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颂禾站在床边—神色复杂地看着昏迷中的星澜。
她以敏锐和分析能力著称,但此刻,真相似乎就隔着一层薄薄的窗户纸但因为那个可能性太过惊世骇俗,完全颠覆了她所有的认知。
但现在,一个个事实**裸地摆在她面前:
1. 星澜可以操控阿黄。(他指挥了阿黄的行动)
2星澜对林府异常熟悉。(能精准找到房间,了解布局)
3星澜认识她,并且……对她有着极其深厚复杂、绝非仇恨的情感。
所有这些线索都指向一个不可思议的结论。
但林颂禾的大脑自动为其寻找着看似更“合理”的解释:‘是因为遇安吗?’她想,‘星澜和遇安之间是否存在某种深层的精神联结?是遇安对我的某种情绪,在不经意间投射影响到了星澜,才让他流露出那种……感情?’
这个解释勉强能自圆其说,但也仅仅只是勉强。它无法解释星澜对林府的熟悉,也无法解释阿黄的守护。
她看着那张因中毒和虚弱而苍白的脸,眉头紧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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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暂的昏迷之后,星澜被身体的疼痛折磨得不得不醒来,身体的虚弱和伤处的钝痛一阵阵袭来,提醒着他昏迷前发生的所有事。尤其是……那双看到过他最狼狈、最失控一面的眼睛,此刻很可能就在附近。
他闭着眼,尽可能调整呼吸,维持着昏睡的假象。脑海里一片混乱,所有的机变和谋略在此刻似乎都派不上用场。面对林颂禾,尤其是在经历了幻境中那无法掩饰的情感暴露和回溯的梦境后,他生平第一次产生了强烈的、鸵鸟般的逃避欲。有时候,逃避虽然可耻,但真的有用。
他能感觉到那道审视的目光落在他脸上,锐利得几乎要将他穿透。他知道她肯定察觉到他醒了。
就在他内心激烈挣扎,纠结着是继续装死还是直面酷刑时,林颂禾清冷的声音打破了沉寂,带着不容置疑的肯定:
“还是无话可说?”
星澜心底最后一丝侥幸被戳破。装不下去了。他眼睫颤了颤,最终还是认命地缓缓睁开了眼睛。那双灰蓝色的眼眸里还带着伤病的虚弱,却已然努力恢复了平日的疏离与淡漠。
“你要我说什么?”他哑着嗓子反问,声音干涩。
林颂禾看着他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皱紧了眉,语气强硬:“把你所有知道的,都说出来。”
星澜避重就轻,试图将话题引向更“安全”的方向:“在帝斯特尼掌管宗教的是元老戴维。他注射长生剂可能产生了严重的异化副作用,不再是原本的形态了……”
“说点我不知道的?”林颂禾打断他,语气里带着明显的不耐。
星澜轻轻笑了一下,那笑意未达眼底,反而带上一丝惯常的讽刺:“林统帅,是打算审问我吗?”
林颂禾懒得跟他绕弯子,直接抛出核心问题:“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巧合。”星澜哑声回答。
“你以前认识阿黄?”林颂禾紧盯他不放。
“不认识。”星澜矢口否认。
“你为什么会对我家那么熟悉?”林颂禾的问题一个比一个尖锐,步步紧逼。
“不熟悉。”星澜几乎是硬着头皮回答,每一个字都像是在挑战林颂禾耐心的底线。
这彻底的否认和敷衍终于将林颂禾惹恼了。她猛地俯身,一把揪住星澜的衣领,几乎要将他从床上提起来!动作牵扯到伤口,星澜痛得闷哼一声,脸色瞬间更白了几分。
林颂禾动作一滞,像是被他的痛哼烫到,又松手将他放回床上,胸口起伏,显然气得不轻。她深吸一口气,换了个问题:“你知道遇安在哪里吗?”
