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泽玉选了一个最大最黑的洞,手刚触碰到,就被吸了进去。
“啊!!!!”
黑洞里流光绸缎映射出曾经种种场景。
林泽玉浮在空中在黑洞暗夜星海时空里来回穿梭,时间倒着流转,从死到生。
空中随空灵之音浮现出几个幽蓝闪亮的大字。
[请选择你要重新开始的人生片段,穿越时空扭转命运]
林泽玉眼神左右飘动,黑洞时空里四处散落着过往的时间碎片,时间的长卷宛若游龙,曾经的一切历历在目。
林泽玉犹豫不决,什么选择是对的,什么是错的。
那就重新开始吧。
空灵的声音再次在耳略中响起。
[请做好准备,时空即将逆转]
林泽玉抬头看向星海空中,黑洞中出现一个闪光沙漏。
“没时间了,就从下山那里开始吧。”
“…………”
空灵音又缓缓响起。
[大脑将自动清除下山以后的记忆]
“喂,不是,清除了记忆,我不是还会选择错误的吗?”
[不,你会有残存的记忆,相信你的第一直觉]
空中突然出现白光触手,将林泽玉吹裹进了画卷之中。
下山,下山。
又要重来一次吗?
林泽玉融入了画卷的水墨之中,意识逐渐昏沉和模糊。
画卷杀死了现在的她。
画卷复生了曾经的她。
但她还没有完全死亡,可耳畔却响起了她自己的声音,还有故人的声音。
“…………”
林泽玉的眼神渐渐涣散。
身上的色彩化为点点粼光,融在了水墨之中。
“…………”
[逆转时空成功]
“哎”林泽玉不自觉地叹了一口气,道:“师兄,为什么师父非要让我们让我们下山来啊,还非让我们换上人间这套俗艳的装束,我还是喜欢待在师父身边陪着师父!”
瑾影本来嘴里叼着一株狗尾草,正晃头晃脑地手背后面哼着不知名的小曲,听声转身,循身望去,不远处,定晴一瞅,霎时屏住了呼吸,目光顺着平时喊作“师弟”的这个人往上移。
只见林泽玉背着一个褡裢袋,眉间一点朱砂,身穿青色薄蝉纱衣裙,腰间佩有一串铃铛,发出悉悉窣窣“叮灵-叮灵”的响声,铃铛隐隐泛着鹅黄的光,双圆发髻上各自挽着白色风铃花,眸光慧黠,玲珑娟秀,朱唇皓齿,粉面桃花,凭添几分灵动。
“喂!”林泽玉踮起脚,用手在师兄面门晃了晃,道:“小影子,你怎么了?灵魂出窍了?!”
瑾影微怔了怔,稍稍回过神去,讶异道:“哎呀呀,啧啧啧,想不到我们平时粗俗野蛮的‘小师弟’这一打扮,想不到别有一番风味在心头啊,以前怎么没……”
林泽玉一掌拍向瑾影的腰部。
瑾影“啊”的一声,道:“痛痛痛,你难道不知道你师兄腰部这里受过伤啊,诶呀—下手轻点”
林泽玉牵强挤出一抹微笑,道:“啊,你怎么不早告诉我,没事吧,要不要我帮你揉揉啊,怎么这么不小心,可心疼死我这个‘小师弟’啦”说着,就开始转身掩袖兀自哭泣。
瑾影见状,顿时有点手足无措,欲言又止,最后选择轻轻地拍了拍林泽玉的后背,道:“那个……小……师妹,我知道你也是不小心的,怪我没提前告诉你,这个腰伤是因为前几天打……”
话还未毕,林泽玉打断了瑾影的话,嬉笑道:“别叫我小师妹,肉麻死了,哼,连我也要替你羞死咯,你还真以为我在伤心啊,哈哈哈,这次下山历练,我一定要向师父证明没有你这个笨蛋师兄小影子,我一个人一样行,不需要谁的保护!”
