防爱于未燃 第9章 菟丝花和蒲草

俞果张大嘴巴，就像看外星人一样盯着她，足足有几十秒之久。郑其荷苦笑了一下：“拜托，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

“联系多久了？”

“快一个月了。”

“可是你今天才告诉我。”

“我怕你骂我。”

“我当然要骂你！”俞果几乎忘了自己现在的处境，低吼道：“你是不是疯了？”

郑其荷默不吭声，手机又开始响，她也不看，塞回兜里。俞果斜眼瞧了一下：“看来你们聊天很频繁嘛。都说些什么呢？”

“就是日常生活中的一些事，很平常的事，像朋友那样。”

“那么，作为‘朋友’。”她特地加重了那两个字：“她会跟你分享她老公和她孩子的日常么。”

如有一根无形而尖锐的刺，在心上狠狠扎了一下，郑其荷脸色微变，旋即恢复正常：“会分享孩子的，会发一些照片和视频过来。”

俞果一副了然的样子：“嗯，只要不提老公，老公就等同于不存在。孩子就不一样了，多可爱，多纯洁，多无辜，是不是？没有人会忍心责怪他们，迁怒他们。”

郑其荷不接话，仰头喝水。俞果话锋一转：“但孩子又是怎么来的呢？不是她跟她老公的爱情结晶？真能掩耳盗铃过去么？”

“你一定要用这种语气说话么？”

“哦，我语气太重，你受不了？”

郑其荷麻木的道：“算了，你想说什么就说吧。”

“她现在过得不太好吧？”

“挺好的，要啥有啥。”

“她生活上当然要啥有啥，她缺的不是物质，那些你也没法给她。” 俞果嗤之以鼻：“但她过得应该不好，若是好的话，又怎么会来找你？我真是很奇怪，她怎么好意思的，她结婚的时候，不是跟你说以后各自安好么，我没记错吧？”

她轻咬了一下下唇，低声道：“没错。”

两人有一段时间没说话，俞果道：“其荷，其实你也不必掩饰隐瞒，以我对萧晓的了解，她绝对不可能如朋友般和你聊天的。”

郑其荷将羽毛球拍放进包里，拉上拉链，又开始收拾背包。俞果轻轻打了个响指，表情忽然变得轻松：“让我来猜猜，她是否每个工作日早晚问候，关怀备至，向你诉说有多想你？中午的时候是不是还会打个电话，发个视频？梦回热恋时期，感觉一定很好吧？”

郑其荷闭嘴不言。

她笑了一笑，继续问道：“她倾尽温柔，对你说抱歉，告诉你当初结婚是因为处境困难，情非得已，是吧？”

她仍然没有作声。

“她还信誓旦旦跟你说，她跟她老公感情不好，她不爱他，她依然爱着你，对不对？”

萧晓确实是这样说的，郑其荷自然无法开口否认。

“可真有她的，感情不好，不爱，还能四年怀几胎，若是爱的话，我想象不到那个男的可以幸福到什么地步。”

郑其荷涨红了脸，可是这就是俞果，她高兴的时候，随口几句话便能惹人开怀大笑，她不快的时候，往往就是话中带刺，直戳心窝。她绷着一张脸：“还有一件事你没猜到。”

“你说。”

“她说她要离婚。”

俞果有些意外，随即反问：“你信？”

她自然是不信的，但是她说那话的样子，却不像是撒谎，如果是假话，那她的演技真的可以媲美奥斯卡影后了。

俞果说道：“如果她真的提到了离婚，也许她跟她的老公感情确实是出了问题了。”

郑其荷不禁一怔，俞果看着她，淡淡的道：“但那与你一点关系也没有，最大的可能就是她老公在外面有别的女人了，女性孕期，正是男人出轨的高峰期。”

郑其荷再也听不下去，起身道：“我们回去吧。”

两人先后上了车。郑其荷偏着头，看着窗外的夜景，神情萎靡，俞果转动着方向盘，拐了个弯，上了立交桥。

她还是没忍住再度开口：“五年了，没想到你还是那么天真。”

郑其荷一脸木然：“骂吧，如果你能骂醒我，那也很好。”

“她不可能离婚的，就算她真的有这个想法，也不会付诸于行动。她已经不是五年前的她了，她不但是别人的妻子，还是别人的母亲，别人的儿媳，别人的嫂子，别人的婶婶舅母。。。。。。她多了许多身份，要挣脱这些身份，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她眼睛望着前方，冷笑道：“你以为她跟老公离婚，能像当年跟你分手一样干净利落，速战速决呢？”

“你一直对她有偏见，所以无论她说什么做什么，你永远不会从正面的方向去揣测。”

“错！我这样揣测，恰恰是因为我太了解她。我不否认，她有几分魅力，也不否认，她跟你在一起的时候，对你很好，是个完美的恋人。但是从一开始，我就知道她不会跟你长久。”

“你以前怎么不跟我说这些？”

“你那时候被她迷得七荤八素，能听进去？我看着你春风满面的模样，我又说得出口？当然我也没想到你一谈起恋爱，能盲目到那种地步。”俞果叹了口气：“你还记不记得，有次我们谈起理想的生活，她说她的理想就是以后当家庭主妇。还有一次，在一个餐厅吃饭，碰见一个可爱的小男孩，她眉眼里都是温柔，逗了人家好久，后来还说以后想拥有自己的孩子，你心大到什么地步，还能在一旁傻笑。其实一切都是有迹可循的，她嘴巴能说会道，会安抚人心，看似自主独立的女孩，但其实软弱胆怯，简直就是一株需要依附男人生活的菟丝花！”

