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无处不在 第24章 二三章

林颂禾指挥千军万马、在星澜的围追堵截中杀出重围时，眉头都没皱一下。面对堆积如山的赤字报告和各方势力的倾轧，她也能冷静地抽丝剥茧，找出破局之路。然而，此刻，她坐在书桌前，看着对面一脸懵懂、灰蓝色眼睛里写满纯然困惑的遇安，生平第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束手无策、怀疑人生**！

**数学！** 简直是比星澜的生化武器更可怕的敌人！

“遇安，昨天我们学了加法，3 4=7，你记得很清楚，对吧？”林颂禾试图从已知出发，声音尽量保持平稳。

遇安乖巧地点点头，兔耳也跟着晃了晃：“嗯，7个。”

“很好。”林颂禾拿起笔，在白板上写下 `3 × 4 = ?`，“那今天，我们学乘法。乘法是加法的简便运算。你看，3 × 4 的意思就是，有**4组**，每组有**3个**东西。它等于多少个呢？”

遇安盯着那个奇怪的符号“×”，眉头拧成了一个小疙瘩。他努力思考，然后试探性地、带着点小骄傲地回答：“是……7个？”

林颂禾：“……”

她感觉自己太阳穴的血管在突突直跳。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要冷静，他只是不懂概念。

“不对。”她尽量放慢语速，拿起彩笔，在白板上画图，“你看，我画苹果。**这一排**，画3个苹果。”她画了三个红圈圈。“**第二排**，再画3个苹果……**第三排**，3个……**第四排**，3个。好了，现在你数数，**一共**有多少个苹果？”

遇安非常认真地凑近白板，伸出修长的手指，一个一个点过去：“1、2、3……4、5、6……7、8、9……10、11、12！”他数完，眼睛亮亮地看向林颂禾，“12个！”

“对！就是12个！”林颂禾感觉自己看到了曙光，声音都带上了一丝激动，“所以，3 × 4 就等于 12！因为它代表了4组，每组3个，合起来就是12个！明白了吗？”

遇安用力点头，脸上露出了然的神色：“明白了！3 × 4 等于 12！”

林颂禾刚松了半口气，决定趁热打铁：“那好，我们再来一个。5 × 8 等于多少？”

遇安脸上的了然瞬间消失，再次被茫然取代。他看看白板上的苹果阵，又看看林颂禾，小嘴微张，眼神放空，仿佛刚才的“明白”只是林颂禾的幻觉。

“5 × 8……”他小声重复着，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是……是……”他努力回忆刚才的逻辑，“是8组，每组5个？”他试图推理，“那……5 5 5……”他掰着手指数，数到后面显然乱了，“……嗯……是……50个？”

林颂禾：“……” 她感觉眼前有点发黑。50？他是怎么跳跃到50的？！刚才12个苹果数得清清楚楚啊！

这一刻，她无比深刻地理解了那些久经沙场的老兵油子们私下开的玩笑：“宁愿去前线挨枪子儿，也不愿回家辅导熊孩子做作业！”这哪里是辅导作业？这是精神酷刑！是对统帅意志力的终极考验！

不行！必须找外援！林颂禾脑海中瞬间闪过一个人选——**夜莺**！

夜莺可是军校里正儿八经的教官出身！教的是高精尖的机械工程、信号与系统！逻辑清晰，表达能力强，而且……人看起来也靠谱（至少比遇安靠谱）！

“夜莺！”林颂禾立刻接通通讯，“到我书房来一趟，有重要任务！”

很快，夜莺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依旧是那副慵懒又精明的样子：“老大，什么重要任务？发现星澜新动向了？”

林颂禾指着旁边又开始对着白板苹果阵发呆的遇安，语气沉重：“教他数学。从乘法开始。”

夜莺脸上的慵懒瞬间凝固。她镜片后的目光扫过遇安那张写满“我是谁我在哪”的纯（懵）真（懂）脸，又看看白板上那幼稚的苹果阵，不禁疑问：星澜的理科天才基因混了个寂寞吗？最后落在林颂禾那张写满“我快不行了”的脸上。

空气安静了两秒。

“啊！老大！我突然想起来！”夜莺猛地一拍脑门，声音拔高，充满了“大事不好”的紧迫感，“我今晚预约了‘星穹’观测站的最佳观测窗口！百年一遇的‘彗星之泪’与‘赤焰星环’交汇奇观！错过要等五十年！我先走了！任务下次再说！” 话音未落，她整个人已经像一阵风似的，**脚底抹油**，转身就跑！速度快得连残影都没留下！书房的门被她“贴心”地带上，发出“咔哒”一声轻响，仿佛在宣告：此地不宜久留！

