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魄夫人的“罚酒”,比林浅浅预想的来得更快,也更符合“规矩”。
第二天清晨,林浅浅刚结束一轮对听雨轩院门防护魔纹的揣摩,正准备前往书房开始一天的打扫,一位面色冷肃、身着刑堂服饰的魔侍便堵在了她的院门口。
“林魔侍,”那魔侍声音如同寒铁摩擦,不带丝毫感情,“奉冰魄夫人令,内殿库房需补充一批‘凝神香’,此香主料‘静心莲’需取自‘沉魂泽’边缘,限你三日之内,采集十株品质上乘的静心莲回来。这是任务令牌与采集图。”
说着,将一枚冰冷的玄铁令牌和一张简陋的地图塞到林浅浅手中。
沉魂泽?静心莲?
林浅浅心里“咯噔”一下。她在一些杂书和与其他侍女的闲聊中听说过这个地方。沉魂泽位于魔域深处,是一片终年笼罩在灰色迷雾中的沼泽,据说能沉溺神魂,滋生各种诡异的毒虫瘴气,凶险异常。而静心莲,虽名“静心”,却是吸收沼泽死气与残魂怨念而生的一种奇异植物,只生长在泽边特定区域,采摘时需极其小心,稍有不慎便会被其蕴含的怨念冲击心神,甚至引动泽中诡异存在。
这任务,对于一个筑基期的魔侍而言,绝对是九死一生的刁难!别说采集十株,能否活着走进沉魂泽边缘都是问题。
“这位大人,”林浅浅强压着心中的怒火和恐惧,试图争取,“小人修为低微,沉魂泽凶名在外,只怕力有未逮,耽误了库房用度……”
“此乃内殿常规庶务,按规矩,三等魔侍有义务完成此类采集任务。”刑堂魔侍打断她,语气冰冷不容置疑,“林魔侍既已晋升,自当遵守内殿规矩。莫非……你想抗命?”
一顶“抗命”的大帽子扣下来,林浅浅知道,这事没有转圜的余地了。冰魄夫人这是阳谋,利用规则来整治她,就算闹到魔尊那里,一句“按规矩办事”就能堵住所有人的嘴。
【好个冰魄夫人!够狠!】她内心咬牙切齿,面上却只能接过令牌和图,低声道:“小人不敢,定当尽力而为。”
“不是尽力,是必须完成。”刑堂魔侍冷冷地补充了一句,转身离去。
看着那魔侍消失的背影,又看了看手中沉甸甸的令牌和那张标注着危险区域的地图,林浅浅感觉一股寒气从脚底直窜头顶。
三天?沉魂泽?十株静心莲?
这根本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她失魂落魄地走向书房,连清洁术都忘了用,机械地擦拭着书架,脑子里一片混乱。
【怎么办?去求魔尊?可他凭什么帮我?就因为我觉得自己‘有趣’?万一他觉得连这种小事都处理不了,太废物,失去了兴趣怎么办?】
【自己去?跟送死有什么区别?沉魂泽那地方,听说金丹期修士进去都得小心翼翼!】
【系统!系统你有没有什么能保命或者快速采集的任务?!】
仿佛回应她的呼唤(或者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系统那冰冷的电子音适时响起:
【新任务发布:于沉魂泽范围内,成功模仿泽中特有魔兽‘鬼面鸮’的叫声,并吸引至少三只同类回应。任务奖励:敛息术提升至(中级),下品灵石一千五百。任务失败惩罚:周身散发浓烈‘引魂香’气息(持续三日),对沉魂泽内怨魂及诡异存在吸引力提升百分之三百。】
林浅浅眼前一黑,差点晕过去。
【鬼面鸮?!还要吸引三只回应?!失败惩罚是变成人形自走引魂香?!还提升百分之三百吸引力?!】她感觉自己快要崩溃了,【系统你是嫌我死得不够快,还要给我加个加速冲榜buff吗?!】
前有冰魄夫人的规矩刁难,后有系统的作死任务,林浅浅感觉自己被架在了火上烤,两面都是绝路。
绝望之中,她忽然抓住了系统任务中的一个关键点——鬼面鸮!
她在一些杂闻玉简中看到过关于这种魔兽的记载。鬼面鸮,沉魂泽外围常见的低阶魔兽,形似猫头鹰,面部花纹如同鬼脸,叫声凄厉,能扰人心神,喜食沼泽中的一种小型怨灵。它们通常是群体活动,对领地意识极强,但似乎……有一种特殊的交流方式?
