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袋里赫然出现了一个满身鲜血淋漓,眼睛是一个凹陷的无底黑洞,照这个样子来看,只能从她凌乱反绾式的双刀髻上,脸型流畅,骨架适中,看出她是个女子,林泽玉咽了咽口水,硬生生把恐惧咽了下去,探了探她的鼻息。
林泽玉捂上嘴巴,颓然倒地,惊恐道:“她、她、她、她还活着。”
胡娘闻了闻,只有血腥气,并无尸体腐烂的味道,道:“这姑娘应是刚被杀的,还活着,不过应该支撑不了多久了。”
任怀安耸了耸肩,抱手道:“没错,她的确快要死了,但她这样非他人所害,而是自戕,用刀片一刀刀割掉自己的肉,从脸开始,除腿部还完整,其他地方均以损坏,她已经疼的不省人事了,不过这也是我在这地方发现的唯一真正活着且神志正常的人,其他显得像正常人的,却只有七魄,早已丢掉完整的魂,听不懂人语,没有了七情六欲,也就没了自主意识,是个活死人。”
林泽玉手支下颏,眉尖皱起,讷讷道:“那为什么偏偏只有她是正常的活人呢,其他人为什么是活死人呢?”
胡娘道:“在不正常的人当中,正常的人装作不正常是非常痛苦的,甚至会自我怀疑和崩溃,她是否是唯一幸存的人呢?”
林泽玉喟然叹气,神色悱恻道:“所以我猜她会不会是在用□□的痛苦来抚慰精神的崩溃,是吗?”
胡娘哑然,望向林泽玉,眸中尽显怃然,微微颔首。
任怀安看见两位如此严肃的样子,用扇子拍拍两位的后背,抿嘴无奈一笑,道:“喂,死人妖、千年老狐妖,二位不要再为赋新词强说愁了,这姑娘本身就一心寻死,我好不容易开导她,救下她,用道术才勉强吊着她一口气,现在马上又要蔫了。”
只见姑娘红泪低垂,血迹斑斑的脸上流下鲜艳的泪滴,滴落在地上,变为红艳的落花,抬起头,红泪像水一样从眼角和面部摊开,冲淡了红色,她艰难地张着嘴巴,欲言又止,欲哭泪已干。
任怀安道:“她需要灵力来维持生命力。”
林泽玉道:“我来。”
胡娘挡在林泽玉前面,道:“还是我来吧。”
胡娘入定似的坐下,把姑娘轻轻扶起,丝毫没有畏惧,反而满是同情和凄楚,双手放在姑娘的后背上,那姑娘格格不入白色的嘴唇微微翕动,道:“咳咳,拖我到……到隐匿的地方,越……越隐匿越好,不要让那只畜生发现我……咳!否则后果将不堪设想。”
任怀安眼底噙起了淡淡笑意,道:“随我而来。”手拿一把折扇,拍在掌心。
胡娘撤掉放在那姑娘身上的手,站起来活动活动筋骨,刚要准备扛起,林泽玉却早已心照不宣地把那姑娘搀扶了起来。
在这条暗淡的小巷内拐角再拐角处,有一隅地方衰草连天、残砖破瓦,子规鸟站在枝头,啼血悲鸣,秋风瑟瑟,木叶萧萧,江边荻花似雪,心中悲苦愁怅惘之感油然而生,跟随任怀安来到草长得最盛最高的地方,身上显得刺挠不堪,林泽玉用袖子护住那姑娘的头部,尽量不让她的伤口受杂草刺伤。
——“到了”
林泽玉还在低头屏神凝神看着蓑草里是否有蛇出没,全凭看任怀安的脚走路,管中窥豹,一不留神,一个急刹猝不及防,撞到了任怀安的后背。
任怀安只侧首瞄他一眼,哑然失笑。
林泽玉隐隐作痛,揉了揉眉心,只不好意思地低头故作笑容。
任怀安朝旁边的胡娘挤眉弄眼地飞了一个眼色,胡娘先是摇头,随后会意捂嘴一笑。
任怀安突然道:“我去,前面好大一条长虫,千年老狐妖,你看到了吗?哇!还吐着舌信子缩在草堆爬着呢!”还有模有样地指了指前方。
“哎呀——真的好大一条长虫,怎么办啊!一看就比我们家的小白凶狠多了,奴家怕怕~”胡娘面露惧色道。
“哇啊啊??!!哪里有长虫,长虫在哪里”林泽玉扶着那姑娘着急忙慌得四处张望着,差点都要像老母鸡一样跳起来,才能压制内心的恐慌。
“哈哈哈哈……”任怀安指着林泽玉的脸狂笑不止,连胡娘也忍不住以袖捂嘴噗嗤一笑。
林泽玉这才意识到自己被当猴耍了,就他笑得最大声,肯定是任怀安搞的鬼,气得咬牙切齿,把那姑娘轻轻放到胡娘旁边,步子往前一迈,正欲将拳头打到任怀安的脸上,不虞打空了,林泽玉一个趑趄,任怀安一把抓住林泽玉的手腕,林泽玉不服,他俯视着林泽玉,冲林泽玉莞尔一笑,道:“诶——你没听说过,打人不打脸吗?没礼貌,我那是好心提醒你,万一有长虫,你不得吓死,我是让你有个心理准备~死人妖,你不要狗咬吕洞宾。”
林泽玉朝他“呸”了一声,呵道:“谁要你提醒!我要是被毒蛇咬了,你也别想活了!我下地狱也得带着你!!”
任怀安笑吟吟道:“贫道得活,必须得活
着。”
林泽玉道:“你……!”
任怀安松开林泽玉的手腕,道:“因为贫道能救得了你,你得跟贫道一块好好活着,不是吗?”
林泽玉道:“哼,油嘴滑舌、油腔滑调的男人!”
任怀安不再言语,只用脚试探摩挲地下,仿佛这里有什么玄机一样。
林泽玉又将那姑娘搀扶过来,胡娘笑着对他说:“奴家越发觉得有些人虽是个小公子,但看起来却像是个清秀的小姑娘。”
林泽玉道:“这天下男子本就百般奇态,姐姐这说的是哪一种?”
胡娘妩媚一笑,把头发往后一撩,道:“你这种便是。”
林泽玉道:“那个……我、我这种?我这种!”
胡娘拿出手帕林泽玉轻轻地擦了擦鼻子,微笑道:“你鼻子流血了,无大碍吧。”
林泽玉慌乱地接过胡娘拿着的手帕,尬笑道:“我自己来,我自己来。”
“进来吧,找到地下之门了。”任怀安说着一把折扇点上去,地竟然裂开了,地上出现了一扇门,任怀安将门打开,跳了进去,转眼不见踪迹,两人紧随其后,胡娘也跳了下去,林泽玉一看,里面黑魆魆的,又怕这蓑草堆里有蛇出没,觉得被蛇缠住勒紧再咬死还不如跳下去,于是一咬牙、一跺脚,屏息凝神抱着那姑娘也跳了下去,待他们一一跳下去之后,地下之门瞬息间就神奇地自动合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