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老夫人八十大寿,晏府名流云集。
晏冬带着礼物回去,回到自己的闺房。
她想放下礼物就走,却还是在房内枯坐了半个时辰。听着前院人声鼎沸,迎来送往,就是没有她爹的声响。
她爹自从二十五年前与她娘和离后,就失魂落魄离开了京城,逢年过节也不见踪影。
她环顾落满尘灰的房间,少女时期和人斗法,技不如人,血液横流,怕被祖母责骂,躲进房里,自己学着治。治坏了,留下疤。后来齐夏学医,帮她治,才好一些。
临近正午,快开席。她把礼盒打开,将里头的贺笺落款填成她爹,晏微雨。
老太太的好日子,总得让她收到最想收的人的礼物。
至于她自己,也备了个小礼物。
陛下赏赐的那尊金菩萨。
祖母一天到晚求菩萨拜佛,保佑她那个在外浪荡的儿子平安无事。
她送这份小礼,应当也算尽孝。
若祖母知道是御赐之物,必得供起来。她想想就发笑。
两份礼物被她捧着,准备送到库房,刚推开门,迎面撞见一人。
青衫落拓,俊颜长身。
她的表兄,户部侍郎陆昀。
陆昀浅笑:“表妹。”
“表哥。”
“正要来找你,走吧,一块入席。”
“不了,我还有事,嗯,这两份礼物,劳烦你转交给祖母。”
“你有什么事要办?一顿饭的功夫应该不耽误。”
“你知道的,祖母并不乐于见到我,何必在大好的日子惹她老人家伤心?”
“见个面总归无妨。”
“有个朋友在家等我,我们约好了今天一起过。今天,也是我的生辰。”
陆昀怔了片刻,俊朗面容浮现尴尬。
她把礼物塞到他怀里,“劳烦表哥了。”
……
她在京城大街上晃悠。去千里香买了几盒点心,红豆馅的,牛乳馅的,还有杂七杂八各种馅的,都来了一点。
又去茶楼上喝了半壶茶,听了一出不大懂的戏,下楼碰上卖花女,买了一盆开得正盛的秋菊,送给了路边摆摊算命的瞎子。
瞎子无所回馈,好心请她算一回命。
她坐下,摇了支签。
瞎子摸着签上的铭文,道:“姑娘将有两段缘,一断,二续。”
“怎么个断法?”
“血肉模糊,反目成仇。”
她点点头。
五年前和席跃分离那一日,她把他捅得血肉模糊。
挺准。
至于续的那段,大抵是和家里那只金丝雀的。
晏冬起身:“谢了,不过时间说错了,不是‘将’,是‘已’。”
是已经血肉模糊、反目成仇。
她转身离去,没听见瞎子摇头晃脑的“非也,非也”。
过了晌午吃饭的点,她回到小晏府。
涂思瑾正在书房看书。
阳光照进窗棂,琼枝玉树的一个人,挺鼻薄唇,俊美逼人。
晏冬闻见空气里的淡淡青松香,混合着雨露的清雅,书墨味道的醇厚。
她心里堵的那口气忽然就散了。
涂思瑾放下书,把她手中的点心盒接过去,“我做了你喜欢吃的菜,在锅里热着,你要不要吃点?”
“我不是说了在外头吃吗?等我做什么?”
“我见你早晨出门时不大开心,可能在外头也吃不饱。”
晏冬愣了一下:“我早就吃饱了,你自个儿吃吧。”
“我不饿。”
涂思瑾打开千里香的点心盒,里三层外三层的精致包装。晏冬嫌麻烦,坐在一边,把玩他写字的笔。
“上回那幅青梅竹马的画呢?”
涂思瑾动作微滞,“我收起来了。”
“怎么不挂?”她指着对面空荡的墙。
“留白。”
“我不懂留白,我就要满满当当。在哪?挂出来。”
“你忘了吗?”
涂思瑾静默地看着她。
晏冬恍惚想起点什么。
那回她生气了,嫌他太主动。把他撇在了书房。瞧他这委屈模样,差点给这傻鸟留下心理阴影了。
“我说要挂画,又没说你以前没做错。”
他低低地“嗯”了一声,出去取了碗碟回来,将点心装盘,又泡了壶大红袍,端到她面前。
她拉着他的领子勾他下来,喂给他一块甜糕,用嘴。
他舔去点心碎末,勾唇弄齿。
晏冬觉得这生辰还算不错。
还想再做点别的,侍女在外禀报:“晏小姐,陆少爷来了。”
涂思瑾眼眸微敛,吻得她更紧。
她推开:“客人来了,没听着?”
“不能继续么?”
“你说呢?”
涂思瑾阴阴悒悒瞥向门外。
稳健的脚步声踏了过来。
晏冬对他“嘘”了一声,疾步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