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宫深处的密室骤然合拢时,景筠止手中的骨刃正抵在栩无忧心口。
腥甜的血气混着栩无忧身上清冽的松香。
那味道曾让他在无数个恐惧的夜晚感到安心,此刻却像淬了毒的针,扎得他浑身发疼。
“你以为这样就能困住我?”景筠止的声音嘶哑。
神血在血管里蠢蠢欲动,却被他硬生生压着。
那是栩无忧强行灌给他的,嫌魔血污秽。
栩无忧没说话,只是垂眸看着他。
那双曾盛满温柔笑意的眼睛,此刻平静得像是一潭死水,映出景筠止眼底翻涌的血红。
他该动手的,以他的修为,捏碎眼前这具被神血扰乱了气息的魔躯易如反掌。
可他没有。
当骨刃第一次刺穿皮肉时,栩无忧甚至微微前倾了些,像是在迁就他的动作。
冰冷的刀锋没入胸口,带出温热的血,溅在景筠止手背上,烫得他指尖发颤。
“为什么不躲?”景筠止喘着粗气,又是一刀。
他那些温声细语的夜晚,想起父亲血肉模糊的尸首,想起满地魔族的残骸,恨意像疯长的藤蔓。
勒得他几乎窒息:“你不是要灭魔吗?你不是觉得我蠢吗?杀了我啊!”
刀光起落,血花溅在冰冷的石地上,也溅在景筠止脸上。
他每一刀都用尽全身力气,仿佛要把这几年承受的所有痛苦、绝望、背叛,都倾泻在眼前这个人身上。
栩无忧始终没有反抗。
甚至在他力竭时,还微微抬手,像是想触碰他的脸,却在半空中垂落,指尖最后划过他染血的下颌。
“二蛋……”他轻声唤了一句,声音轻得像叹息,随后彻底没了声息。
景筠止握着染血的骨刃,胸口剧烈起伏,看着倒在血泊中的人,突然没了力气,瘫坐在地。
血腥味弥漫在整个密室里,浓得化不开。
他赢了吗?
他杀死了仇人,为族人报了仇。
可为什么心脏像被掏空了一样,疼得无法呼吸?
他踉跄着爬起来,冲到密室门口,用尽全身力气去推那扇沉重的石门。
纹丝不动。
他又去拉,去撞,石门依旧紧闭,仿佛与整个密室融为一体。
直到这时,他才看到石门上方刻着的一行小字,被溅上的鲜血模糊了大半,却依旧能看清。
“入此室者,生同衾,死同穴,永无出路。”
景筠止僵在原地,缓缓回头。
看向倒在血泊中的栩无忧,眼底的血红褪去,只剩下无边无际的空洞和绝望。
原来从一开始,就没有什么谁杀死谁就能出去的规则。
他们注定要困在这里,生在一起,死在一起,永远永远,都出不去了。
他缓缓走到栩无忧身边,蹲下身,伸出手,想要再补几刀。
指尖却在触碰到他冰冷的皮肤时,剧烈地颤抖起来。
眼泪终于忍不住滚落,砸在栩无忧染血的衣襟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水渍。
“栩无忧……你这个骗子……”他哽咽着,声音破碎不堪,“连死,都要拖着我一起……”
密室里一片死寂,只有他压抑的哭声,在空旷的石屋里回荡,经久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