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姑娘,那个方秀才……跟你借团团……可曾透露为何?或者说,这里面的事情,你知道多少?”
云藻本来就懂得避嫌,见他们争吵中还放低了声音,自觉的把兵士押得再远一些。裴七示意兰亭离远一点,也懂得避避嫌,曲兰亭自认是自己人一样,根本就没理他。
傅斯捷眼睛一下子睁圆了,难道……
周先生见她如此反应,不免脸上露出了些许失望,本来裴七和她定下婚约,是为了救傅斯年,算是权宜之计,但婚姻之事,不可更改,这个权宜,也是合适的,傅斯捷以后主持朝廷大员的后宅中馈,一定是担当得起的,裴东锦有一个提不起的阿娘,娶了一个这样的女子,他她的进阶之路上,就省了很多心思。
裴七的仕途顺畅,柴溪无论是想要把生意做到大江南北,还是要也跟着在朝堂上有上一两分的作为,都会便当的多,谁知道自己看走了眼?这个傅斯婕竟然是为了个男人,犯大糊涂的,唉,麻烦。
要不要给柴溪重新找一个在朝堂更有前程靠山的呢,他把头偏向了曲兰亭。这小子聪明和裴七不分上下,可是心性---
曲兰亭被几个人呵斥,极为不舒服,不过刚才的慌乱担忧少了许多,这些人在这里有功夫处理傅思捷,关心一个奴仆的安危,说明他们成竹在胸。思及此,他抓起一根草,倒是有闲工夫听听八卦绯闻了,比如说,什么方秀才……他意味深长的把目光,在傅斯婕和裴七柴溪三人之间来回游移,边游弋边摇头。
裴东锦眼睛盯在傅斯婕脸上,等着她回答周先生,却迟迟没有等到她说话,他刚想跟着追问,反而是周先生摆摆手。
“事到如今,问什么都无济于事了,只能等结果,不过嘛……裴小子……别怪老头子我多嘴,裴家虽然没落,在京中也没有什么势力了,可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道理,你祖父为官多年,总是教过你的,我就说他性子跳脱不适合朝堂,又过于心软,纵容儿女,你可不能跟他学。”
周先生这话……祖父怎么了?纵容儿女?儿是指谁,女,又是指谁?祖父只有一个女儿,就是小姑母……
傅斯婕从认识他们错认柴溪是未婚夫,到裴七砸死郑可荡,真有些害怕他,周先生---更是深不可测的人物,原来,她以为他们只是身份高些,是自己——自视过高了。还在胡思乱想着,当然没有明白,曲兰亭是谁呀?他一下子就听出了其中的关窍,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周先生,后者也没有让他失望。
“我们小郎,不拘小节,也不屑于管鸡毛蒜皮的小事,如若你拖了她的后腿……那……”
曲兰亭两眼冒光,周先生不知道柴溪是女子,周先生跟随的也不是裴七……那么……自己……
至于柴溪是谁?怎么值得周先生跟随?他也是很久之后才想到的,现在满心的只是期待着周先生会考虑一下自己,柴溪……也能---母亲主持后院,一项是雷霆手段,这一点儿,可比裴家强多了。
曲兰亭眸光灼灼,裴七不知道柴溪是女子,尚且如此粘着她,那周先生的话意,是随着柴溪,而不是裴东锦了?母亲信里说这个周先生脾气古怪,常常不按常理做事,果然如此吗?他怎么不敢相信呢。
虽然知道不合时宜,但是他还是想到了柴溪只画了几笔的那个画像——自己的。
“……我救你脱身,你就是要给画像的。”
几个人都被他这一转转的有点头晕,怎么又说到画像了?什么事和画像有关系?现在不是说的团团的安危吗?哦,好像周先生不是这个意思。而是说裴家的治理,可是裴家由谁来管理,家风如何?周先生,一个外人操什么心?
“是丑狗救我脱身。有功夫画像也是给它。唉……对呀,当时,我也没答应呀。”
柴溪满脑子都是团团的安危,只是顺嘴说答。曲兰亭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一直在画像上扯,在周醒恭看来,好像是堵住裴七的辩解。利用裴东锦未婚妻和方秀才之间绯闻的心思,大约,不会。
“这人怎么没有良心?就是那个那个树枝差点没有砸到你脑门上,我,是我,一脚踹飞了砸你的人。”
柴溪撇嘴。
“那个树枝细的,还没有小手指头粗砸伤又能如何?还用你救不成。”
傅斯婕看着他们这样,心里的愧疚变成了不舒服,她要怎么说呢?好多前因后果,她不是没有想过,只是觉得方秀才更重要,这话……要坦诚的说出来吗?当然不能。
她张了张嘴,根本就插不上话。这份愧疚到不舒服,变成了一丝怨念。裴东锦为了阿兄几乎是以牺牲的心态和自己订立了婚约,可是亲事已成,他们现在……他自己难道不是为了掩断袖的恶癖吗?他的名声,是锦郎无双,为了维持这个名声,救一个阿兄,娶一个自己,里外里,他裴七也不亏。
裴七从周先生是在警告的话里,警醒过来,他说的对,自己只觉得,傅斯年的妹妹,一个科举都能战胜不少男子,看上去也是知书达理的女子,总比普通的后宅女子,要更加通透智慧,能稳定因为母亲不善打理而一团糟的裴家后院。可在团团保护方秀才的事情上,真的说明她不适合作为裴家的主母。
“哎,你说这话就是你的不对了,那个树枝砸到脸上,你不就毁容了吗?在外经商,虽不比做官,要一个平头整脸的威严,可你总不能挂着刀疤脸去吓唬人家吧,那不纯纯的山匪吗?”
柴溪对于团团的担忧,刚才深觉无用,被曲兰亭胡搅蛮缠,紧缩的心放松了一些。
周先生就把眼睛盯在她脸上,看他们两个人争辩,这一张脸,再穿上龙袍,就是那个人,别无二致。
他在民间近20年,是对朝廷失望的自逐,而不是被贬,程普雍也来到了杭州,见过了裴七,也见了许多个小人物作为掩护,明明知道自己就在杭州,却没有来拜见他,不是没有礼数的人,要是放在往常,他妻子嘉阳公主的恩师,他能不尽礼数恭敬来拜吗?
就算是景福王都客客气气的,一句一个先生,把表面功夫做的极好,曲兰亭虽然仗着自己的身份自视甚高,也懂得向自己示弱,隐隐的提及他母亲长公主,以师祖的规矩相待,哪怕是得知自己不耐繁文缛节,免了些许礼数,还是半垂着头,极为恭敬的。
程普庸是做给别人看的,这个别人,不只是盯着他的那些人,更有他周行恭,他虽然不是今天才想通,确是今天才联系到一起。
还有那些羽林卫一定要柴溪死,必然知道的更多一些,那宫里若是荣养,实际形同囚禁的只能是程普庸的亲眷,最有可能的就是,他引导着裴七让其认为是程三家的外室子,那个替身……必然是程家人,这种解释,天衣无缝,原来程家也下了一盘大棋,也算是可敬,在无一丝希望的情况下,选了最难,也对大周最有利的人。
在沧州街头见到柴溪,一直到现在,自己的猜测得到了九成九的印证,这人就是皇长孙柴续,他被逼到了江湖上,开始大约是为了保命,现在,参与市舶司,必然不仅仅是像真正的商人为了银钱奔波。哪怕柴溪自己一无所知,遗臣拥趸们都没有放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