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林卫的小兵们,个个目瞪口呆,他们郑头儿和杜卫领出来的时候,带来不到百人,在茶楼消耗了几条,在船上死了大约三五个,刚刚的打斗---怎么就群龙无首了呢?在杭州,他们不是所向睥睨嘛?现在绑在他们身上的是什么?金条吗?他们想大声喊,想挣扎,可是没有一个人敢,这是噩梦吧?他们忘了他们最好,能晚死一会儿。
树林里散落的不只酒囊,毯子,鞋子,尸首,还有他们破碎的衣衫,两三场打斗下来,谁的形象也好不到哪里去,付思捷顺势坐下,所有人都默契的不问裴东锦为什么下了狠手杀人,曲兰亭嘴都没有张开,被柴溪一眼横过来,就立马不说话了。
丑狗这一回终于让柴溪不后悔救它了,刚才那么危险的一幕,自己就在人家的刀剑之下,丑狗却是一口咬中了郑将军,不只是救了柴溪,还扭转了他们的弱势局面,抓住了郑可荡。
此刻,郑将军的所有兵士都被捆绑着——用刚才捆绑周先生,傅斯婕他们的绳子,已经被裴东锦刚才的举动吓得呼吸都不敢了。
柴溪一只手撑在坡上,她力气用尽,也不嫌脏,用手肘撞了撞裴东锦,这就等于跳过血腥杀人的一幕,他们默契的忘记了裴东锦疯一样的一下一下的砸死郑可荡的一幕,轻松的转移着话题,除了云藻,其余人都做的很好。
“唉,阿兄,还是给它取个名字吧。天天叫丑狗,觉得怪不好意思的。”
“可不是吗?那是你的救命恩狗。还喊丑狗确实不够意思,要不然让它也叫溪溪。”
曲兰亭看了看抹布一样的狗,又看了一眼同样躺在山坡上,比别人要更加疲惫的周先生,噗呲笑出了声。是谁说这个狗和周先生一样来着——确实一样。
“它也是你的救命恩狗,要不然让它跟你姓曲。”
关键时候不掉链子,真是条好狗。
“行呀,就叫曲氏阿溪。”
这又是调戏无疑了,柴溪想沉脸,都懒得浪费表情,又忽视了他。喘了一口粗气,看向胳膊受了一点伤的傅斯婕。
“阿嫂稍等几息,我喘口气,给你包扎。”
说是喘口气,实际上,已经从包里把伤药递给她了。傅斯捷带着很多的愧疚,低着头接过到了谢,吞吞吐吐的想向裴七解释,又不知该怎么说。
裴东锦压抑着心里的火气,是自己的未婚妻,所谓人前教子,背后教妻,这里这么多人,不能责备她什么,她把团团借给别人,必然有她的道理,必然知道轻重,不会使其陷入危险。他拉过柴溪,仔细的看她胳膊是否还流血——还好,刚刚包扎的不错。
刚把自己劝好了,碰砰几声巨响,顺着山坡传过来——这不是爆竹。
这里看着离码头很远,走了很久才到,主要是因为河网密布,实际上也只是两个坡而已,甚至从后面绕过去,用不了两刻钟,这不是他安排好的,应该算在时运里——天时,在他这一边。
傅斯捷的反应出人意料。
“这是哪里?哪里炸了?码头吗?”
众人皆惊,包括一直老神在在的周先生。
柴溪反应最为强烈,她嗖的扭过来,甚至忘记了自己现在是男子的身份要避开女子,抓住傅斯婕的肩膀,甚至掉落了刚刚给的伤药。
“你把团□□到码头上去了?”
曲兰亭差点没笑出声来,果然……
“我……”
裴东锦再也忍不住怒气,团团就是柴溪的命。
“你,擅作主张,凭的什么?团团,能算你的武婢吗?”