说罢,林泽玉忽地转头做了个鬼脸,“略”了一声,徒手洒下白色粉雾弹,随风而散,逃之夭夭。
瑾影咳了两三声,用手扇了又扇,微微愠怒,待粉雾渐渐消散,忽闻一股芝兰香,无奈摇头,环臂抱在胸前,笑了一笑,喃喃道:“师妹,你也该长大了,人总是要长大的,可长大是要付出代价的,天真无邪是残忍的,希望你能明白师父他老人家的用心良苦。”
说完,便脚尖一点,翩然追去。
“冰糖葫芦~”“烧饼~”
“刚出笼的肉包子诶~~”
“烧鸡、炸串串,各式各样的串串~~~”
“呀,公子,这枚竹簪子,正合你娘子的气质,平时遇到不合它的人,没这个价钱我都不卖”边说着,伸出五根手指头。
还有卖艺杂耍的,众人纷纷围观叫好,捏糖人的,几个虎头虎脑的小孩子讹着大人非要捏一个不可。
几个小叫花凑在一起沿街乞讨,众人都嫌晦气,被推搡过来推搡过去。
几个人在赌局划拳嚷嚷笑笑的声音。
青楼里几个浓妆艳抹的女子,开着窗棂,容光焕发,朝下面的几位略显雍容尔雅的男子招手嬉笑,几个白面书生听到一些不堪入耳的情话被撩拨得耳根通红,只得匆匆走过。
“……”
街上人头攒动,熙熙攘攘的人们互相杂在一起,乱哄哄像一锅正在沸腾的粥。
林泽玉本想继续向前走却又心存侥幸,兀自认为应该将师兄应该不会这么快追上来,堪堪走了几步,就定住了脚,心道:“这里好热闹哇,这应该就是师父以前给我们讲的街市吧,好多美食,都是我爱吃的,炸糕、串串、桂花饼、糖葫芦、栗子、炒银杏。”
想着想着便欲罢不能,鼻里嗅着,看别人的嘴吃着,小贩添油加醋地吆喝着,吆得林泽玉馋涎欲滴。
鬼使神差地走到一个卖串串小贩的摊位前,道:“咳,串串,一个串串多少钱呐”
小贩看了看林泽玉,客气地笑道:“姑娘,放心,色香味一应俱全,每串只要五个铜板,买5 串送一串,一定能解了姑娘肚里的馋虫。”
林泽玉挠了挠头,讪讪的笑道:“这……您都看出来啦,那先来三串吧,记得要烤干烤脆一点,这样才能……”
卖串的小贩连忙接话,道:“越嚼越香!”
林泽玉笑了一笑,点头如小鸡啄米,随即便在小吃摊旁边的桌子上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惟有此刻才觉等待是有意义和美好的。
其实师父是不让林泽玉吃这些“人间美食”的,但大师兄经常偷偷跑下山带美食给林泽玉偷偷地吃,虽然肉串已经凉透了、冰糖葫芦已经化的只剩红球……她还是特别特别的开心,犹记得大师兄容貌俊美且天资聪颖,学什么都快,不管是御剑还是术法都能自成一绝,师父对他寄予厚望,照这趋势发展下去,仙芝派掌门人的位置迟早也毋庸置疑是他了,但自那件事以后林泽玉已经很久没有见到过大师兄了。
犹记得有一次三更敲钟,弟子们都去殿内开紧急集议,大师兄因坦白与山下一女子长厢厮守,主动负荆请罪,甘愿沦为俗人,师父只是凝眸默然,众弟子却按捺不住了,有人说苦习术法是为济世安人,怎可沉溺儿女情长;有人告诫他今日之修为非一日之功,怎可因眼前一女子而放弃大好前程;有人不假词色,道:“咱们可比不上大师兄天赋异禀,若有一天大师兄又回心转意,谁知师……父会……不会包庇他……”一边说着一边小心翼翼地瞄向师父,素日与大师兄交好的弟子替大师兄愤愤不平,道:“怎么说话呢?大师兄平日里待你不薄,你们现在说风凉话,也不怕喝凉水塞牙缝!”说着,几方一时僵持不下,各有各的说法和道理。
大师兄就在那里把头埋着地虔诚地跪着,只静静地听候师父的发落。
半晌,师父缓缓抬眸,叹道:“你走吧,你的心已经不在这了,都散了吧”
大师兄猛然抬起头,首如飞蓬,双眸隐隐泛起泪花,道:“师父!!!徒儿……徒儿……”
大师兄不知是悔还是恨亦或是陷入了不忠不义的境地,只自废修为,三天三夜不吃不喝,只跪在殿外的台阶上,任风吹雨打,岿然不动。
林泽玉不明白大师兄为什么要这么做,只是觉得人真是奇怪的生物,为“情”一字,不是在**中自抑,就是在**中**。
“姑娘,你的串烤好啦,记得吃,别凉了,放你桌上了。”小摊贩亲切地道。
林泽玉微笑道:“噢,好,麻烦了,再来五串。”
小摊贩倍感欣喜,道:“好嘞!能吃是福!”