俞果说的两件事，郑其荷都记得，事实上，与萧晓相关的一切她都记得。但俞果不知道，她傻笑时，心里是充满了不安的，她并没被萧晓的甜言蜜语，她随口可出的誓言和承诺完全麻痹了心智，只是当时，她不愿意往别的方面去想，她选择了和萧晓一起欺骗自己。

“这些都算了，性格问题，没什么好说的。但她跟你分手之前，跟那男的明显已经在一起了，脚踏两只船，还在欺骗你，蒙蔽你，直到要结婚了才跟你讲出实话，完全就是人品问题了，不然我也不会对她如此深恶痛绝，连她的名字都不想听，更不想提！”

俞果愈说愈是恼火，郑其荷却很平静：“她既想结婚，又不想失去我。”

“自私至极！你竟然还愿意接她电话，跟她聊天，这样的人，就应该摁死在记忆里！”

郑其荷靠着椅背，忽然道：“前年，我买房子凑首付的时候，她不声不响往我支付宝账户里打了钱，我本来是不想要的，但是不要没法如期交款。”

“什么？”俞果一呆：“你不是说你父母让你去舅舅家借了钱，才买下的。”

“我骗你的，当时我回去向我爸妈借钱，他们支支吾吾，说疫情让家里的酒楼生意冷清了很多，没余钱借我买房子，也并没有让我去别的亲戚那借，他们不会开这个口的，怕担责任，那时候我还在原来的公司，万一还不起怎么办。”

“她给你打了多少？”

“十万。”

“你怎么不向我借？”

“你已经借了十五万给我了。你那会儿刚换新车，而且吴蔚的爸爸生病，你要帮衬，我怎好向你借这么多？嘉言和丹凝也没有钱。何况我根本没想到，我爸妈给郑其羽换个电脑都是一万以上，我买房他们竟然不肯帮我一点，我买房时疫情才刚开始，对酒楼能有多大影响。”

“天底下怎会有这样的父母，你以后再也不要理他们一家了！”俞果气得捶方向盘，又不好骂得太过分，气了半晌，又道：“十万块钱对萧晓来说应该也算不得什么吧，顺手一帮罢了，你还了没？没还从我这儿先拿着。”

“不是钱的问题，而是，不管怎么样，她对我总不算一无是处。”郑其荷闭了闭眼，声音里充满苦涩：“所有的事情我都清楚，你讲的道理我也都明白，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虽然过去这么久了，要抗拒她，真的很难。。。。。。”

是真的很难，虽然她人已经离开，但她人生最美好的回忆都与她相关，哪是那么轻易擦掉抹去的？凄清孤寂的时候，挫败脆弱的时刻，她脑子里第一个想起的就是她，前几日跟父母弟弟以及郑世泽叔叔他们吃饭时，她是那样的疯狂思念她，那样渴望她能在身边。。。。。。

“因为你爱她，你从来没忘记她，虽然你不愿承认。”俞果一脸的恨铁不成钢，道：“你自己身陷无望的感情中无法抽身，还不肯找人伸手帮你一把，我劝你再去开始一段新的感情，说了多久了？”

“这些年，除了她，我再也没对任何人心动过，似乎丧失了某种能力。”郑其荷道：“何况，找别人来帮自己忘记上一任，动机可说是卑劣了，对人家公平吗？”

两人说话之间，已到了郑其荷的住处，俞果没有把车开进小区，而是停在了马路边，然后熄了火：“什么公平不公平的？你经济上遇到困难，找别人借钱，以后你还她并回报于她，也就是了。感情上遇到困难是一样的，不能自救，找别人拉你一把，有什么不好？以后待人家好，弥补了就是了。”

“你这是强词夺理。万一你对她喜欢不起来，她怎么拉你？你又如何弥补？”

“这。。。。。。你不试试怎么知道？”

“我不用试，心动就是一种难以名状的感觉，第一眼就知道了。”

“其荷，你太理想主义，对爱情要求太高了，这样基本上要以悲剧收场的，不是陷入与错误的人无尽无止的纠缠，就是孤独终老。”俞果摇摇头，认真的道：“我不会把爱情摆那么高那么神圣的位置，这玩意就跟吃饭，喝水一样，有就行了，就算是满汉全席，比弗利90H20矿泉水，不一样的是满足最基本需求？这世界上哪有那么多一眼心动，一见倾心？哪有那么精神与身体高度契合的爱情？大多数人都是找个看得顺眼的，能一起过日子的就行了。”

“我也没你说得要求那么高，也没有那个资格。我现在其实也不知道我想要什么，但我很确定我不想要什么。”

“行了，不管怎样，我劝你一句，别人的老婆是要不得的。还有，你不要太溺爱自己了。”

郑其荷愣住：“什么溺爱自己？”

“生活里有些爷爷奶奶溺爱孙子孙女，父母溺爱子女，都是由着他们任性而为。比如明知碳酸饮料对小孩不好，只要小孩执意要喝，就心软满足他们。明知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会养成孩子的惰性，不利于独立，但忍不住事事包办。后果可想而知。”俞果一本正经的道：“你现在也是啊，明知道跟有夫之妇暧昧不对，却贪恋那一点甜蜜和柔情，下不了狠心斩断情缘。萧晓可不是你的糖，她是糖包着的毒药，你适可而止吧。”

“你打的什么鬼比方，真的很欠揍知道吗！” 郑其荷扬起手欲打，最后只是狠狠瞪了她一眼：“我可走了，你还是想想怎么去捉奸吧！”

“喂！”

郑其荷回过头：“又怎么了？”

“你弟弟找女人比你眼光好！你还别不服气。”俞果冲她一笑：“萧晓是菟丝花，要攀附大树生存，我看孙碧漪是蒲草，看着柔弱，其实坚韧自持，她要是跟了郑其羽，肯定专一得很。”

“神经病！快滚！”郑其荷气急败坏，狠狠甩上了车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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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菟丝花和蒲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