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着老板娘给的地图指示,薛洺疏和莫怀章不费吹灰之力的就已经到了所指,处于鬼桀最底层的久里牢。
鬼桀内部构造简单,就像寻常的任何一个牢房,潮湿阴冷。地面宽阔平坦,有好些拖拽的痕迹,墙壁斑驳,遍布挣扎的爪印。
莫怀章总觉得不太对劲,手里早已经酝酿着灵力,蓄势待发:“离蔚,这里是关押祭祀的人牲之处。照你所说,魔族痴迷血祭,应该对人牲很重视,你看一路走来我等虽然被关押,到底没被凌辱虐待。”
他环伺四周,空落落的,针落可闻,更觉毛骨悚然:“可这里除了门口的两队士兵,一个看守都没有,太过异常了。”
薛洺疏也点头,神色严肃:“如你所说,确实异常。门口的士兵修为颇高,按照玄门阶段来看,至少是元婴五阶以上。门内不应该一个守卫都没有。”
他摊开手心,草灯蜷缩成球,还在沉睡。
薛洺疏抖抖手,说:“一把年纪还没睡够,醒醒!”
草灯动动眼皮,扭过头不理会他,老气横秋的声音慢条斯理地响起:“我看人家年纪大了睡眠不好,好容易才睡着,就被你吵醒了。”
莫怀章仿佛是见到了异兽,指着草灯张口结舌“他……他……他……”了个半天也没“他”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薛洺疏见惯不怪的反手用手背拍拍他的胸膛,说:“比起你家韶华、荏苒那种在人间召唤的灵宠来说,我家草灯稍微有点特别。会说话。”
莫怀章嘴巴张成一个‘O’,惊的快要掉了下巴,在心中呐喊:稍微有点?这根本匪夷所思好吗?从未听过灵宠可以说话的!
薛洺疏毫不客气的将手里的草灯扔到地上,咬着后槽牙小声咆哮:“睡什么睡,起来嗨!”
草灯平稳落地,嘀咕着:“年轻人就是性急。”
三两下窜的没影了。
薛洺疏满意的回过头,竖起手指头做‘嘘’的意思,压低声音,神秘的说:“连师父和阿烬都不知道。”
带着小兴奋,单纯的像背着老师早恋的孩子,指了指自己和莫怀章,说:“我们俩的小秘密!”
莫怀章竟然有点激动,怀揣着‘我和离蔚之间的秘密’这样的心思,点点头。
‘只是这草灯看起来小小一团,可可爱爱的,偏爱吃着甜食。平日里总是在华不注的院子里露出粉红色的肚皮晒太阳。本以为是离蔚养着玩的低阶灵宠,没想到竟深藏不露。’
‘而你。’
他看着面对着石壁挤眉弄眼做鬼脸,仿佛在研究的薛洺疏。
‘究竟是如何的修为,才能驾驭这样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灵宠?’
‘当日梁老猝然羽化,传位于你,世人皆道你城府极深,定然是用了卑鄙的手段,才得到教主之位。就连我也先入为主以为是你的计谋,甚至以为是你害死了梁老,弑师夺位。’
‘可长时间的相处下来,却发现你乃是天下最无忧无虑,天真烂漫之人。没有人有你这番赤子之心,没有没人能真的像你这样做到越名教而任自然。’
‘正当我以为我了解你了,可从遇到魔灵以来,你的一举一动,无不在刷新我对你的认识。你并非传言中的不学无术、心机深沉,反而是修为高深、博学多闻。’
‘唯一不变的,是你依旧是那个深居华不注,放浪形骸、自由散漫、万事随性的薛洺疏。’
‘是从不介意自己出身,摆脱过去的束缚,无谓人言,活出自我的薛洺疏。’
‘也是,我想要活成的样子。’
莫怀章的羡慕溢于言表。
薛洺疏伸出手放在鬼桀内的墙壁上,百思不得其解:“这里面实在安静的有些过了头。”
墙壁冰冷刺骨,怨气极重,慢慢的,一张人形的脸从墙壁内部凸起。只有轮廓的脸连着墙壁,与薛洺疏面对面,似乎在凝视他。
莫怀章赶紧将薛洺疏护在身后,果断抬手,削铁如泥的藤蔓将脑袋斩落。不等那石块落在地上,便已经化作飞灰,回到了墙壁里。
“离蔚,你有没有事!”