说着一手拿串啖着烤肉,一手托腮,又再次陷入了凝思中。
师父对此不置可否,谁也不敢贸然去看护大师兄,小影子虽于心不忍,却要三番两次阻止小不点林泽玉去接近大师兄,避免再惹师父伤心,林泽玉再三恳求小影子,小影子可能也受不了连三哄击,便答应了林泽玉的无理要求——与她一同下山,那是她和小影子第一次偷偷下山,也和这次一样,人烟阜盛、热闹非凡,因不知“钱”为何物却又不占理,直教他们鼻青脸肿,见别人都用一串圆圆的东西或几枚圆圆的东西交换东西,忽地意识到那就是大师兄所说的“铜钱”,又见街上有人卖艺靠杂耍,不过三脚猫功夫便赚得几枚,登时便心生一计,艺短人心慌,艺高人胆大,她和小影子找了另一处,搁了个破碗,便切磋了几番武艺,剑声铿锵,刀光剑影,你来我往,众人遁声围观,纷纷鼓掌叫好,赚得盆满钵满,便拿钱换了几串冰糖葫芦,上好的几块糕点。
暮色渐沉,万鸟归巢;木叶萧萧,月色微茫。
包袱塞得满满当当,趁着暮色魆魆地溜回去,没料想师父早已恭候他们多时,两人惶恐不已。小影子只一股脑揽责。林泽玉清楚地记得,小影子挡在她前面,嗫嚅道:“师父,都是我一人所为,不关师妹的事,是我……贪吃”林泽玉哪里肯依,正要开口。师父拂拂衣袂,扬手,温声道:“去吧,只是做完这件事之后,一并罚跪半天,再关房门禁闭五天,接着抄写《心经》和《弟子规训》各一百遍,没有我的允许,从今以后再不准擅作主张私自下山,否则就不要再说我是你们的师父。”林泽玉一听要抄写那烦琐的文字和大道理,只觉脚底险些一个踉跄,小影子明明一起受罚,脸上却有一丝幸灾乐祸的神色,但二人有错在先更是惭愧内疚多一些只好一一作揖,同道:“是!”
林泽玉不怕责罚,只要大师兄重新振作起来,还是她原来的大师兄,那一切就都是值得的,满心欢喜地捧着美食和小影子一起飞奔而去。
谁知大师兄见到他们和这些美食并不领情,反而嗔道:“你们来干什么?!这里不需要你们,来添什么乱?难道你们比我还厉害吗?非要把这搅得天翻地覆不可吗?我现在是个废人!废人!!你明白吗?!废人不配吃东西,废人只配在这里跪着等死!”
林泽玉的印象从来没见过这样怪嗔的大师兄,顿了顿,感到一阵茫然,微微发怔,随即好像微妙地意识到了什么,不怒反扑嗤一笑。
这下换大师兄茫然了,道:“你……你笑什么?”
林泽玉明眸一转,道:“哈哈,我笑你愚蠢,师父都让你走,你就走算了,何必又要自废修为,师父白心疼你这个白眼狼了,如今自个在这惺惺作态也就算了,还要耽误山下对你痴心的女子,好一个负心汉,对人家不清不楚、不明不白的,容晏呀容晏,你算什么好汉!根本不配做我们的大师兄。”
大师兄听到这声“容晏”仿佛露出讶异的神色,不过转瞬即逝,这么多年,也只有师父称呼他为“晏儿”,他小时候模糊地记得母亲完整地喊过这名字,此嗣后,就再也无人喊过这名字,也没有人知道,都是尊称他为“大师兄”的。
容晏蹙眉,目光幽幽,惶感道:“你怎么知道这个名字的?”
林泽玉笑了笑,环臂不屑地“哼”了一声,道:“你都已经被师父逐出师门了,都不是我们大师兄了,有什么资格问我这个问题,除非……”说罢,撂下话茬子等他去接。
容晏神色怃然,眼睑低垂,道:“除非什么?”
