑾影的手,俯身呼呼地喘着气。
走到不远处,林泽玉蓦地想起,炸乎乎地跳起来道:“诶,不对,我还欠一个大爷4 两银子!”
她心里其实挂念的是那块玉佩,那块陪伴她到廿岁的玉佩,那是她娘唯一给她留下的信物,但她却情急之下交给了另一个人,那确是她唯一可以押的,却也是最宝贵的,她有些悔了,人总是喜欢在情急之下做出后悔的决定,实乃无奈。
二人又怕再遇到那男子讹人,只得稍稍乔装一下。
与瑾影折返回去原地之后,大爷却早已不见踪影,林泽玉仓皇四顾。
瑾影看到林泽玉焦急不已的模样,温声道:“如若下次见到那位大爷,一并转交给他便可。”
林泽玉并没说什么,只点了点头,露出了一丝苦笑。
这时,林泽玉的铃铛发出清脆的“叮”响,铃铛朝一个方向荡秋千一样荡,俨然是要拉林泽玉朝那个方向走去。
瑾影的佩剑也微微振颤,拔剑出鞘,式剑,以手摩婆剑身,只见剑身上面虚幻地錾着明晃晃的几个字——山中有事,影儿速来。
瑾影恻然道:“‘小师弟’!看来我确实不能陪你下山历练了,不得不分别了,你好好保重,我处理完山上的事,会向师父请求下山来帮你的,一定要小心应对,打不过就跑。”
林泽玉摆摆手,道:“小影子,这是哪里话啊,暂时分别定有重逢之日”说罢,挠了挠头,嬉笑道:“嚯!逃跑!?谁有我快,我可是专门练这个的!”
瑾影微笑点点头,甫要转身离开。
林泽玉突然道:“等等,小影子。”
瑾影转头,浅笑道:“怎么,不舍得师兄我啊。”
林泽玉摇头,伸出手掌道:“把师父给的银子分我一半。”
瑾影从怀掏出一个鼓鼓囊囊的袋子,道:“怎么不早说,都给你了。”
——话音刚落,便扔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