莫怀章紧张的把薛洺疏从头到脚看了看,:“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正当他以为松了一口气,环境骤然更迭,他与薛洺疏已经坐在高高的七层环形阶梯上。
周围高朋满座,人满为患,吆喝着,呐喊着,迎接角斗场上的新秀。
漆黑的天空笼罩着大地,血月未满,星辰满天。
角斗场四周的断壁残垣上方,挂着尸骸的圆木上燃烧着火把;地面的火星围着角斗场围了一圈,把秀场照射的恍如白昼。
莫怀章看着陌生的地方,一头雾水:“?”
薛洺疏紧紧抓住他的手腕,小声说:“别轻举妄动,我们好像被鬼桀误认为是这场角斗的观众,把我们从地下送到了地面。”
他不动声色,与莫怀章咬耳朵:“这里魔族众多,修为非你我能及,且静观其变,别露出破绽。”
莫怀章点点头,冷汗直冒。
与他的正襟危坐截然相反,薛洺疏入乡随俗,也跟着身旁的魔族呐喊助威,俨然已经融入角色。
心道:魔族的角斗,百闻不如一见,这个热闹不凑是傻子!
角斗场中间站着一个衣着光鲜的男子,他摊开双手向下,示意安静,一瞬间,整个角斗场鸦雀无声。
“想必大家都知道,三日之后便是满月血祭,本次血祭与往日不同,乃是百年不遇的人祭!”
魔族皆附和:“人祭!人祭!”
主持满意的点头,打了一个响指,秀台中拔地而起一个四四方方的石墩,石墩上用红绒布盖着东西。
石墩旁是一张睡榻,大约半人高的模样,上面躺着一个昏迷不醒的修士。
他示意周围安静,又说:“各部族颇为丰收,敬献了不少人牲,不过最得意的,自然是收获了为数不少的修士。本次祭祀定能圆满。”
他满脸自豪,单手握拳举起,大声呐喊:“祝王辛!”
在座的魔族无不振奋,气势逼人,祝祷的声音响彻行云。
薛洺疏更是扯着嗓子,叫嚷的比旁边的魔族还兴奋,还大声。
旁边的魁梧大汉笑道:“小兄弟,看你瘦瘦弱弱,嗓门还挺大。”
薛洺疏可可爱爱的笑着,欢呼雀跃,异族的衣裳显得他特别的活泼朝气,道:“长这么大第一次见到这样场景,兴奋,兴奋,嘿嘿!”
大汉拍了拍他的后背,差点把薛洺疏一巴掌拍的背过气去,感同身受,一时间涕泗横流:“咱懂,咱当初第一次来角斗场,激动的都哭了。”
薛洺疏的笑容凝固在嘴角,心道:您现在也在哭好吗?这么大块头,力气还挺大,搁这儿铁汉柔情呢?
他竖起大拇指,满脸赞赏:“大块头,真性情!”
大块头眼神坚定的点点头,整一个‘真诚’。
手背横着擦了脸,见莫怀章正襟危坐,郑重其事。目光炯炯,疑惑的问:“这人怎么傻乎乎的?”
薛洺疏可惜的说:“嗨,小时候摔坏了脑袋,这不,难得进城一趟,也来见见世面。别看他傻里傻气的,力气大可大了!”