林泽玉把糕点从包袱里拿出来,伸出手,缓缓弯腰,单手托着一小块蜜合色的糕点送到容晏面前,容晏却不识相地,将头扭了过去。
林泽玉直起身子站起来,微微愠怒,不服气跺了跺脚,道:“喂,你别忘了你说你现在已经是个废人了,不想我和小影子对你怎么样的话,就给我识相点。”
说着,眼神微微睇了小影子一眼,两人捏着拳头指头关节咔咔作响。
容晏转过头定晴看了看两位穷凶极恶、凶神恶煞的模样,侧过头去,嘴唇微微翕动,道:“那个,其实我……我刚才想说的是,不用你……喂我,我可以自己来,我只是从今以后前途暗淡而已,世俗意义的废人并不等于是残废人……谢……”
林泽玉打断了容晏的话,摆手,微笑道:“好了,好了,我最敬爱的大师兄,我都明白,喏,吃完再说。”
容晏闻言便缓缓地咬了咬一口那蜜合色糕点,轻轻地看着那糕点深情一笑,在淡淡的流光映衬下,煞是好看。
林泽玉也与小影子看到大师兄进食的样子,心有灵犀般地相视一笑,脸上自豪愉悦之色不经意间流出,仿佛做了什么惊天动地很了不起的事,但能让一个对生没有希望自暴自弃的人开始好好吃饭和微笑,让一个人觉得这世上还有人愿意关心他,他并不孤单,本就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
说完,两人便走到大师兄后面,跪在大师兄后面,大师兄仿佛早已知道什么似的,转头朝他们睇了睇,眉宇间凝结着一息似悲似喜的热诚,三人微妙而不可言说的气氛就此在夜色中荡漾开来。被师父责罚这件事,有个伙伴陪着,仿佛痛苦也就被分担了。
小影子喃喃道:“迟迟钟鼓初长夜,耿耿星河欲曙天。”
夜风习习,月挂梢头,三人的心和灵魂却愈发滚烫和炽热,不远处,山上婆娑树影间影影绰绰几点起伏涌动的绿色星光一闪一闪。
翌日,轻纱般的晨岚氤氲缭绕在山间,林泽玉揉了揉惺忪的眼晴,只觉头痛欲裂,一阵晕眩,腿还麻麻的,令林泽玉气愤的是,小影子竟然靠在她的肩上,怪不得又感觉腰酸背痛,恼羞成怒,一把推开,正欲诟谇,却发现她和小影子身上披着一张薄薄的被子,那正是大师兄的被子,两人一阵骇然,醒来却发现大师兄不见了。
也就是从那以后,两人再也没有看见过大师兄。不,应该是容晏。
林泽玉竟不知不觉吃完了肉串,数了数几根签,一共九根,欣然道:“老板,结账!”
小摊贩也欣然道:“好嘞,姑娘。”
仔细摸了摸背上的褡链袋,里面有飞刀、石头、铃铛壳子、绒花、针线……又仔细摸了摸,独独没有那重要的东西——银子,心里一凉,蓦地想到,师父给的银子全在小影子身上。
好巧不巧,有一个声音在不远处隐隐约约传来,只听那人用手比量着,道:“姑娘,有没有见过和你身量和你差不多的小姑娘……”
林泽玉闻声,心道:“这不是小影子的声音么!真是瞎猫碰上死耗子——巧了”
林泽玉忙对小摊贩道:“大爷,你等一下,我去找个人,待会儿把银子给你。”
小摊贩听林泽玉这话,趑趄着,道:“这……姑娘,你有所不知,我这是小本生意,上有老下有小,从前也有拖欠的,却再不见还的踪影,要么就是不认了,如今实在是不敢在……”
林泽玉见状,知道他为难,便伸出手,索性扯了腰下的一个玉佩,端详了这玉佩片刻,道:“这是我娘留给我的,姑且先把它押在你这里,我去去就回。”
说罢,蜻蜓点水般遁去,朝甫听到的声音走去,声音却又消散了,林泽玉环顾四周,却不经意与一个人撞了个满怀,撞得直眼冒金花,林泽玉微微愠怒,心道:“好狗不挡道,这个道理都不明白吗?”揉了揉眉心,抬头仰视,原来是一男子,只见那男子眼波潋滟、面若冠玉、丹唇含笑、环佩坠腰、气若幽兰,身穿琉璃蛱蝶紫蓝色香云纱云纹素罗长袍,玉簪束发、衣袂翩翩、风姿绰约。
林泽玉见此模样,怔了怔,只觉如沐春风,心中的火气似被春风拂过,渐渐过渡吹到了面颊上,只觉面颊泛红,那男子看到林泽玉神游的样子,无语片刻,轻轻地“咳”了两三下,林泽玉像个窃贼被发现一样顿觉心慌意乱,一下子慌不择神,道:“对不住,对不住。我那个……不是有意的”而后竟只敢怯怯睃那男子一眼。
那男子缓缓:“这位姑娘,你下次能不能长点心,我这个……”
一个声音蓦地出现,那声音道:“小师弟!!”
林泽玉忙从尴尬的境地里被抽离了出来,探头,奋力扬手喊道:“我在这里!”
那男子看着林泽玉探头也循声转头,一阵惶惑,喃喃道:“小、师、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