这话不可谓不重,要是平时,柴溪定然安抚几句,只凭对方是女子,现在事关团团,她不是圣人,凡人顾的就是亲疏远近。
“这……是……或者他们没有到。”
就是说傅斯捷果真把团□□到码头上去了,她知道,她知道还把团团置于险地,死地,这位……到底是个古代女子,还是考出功名的,她虽然长期穷困,没有多少奴仆使唤,还是有着主人的思维。
“团团自己?还是跟随着谁?有几个人?分别是做什么的?是否可靠?事发到现在有多久了?”
柴溪的脸色变了又变,她必须多知道一点,才能确定团团的安全。借人给裴七的未婚妻子,对于敌手来说不算什么,她也只是以防万一,团团不会遇到什么危险,可现在……要怎么办呢?
傅斯捷此时的惭愧做不得假,她真的不是有意的,她和方秀才上了人家的当,那方秀才……会不会已经……
“小郎,别急,这几声响也不一定……或者……那边有别的事,毕竟……”
她毕竟了半天……也没法侥幸出一个别的理由来,那里就是码头,就是方秀才带团团去的地方,要怎么和裴七交代呢,自己现在的身份可是裴氏的未婚妻,虽然是为了救自己,可是名分已定。方秀才……这话不好说,也不好听,总不能说,自己有个奸夫姓方,人家给自己安排护着的人,派去保护这个奸夫了吧。
“团团毕竟武功高强……定然不会有事。”
她在心里默念方秀才也不会有事。
“不会有事,不会有事,你为何派她去,而不自己去?她知道他是谁吗?我把她交于你的时候,可曾说过她是我的奴仆,我只说她心性如同稚子,让她做什么事情要哄着?所以你就哄她去送命,为了谁?”
柴溪本来是想忍着的,毕竟这个就是阿嫂,自己要和裴七互为助力,不出意外的话,以后的相处真的还长着呢,要是恢复了女子身份,大约,依照大周的规矩,有事直接和他说,有所不便,还要付斯婕中间传话,团团……团团千万不能有事。
“我……我没有多想,他……不会置自己于险地,更不会置……”
“姓方的就是个一直往前冲的妄人,险地不险地的,他和你说了,他要做什么了吗?”
裴七有些后悔,不该暗中把深陷科举案子,不能脱身的方秀才救出来,仅仅是觉得夺妻之恨,算是些许补偿,谁知道这人如此不堪大用,他去码头干什么?投机取巧?
自己未来的夫君竟然知道方秀才,傅斯捷也是个反应敏锐的,科举案那么大的案子,又是在杭州的紧要时候,谁能救他,谁会救他,这回,她的不自在让他一时不知如何答话了。
曲兰亭也急得团团转,不是因为团团的安危,那是个仆人,现在码头到底发生了什么,是不是裴七一手安排的?他要做到什么地步?急切的想知道。
假如如同他们的计划和猜测,此时此刻,曲兰亭和裴七真正的不算是对立的关系了,他们要做的只有一件事,怎么在劳德章的覆亡里,做到朝堂各方的稳定,既然裴七不想倒向二皇子,二皇子也不可能接纳他,那他必然不会一锤子把三皇子锤死。这个平衡……他,他曲家,母亲长公主是个大秤砣。
“傅淑人坏了规矩,你们成婚以后再教导她就是,现在……”
“你闭嘴。”
“你闭嘴。”
“不必多言。”
本来曲兰亭是给打圆场的,然而,三个当事人,同时警告他。
周先生也偏了偏头,裴七为了警告,有可能到码头上的各方势力,夜爬船工,商家误入码头,受到伤害连累,想了无数招数,让他们当天不在那里,又怕敌方有所察觉,可谓慎之又慎,这个傅斯捷,是个多出来的麻烦。他想的更深。裴七真是个狠绝的,他的目的就是臭鱼烂虾一网打尽,快刀斩乱麻,让腐旧的势力都不再威胁杭州的再建,或者也有给柴溪清理商路的动机---嗯,没有看错他,原来,他不随他那小心翼翼的祖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