一个极其冒险的计划,在她脑海中逐渐成型。
如果她能完美模仿鬼面鸮的叫声,并且理解它们叫声中蕴含的信息……是否有可能,利用这些地头蛇,来帮助她寻找甚至……驱赶走静心莲附近的危险?
这个想法很大胆,也很疯狂。一旦模仿失败,或者理解错了叫声的含义,很可能不是吸引来帮手,而是吸引来杀身之祸!
但眼下,她似乎没有更好的选择了。
【拼了!左右都是死,不如赌一把!】林浅浅眼中闪过一丝狠色。她拥有拟声术(初级),这是她唯一的依仗。
接下来的两天,林浅浅几乎不眠不休。她先是利用魔侍的身份,在内殿藏书阁的外围区域,翻找了所有关于鬼面鸮和沉魂泽的记载,仔细研究鬼面鸮的习性、叫声特点以及可能代表的不同含义(求偶、警告、召唤、进食等)。
然后,她躲在听雨轩的静室里,全力运转拟声术,对着墙壁反复练习模仿鬼面鸮那凄厉、诡异的叫声。
“咕——嗷——”
“桀——桀——”
“呜噜——呜噜——”
各种古怪的声音从静室中传出,幸好有阵法隔绝,否则恐怕会引来巡逻魔兵的探查。林浅浅练得喉咙发干,头晕眼花,才勉强掌握了几种比较常见的鬼面鸮叫声韵律。
第三天,期限已至,没有退路。
林浅浅深吸一口气,将状态调整到最佳,带上了所能准备的所有东西——几瓶普通的解毒丹、驱瘴符(效果存疑)、那枚仅剩的隐匿符(关键时刻保命用)、以及一些干粮和清水。她没有穿那件灰扑扑的侍女服,而是换上了一身更方便行动的、颜色暗沉的粗布衣服,将头发利落地束起。
看了一眼腰间那枚冰冷的任务令牌,她毅然踏出了魔神殿,根据地图指引,朝着沉魂泽的方向而去。
越是靠近沉魂泽,周围的景象越发荒凉死寂。灰色的雾气开始弥漫,空气中充斥着腐朽和一种若有若无的、直透神魂的阴冷气息。脚下的土地变得泥泞,偶尔能看到惨白的兽骨半埋在淤泥中,四周寂静得可怕,连风声都仿佛被吞噬了。
林浅浅全力运转隐匿术(初级),将自身气息收敛到最低,如同一个灰色的影子,在迷雾中小心翼翼地穿行。洞察术(初级)开到最大,警惕着周围任何一丝能量波动。
根据地图和资料,静心莲通常生长在沉魂泽边缘,那些死气与生机交织的浅水区域。
她花了将近一天的时间,才艰难地摸到了沉魂泽的边缘。眼前是一片望不到尽头的、泛着诡异气泡的黑色沼泽,灰色的浓雾在这里变得更加粘稠,能见度极低。沼泽中零星散布着一些枯死扭曲的怪树,如同张牙舞爪的鬼影。
她小心翼翼地沿着泽边移动,寻找着静心莲的踪迹。同时,耳朵竖起,全力捕捉着周围的声音。
终于,在绕过一片布满苔藓的巨石后,她看到了几株在灰色雾气中若隐若现的、散发着微弱乳白色光晕的莲花——静心莲!
然而,还没等她感到欣喜,一股强烈的危机感骤然袭来!
在静心莲附近的水洼中,她看到了一些模糊的、半透明的影子在游弋——是低阶水怨灵!它们被静心莲的气息吸引,但又畏惧其本身蕴含的净化之力,只在周围徘徊。除此之外,淤泥中还潜伏着几条色彩斑斓、一看就剧毒无比的魔沼鳄!
硬闯过去采摘,绝对会被撕成碎片!
林浅浅屏住呼吸,躲在一块巨石后面,心脏狂跳。
就是这里了!
现在,该系统任务上场了!
她回忆着这两天练习了无数遍的鬼面鸮叫声,选中了一种表示“发现食物(小型怨灵)、召唤同伴共享”的特定韵律音节。
她深吸一口带着腐殖质和瘴气的空气,运转拟声术,喉咙里发出了一声低沉而诡异的鸣叫:
“咕呜——噜噜——桀——!”
