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郎,你年龄还小,这些---你所谓的桃花源,没有被世人发现之前,能有清风明月白云,可是它的美好被觊觎之后呢,财货的拥有者都变成坟墓白骨,天底下没有净土,大周也不允许有国中之国,老朽以为,这些只是梦幻泡影,只能哄自己笑一笑罢了。”
这样的梦,他,他们,又何尝没有做过呢,年轻时候,谁不是一腔热血,谁不是悲悯天下苦人儿们,谁又不是对积弊痛心疾首,卢相起始,裴相承继,可是---一个中途放弃,一个终身周旋也没有能有寸进。最后---下场---
“虽然说起来冷血,裴家倒台不算惨烈,你前几天给了一个新的说法,大周的中央集权过于集中,可集中在几个大员手里,其中没有皇族宗室,又是弱帝,他做不到像太祖,前朝几个英明的帝王一样,大刀阔斧的卸权武将,明目张胆的打压文臣,在处置裴家一事上,哪怕裴沐阳卖官鬻爵证据确凿,他竟然没有魄力斩草除根。”
前面的话柴溪懂了,说裴家的倒台---用意是什么,她用心听着,这个时候,旗袍之前,多听听,没有坏处,她不是个听不进人言的。柴溪得到的总结算是吸取千年经验的作弊,不得不佩服周先生,他仅仅凭借现在到之前的所得。
“还有就是,那些人给自己留的退路,今天裴家没了,妻妾子女个个不得活,在大周众多仕宦家族中消失,那明天,谢家,徐家,王家,都怕一个不剩,再有,也是最紧要的,你别以为官家权威不盛,就给了下级官员和地方农商喘息的机会,恰恰相反,他们的蚕食本就不丰富的财富,都想往自家,自家的姻亲捞更多,争斗就会激烈,尤其立储的节骨眼儿上,更是往自家怀里扒拉的更勤快了,你们这些商人生存空间---只会更少。”
柴溪懂了,周老头是试图说服自己参与朝堂事儿,她觉得有点儿可笑,他大约是真老了,怎么就会觉得柴溪一个流民出身的商户子,还有着灰色山寨背景,能够进入朝堂,甚至---不臣了?她甚至想重新审视这个老头儿,不会真是个骗子吧?——不能这样想,到了此时,用人不疑,本就只是尝试,拉住一丝希望都是多出来的,怎么能怀疑他呢。
对,周先生的意思---要是皇权过盛,裴家满门大约都会如同历史上那些故事一样,整个裴家都淹没在茫茫历史中,现在---他们还想要个弱帝,要是还能成功,即使柴溪只想做富家翁,裴七爬不上去,她必然跌倒摔惨。
“先生的意思---裴七短期内不能再官家面前得到绝对的信任,说一句算一句,那石溪阁计划再多再大,也终究难以迈出第一步?可是---他一个罪臣臣子,时间也只过了八年而已,怎么可能做到?官家是什么人,我不了解,依你看---不难?”
“难!”
柴溪满怀期待落空,有些泄气,朝堂是最大阻力她不做反驳,她自己也觉得过于理想化了,和做梦也差不了多少,八年间,她也是多多少少实践着自己的想法,从猫王看,石溪阁内问题重重,她,实施的不彻底,百分百失败,不至于。
“在朝廷内,或许是不可能,但是官家---缺银子,缺很多的银子,想要年前调动大量银子,让裴七在官家面前交差,别人---都做不到了,所以,你需要他,他更需要那你,你算不上他的拥趸。不必事事有求必应,最近,那个大白来一次你给一次银子---你给的过于多了。”
柴溪真想谢谢周先生给她底气的又加些依据。她也打起精神来。
“我要是能---我必须能。”
周醒恭前半生在京城随着大周帝位的交替沉浮,下半生,在沧州城门口,看一波又一波冤枉或者活该的流放犯,疲惫伤残的进了城,埋在沧州东沙地,或者西边土丘,甚至路边边沟成了永久归宿。可是,生意人---除了街边卖浆的小贩,他真不了解,一个国家需要多少银子,他知道,可是柴溪要怎么赚银子---他想象不出来。这个“能”怎么说?
柴溪看出他的疑虑,之前说的不具体,要细细的,就像写给裴七的公事信函一样,一条一款,如何实施,写的明白,还有个阅后即焚。
水大兴致勃勃,跟着他们的情绪起起伏伏,眼睛溜圆,他们说的机密,他也听不懂,就算听的懂,他也不出去,石溪阁---他心里庆幸着,那天怎么就到江上撑船了,明明有消息的人都没有去,倒霉催的赶上劳将军拿活人祭祀新船,却碰上了柴东家,他怎么就这么勤快呢,勤快的好,好呀。多年之后,他即使面临更大困难,哪怕是对家围攻,马上万劫不复之时,他都是不后悔在船上跟着柴东家回来。
“只靠买卖,无论船舶等大件用来赚银子的工具,还是衣食住行的家家可买的物件,加上运人运物的车马行商路等伺候人的行业,利润再高,也是有限,哪怕是利润十倍几十倍的珠宝生意,一年上交几百万两,别说杭州,就算举大周之力也是痴人说梦!何况石溪阁现在没有什么本钱,之前的流水,都被石昭抽走,之后好不容易出海存了一些,还被姚全盛盯上,打点出去不少,于归夺回的矿---银子都给了裴大人,要把杭州水路盘活都不易,何况整个东南一直到明州,石溪阁可没有那么多闲钱!”
周先生松一口气,能说出这些,就不是糊涂冲动,已有的对策更不是信口开河。水大却因为这话紧张了,东家什么意思,她刚刚是吹了个大牛?
柴溪要是说现在打样板儿的几家客栈车马行都不一定能用自家的银子建起来,水大得疯!她就不吊着他们了。
“我敢下保证,有两条路子。一个是在沧州前就计划好的,下南洋西洋等远洋路上去通商,互通有无还在其次---朝廷许不许的---重点是在洋人海盗发现大周这块肥肉之前,去抢夺他们的资源。”
“海盗?”
“对!再有就是调动大周所有想赚银子做买卖人的银子,开流通全国的银庄,让金子流通起来,让别人的金银都替我们赚银子!”
商业的尽头是金融,这个她以后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