星澜舔了舔干涩的嘴唇,这一次,答案倒是真的:“不知道。”
看着他这副顽固不化、满口谎言的样子,林颂禾只觉得一股无名火直冲头顶。她引以为傲的冷静在这个男人面前屡屡破防。她烦躁地转过身,在房间里来回踱了两圈,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再次站定时,她的语气平静了许多,却带着一种更复杂的情绪:“其实……我应该向你道歉。”
星澜愣住了,有些诧异地重新睁开眼看她。
“苏园的兽人,是你送过去的吧?”林颂禾看着他,“你没有杀他们,反而给他们找了条活路。”她停顿了一下,声音低沉下去,“还有……上次刺杀迈尔斯的行动,我曾把你当做死敌,用狙击枪瞄准过你。为这件事,我道歉。”
星澜沉默了片刻,偏过头,道歉吗?被狙击枪锁定时残留的痛苦居然真的随着这郑重道歉烟消云散。林颂禾,她总能用最直接的言语让他溃不成军。他极力压抑住某种濒临破溃的情绪,最后只用一种极其轻描淡写、仿佛要抹去所有意义的语气说:“垃圾处理罢了。”
林颂禾却被气笑了,那种极度无语的感觉又涌了上来:“星澜,你能不能好好说话?”
星澜转回头,看向她,忽然也笑了。那笑容极其复杂,自嘲?无奈?认命?最后却要用最恶毒的语言来武装自己溃不成军的内心:
“那林统帅希望我怎么好好说话?你想听什么?”他声音压低,带着几乎是恶意的语气,一字一句道,“是想听我对你情根深种,难以自抑,所以才来这个地方舍生忘死吗?”
每一个字,都在用讽刺裹挟着他血淋淋的、无法宣之于口的真心。
林颂禾眼神骤然锐利,像被针扎了一下,狠狠瞪了他一眼,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有病!”
骂完,她彻底转过身去,不再看他。也好,星澜心想,就这样吧,别再问了。他引以为傲的应变和智商,在目前重伤的情况下根本不够用,他只觉得心力交瘁,几乎要祈求干脆就这样彻底昏死过去算了。
然而事与愿违。他本就极差的身体状况在情绪剧烈波动和毒素残余的影响下开始剧烈反扑。没一会儿,他就开始发起高烧,温度飙升得极快,很快便突破了40度。
灼热感从内部吞噬着他,烧得他呼吸急促,意识再次模糊起来,脸颊泛起不正常的潮红。
林颂禾察觉到不对劲,回头看到他烧得浑身滚烫、蜷缩起来的样子,蹙眉走近。她犹豫了一下,还是伸出手背,轻轻贴在他的额头上试温。
那冰凉的触感在滚烫的皮肤上显得格外清晰。
就在这时,星澜猛地睁开了眼睛。
他烧得眼神涣散,水光氤氲,似乎看不清眼前的人,却又好像看得无比清晰。他就那样静静地、脆弱地看着林颂禾,毫无征兆地,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唰地一下滚落下来,划过通红的脸颊。
林颂禾浑身一震,僵在原地。
他哭的样子……那眼神,那无声落泪的姿态……竟然和遇安一模一样!
演技可以骗人,身份可以伪装,但某些深入骨髓的神态和细微反应,怎么可能模仿到如此分毫不差的地步?!
她震惊得甚至忘了把手抽回来。
而下一秒,烧得迷迷糊糊的星澜,忽然用滚烫的手一把抓住了她试温的那只手,极其用力地,直接将它摁在了自己剧烈跳动的心口上!
他的心脏跳得又快又重,隔着薄薄的衣料,那擂鼓般的震动清晰地传递到林颂禾的掌心,烫得惊人。
他望着她,嘴唇翕动,似乎有千言万语,但最终什么也没说,他像是耗尽了所有,眼睛一闭,再次彻底晕厥过去。只剩下林颂禾的手,还被他紧紧抓着,按在那颗为她而剧烈跳动、又因她而痛苦不堪的心脏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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