声音在死寂的沼泽中传出老远,带着一种奇特的穿透力。
叫完之后,林浅浅立刻全力催动隐匿术,将自己死死藏在巨石阴影里,连大气都不敢喘,内心紧张到了极点。
【成功了?失败了?会引来什么?】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沼泽依旧死寂。
就在林浅浅以为失败,准备尝试其他叫声或者硬着头皮想别的办法时——
“桀——!”
“咕嗷——!”
远处,不同的方向,传来了两声类似的、带着回应意味的鬼面鸮叫声!
紧接着,扑棱棱的翅膀扇动声由远及近,三只体型不大、面部花纹如同扭曲鬼脸、眼睛闪烁着幽绿光芒的鬼面鸮,穿透迷雾,落在了离她不远处的一棵枯树上!
它们歪着脑袋,绿油油的眼睛扫视着下方的水洼,显然是被“食物”的信号吸引了过来!
【成功了!真的引来了!】林浅浅内心狂喜!
那三只鬼面鸮显然发现了水洼中那些游弋的低阶水怨灵,发出兴奋的“咕咕”声,随即如同三道灰色的闪电,扑向了水洼!
水怨灵们发出无声的尖啸,试图抵抗,但它们的力量在专门克制它们的鬼面鸮面前显得不堪一击。很快,几只水怨灵就被鬼面鸮撕碎、吞噬。
这边的动静,也惊动了淤泥中潜伏的魔沼鳄。但它们似乎对鬼面鸮颇为忌惮,只是警惕地抬起头,并没有贸然攻击。
趁此机会!林浅浅眼中精光一闪!
她如同狸猫般从巨石后窜出,将隐匿术和刚刚入门、还十分生疏的御风术结合到极致,身影快如鬼魅,直扑那几株静心莲!
她的手精准地抓住莲茎,用力一拔!感受到一股阴寒的怨念顺着指尖试图侵入,她立刻运转《基础引气诀》和一丝微弱的、得自魔元珠的魔气进行抵御,同时将其迅速放入特制的玉盒中封存。
一株、两株、三株……她动作飞快,趁着鬼面鸮与怨灵纠缠、魔沼鳄被震慑的宝贵间隙,一口气采摘了八株品质上乘的静心莲!
就在她伸手抓向第九株时,一只鬼面鸮似乎解决完了眼前的“食物”,绿色的眼睛狐疑地转向了她这个突然出现的、气息陌生的“生物”!
“桀——!”它发出一声带着警告和质疑的尖锐鸣叫!
另外两只鬼面鸮也立刻抬起头,幽绿的目光锁定了林浅浅!
【不好!】林浅浅心头一紧,知道不能再贪心了!
她毫不犹豫,放弃最后两株静心莲,将速度提升到极致,转身就向沼泽外冲去!
身后,三只被惊扰的鬼面鸮发出愤怒的啼叫,振翅追来!它们的声音似乎引动了沼泽更深处的某些存在,灰色的雾气开始剧烈翻涌!
林浅浅头皮发麻,将吃奶的力气都用了出来,拼命狂奔!同时毫不犹豫地捏碎了那张珍贵的隐匿符!
她的身影瞬间变得模糊,气息几乎完全消失。
追来的鬼面鸮失去了目标,在迷雾中盘旋啼叫了一阵,最终悻悻地返回了枯树。
直到彻底冲出沉魂泽的范围,回到相对安全的荒地,林浅浅才敢停下来,扶着膝盖大口大口地喘气,浑身都被冷汗和泥浆湿透,狼狈不堪,但脸上却充满了劫后余生的喜悦和兴奋。
她成功了!
不仅完成了冰魄夫人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采集到了八株静心莲(虽然差两株,但应该能交差),还顺带完成了系统的作死任务!
【叮!任务完成。奖励发放:敛息术提升至(中级),下品灵石一千五百。】系统的提示音如同天籁。
一股更精妙的敛息法诀涌入脑海,她感觉自己对气息的控制力瞬间提升了一个档次!
看着怀里八个装着静心莲的玉盒,和脑海中更强大的敛息术,林浅浅忍不住咧嘴笑了起来,尽管笑容因为疲惫和紧张而有些扭曲。
【冰魄夫人,你想借刀杀人?可惜,我这把刀,比你想象的……要滑溜一点!】
她休息了片刻,整理了一下狼狈的仪容,带着战利品,踏上了返回魔神殿的路。
这一次,她不仅活着回来了,还变得……更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