大块头一听力气大,不甘示弱的抬起手臂,拍拍自己的肱二头肌,抿着嘴唇就要比赛一番。
薛洺疏连忙阻止,说:“大块头,今晚是干啥呢?我吧,第一次来,不太明白怎么回事,方才还走错路,差点被墙壁给吃了呢。”
说着,不好意思的挠挠后脑勺,又羞涩的低垂了眼眸,暗送秋波,把大块头看的心猿意马。
他盯着薛洺疏露脐衣裳下,若隐若现的肚脐,抖了一个激灵,缓解尴尬,说:“你说的是鬼打墙吧?”
薛洺疏不解的看着他,眼神清澈明亮,我见犹怜。
瞅着这么崇拜的眼神,大块头自豪感油然而生,清了清嗓子,用尽毕生才华,解释道:“咳咳,鬼桀的主石壁用了修建之人奠基,俗称魔奠基。”
薛洺疏受教的点点头,认真地看着他,脸色微红,灼灼其华。
大块头继续说:“那些魔族修为高深,主石壁聚集了奠基者的不甘,怨气极重。会将误入的异族吸入石壁为奠基,生啖血灵。”
“但是一般的魔族,他们是不会动手的。”
薛洺疏心中大惊,心道:幸好吃了金兀果隐藏了真元,如若不然,被那些魔奠基吸进去,难免不动用妖力,大费周折一番,才可脱身。
他红着眼眶,可怜巴巴地咬着下嘴唇,期期艾艾:“我,我是不是很差劲,好好的从大门进来,都能迷路。”
大块头见他这般,哪里舍得?手忙脚乱的安慰,又不知道该怎么说,只能打哈哈:“嗨,别放心上。悄悄告诉你,以前我也走错路,差点被当做奴隶被鬼打墙吃掉。”
见薛洺疏有些释然,接着说:“你可去别告诉别人去,怪丢人的。”
薛洺疏乖巧的点点头,捂着嘴巴,惯的懵懂无知。
随后又问:“听说平日的秀场能看到和异兽角斗,今天怎么没看到异兽?”
大块头隐晦的笑着,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说:“看你小小年纪,还是个雏儿吧?有需要的话。”
他拍拍自己的胸口,把一张召唤符篆放在薛洺疏手里,毛遂自荐:“可以找我!”
薛洺疏眉梢挑挑,嘴角抽抽,心道:我雏儿你麻痹,小爷开荤的时候你还在你爸□□里呢!
见大块头冲他示意,这才装的不明就里,将符篆收在怀里。
莫怀章轻轻在下面拉了拉他的衣裳:“离蔚,你看下面那个修士,头戴鸱吻冠,身着紫飞袍,好像是长生门的弟子。”
薛洺疏不假思索地说:“长生门好像没有和我们一起过来吧?他们是怎么来的?”
莫怀章摇头。
‘嘭!’
礼花从鬼桀石壁上空绽放,没有灯火辉煌,而是降下漫天芬芳,昭示今晚的秀场开始。
莫怀章条件反射地捂住口鼻,皱眉警惕:“什么东西?”
却见一旁的薛洺疏完全沉浸在秀场的节目中,兴致勃勃的探着脑袋,目不转睛地盯着秀场,手里不知从哪里拿来了沙锤助兴,根本没空注意上空飘散下来的东西。
一旁的大块头对着莫怀章可没有对着薛洺疏的耐心,上下打量了,满脸写着‘乡巴佬’,嫌弃地瘪瘪嘴,道:“情天幻海而已,一种香料,增加情趣用的。没见识的傻小子。还,什么东西……出息。”
装模作样学着莫怀章的语气,毫不客气的损人,鄙视地剐了他一眼:“少见多怪。”
莫怀章:情天幻海?这一听就不是什么正经玩意儿!
饶是他年纪轻轻,又在梁山深居简出,一心修炼,可正是情窦初开的时候,博览群‘书’,哪里会听不懂‘增加情趣’的隐藏意思?
他在心里手握祖安宝典,口吐芬芳。
拿着两方手帕,一手捂着自己的口鼻,一手递给薛洺疏,却被对方拒绝。
心道:算了,只要我能保持清醒,你们这些登徒浪子就别想靠近离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