林颂禾：“……”

她看着瞬间空荡荡的门口，再看看旁边完全没搞清状况、还在研究苹果为什么是红色的遇安，一股深深的无力感涌上心头。她没想用命令强压夜莺，结果……人家跑得比兔子还快！

书房里只剩下林颂禾和遇安，大眼瞪小眼，气氛一度非常尴尬。

“唉……”林颂禾长长地叹了口气，揉了揉突突直跳的额角，“算了算了……”她像是说服自己，“学不会……就学不会吧。有点常识就好。”她看着遇安懵懂的样子，想起谢老学校食堂那口碑极佳的饭菜，“谢老学校的午饭很好吃，你……多吃点，长身体要紧。”这大概是她能想到最“务实”的安慰了。

没想到，这句话像戳中了什么开关。

遇安一直努力维持的平静表情瞬间垮塌。他低着头，肩膀开始微微颤抖，大颗大颗的眼泪毫无征兆地砸落在书桌光滑的桌面上，洇开一小片水渍。

“呜……我……我是不是……太笨了？”他抽噎着，声音破碎而委屈，“字也写不好看……现在……连苹果……都算不清……我什么都学不好……”他越说越伤心，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那对耷拉着的兔耳也恹恹地垂着，整个人笼罩在浓厚的自卑和沮丧中。

林颂禾愣住了。看着少年哭得伤心欲绝的样子，那些因为教学失败而产生的烦躁瞬间被一种更柔软的情绪取代。她有点笨拙地伸出手，犹豫了一下，还是轻轻拍了拍遇安因哭泣而微微耸动的肩膀。

“也……也不是笨。”她干巴巴地开口，试图安慰，语气是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温和，“我以前……刚进军校的时候，也……也犯过错。”

遇安抬起泪眼朦胧的脸，抽噎着看向她，显然被吸引了注意力。

“教官让我……在沙盘上……摆一个防御阵型。”林颂禾回忆着，脸上露出一丝难得的窘迫，“结果我……脑子一热，理解错了，摆成了个……进攻突击阵型。”她顿了顿，“被教官当着全队的面，骂了个狗血淋头，还被罚……抄了整整五十遍标准防御阵图！抄得我手都快断了！”

遇安听得忘了哭，灰蓝色的眼睛里充满了惊讶。他想象不出眼前这个强大冷静的统帅，也会有被罚抄的时候。

“你看，”林颂禾看着他，语气认真了些，“每个人……都有擅长和不擅长的地方。你可能……就是对数字啊、符号啊这些东西……不太敏感。但你格斗学得很快，身体协调性好，直觉也准。这很好。”她顿了顿，补充道，“送你去学校，主要也不是为了让你考第一。是让你……学着怎么和别人相处，怎么在人群里生活。适应这个社会，比会算乘法更重要。就当……提前练手了。”

这番安慰算不上多高明，甚至有点生硬，但对此刻的遇安来说，却像黑暗里透进的一束光。尤其是听到林颂禾肯定他的格斗和直觉时，他灰蓝色的眼睛里重新燃起了一点微弱的光亮。虽然眼泪还没完全止住，但抽泣声明显小了。

看他还是蔫蔫的，眼眶红红的，林颂禾想了想，鬼使神差地又站起身，走向那个恒温小冰箱。她再次拿出那个装着珍贵小番茄的保鲜盒，打开，**从中挑出两颗最大最红、饱满得仿佛要滴出水来的小番茄，塞进了遇安的手心里。**

“喏。”她的声音依旧没什么波澜，但动作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纵容。

遇安低头看着掌心里那两颗如同红宝石般的小番茄，又抬头看看林颂禾。泪痕还没干，但委屈的神情已经被一种混合着惊喜和依赖的亮光取代。他小心翼翼地拿起一颗，放进嘴里。

清甜微酸的汁液再次在口中爆开，驱散了所有阴霾。

他满足地眯起眼睛，小口小口地吃着，像只被安抚好的、终于吃到心爱零食的小动物。

林颂禾看着他那副瞬间“阴转晴”的样子，再看看自己空空如也的手（番茄没了），心中那点无奈和挫败感，忽然被一种奇异的、近乎宠溺的荒谬感取代。

好吧……恭喜这位遇安同学，再次凭借“弱小、可怜、无助（但能吃）”，成功地从林·统帅·颂禾手中，“骗”走了两颗价值不菲的小番茄。

这学费……可真贵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