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繁露春秋 第171章 以身许国

作者:Pythagozilla 分类:其他类型 更新时间:2025-10-17 09:31:22 来源:文学城

自家妹妹竟成了梁侯极青眼之人的传言,祁韬次日一早到值便听说了。

金榜传胪后,按制探花多授翰林院编修,故而他整日在翰林院与一众资深老翰林为伍。那班人号称编经修史、道貌岸然,实则也颇好风闻八卦,消息灵通得很。虽无实务可理,却日日议论纷纷,津津乐道。

祁韬性子和顺,不喜纷争,每当老前辈们围坐闲话,他便带笑听着,心思早飞到九霄云外,一时一个念头,想着如何将这等无稽传言入他笔下小说中去,倒毫无新人初入官场的桀骜之气。如此更讨人喜欢,几位老哥哥愈发爱拉他谈天。

同届之中,谢、傅二人亦入殿试,只是名次略逊,一为庶吉士,留翰林院修撰典籍,一为刑部主事,外调湖广供职。

倒是裴宪之、赵令昉等此前少有往来的贵胄子弟,因家世或缘请调,皆留京任职,来往渐密,竟也多是爽朗人。几人清闲之余,时而泛舟西山、夜饮画楼,吟诗作对,唱和不绝。这一年可谓春风得意,岁月可人。

故而这天老哥哥们一见就把他扯住问话,叫祁韬险些惊得一跳,听他们说得神神鬼鬼天花乱坠,一瞬竟产生了怀疑:这是在说辉山?怎的我们也入了他们的闲篇?

其实,祁家原本依附于王家,王党倒台后,迟迟未择定换哪艘船。祁韫得梁述看中,外界自是认为梁党笑纳了祁家。

这也是因祁元白旧病复发,虽不剧烈,却也缠绵病榻,许多事有心无力。祁承涛脱宗,祁韫几乎自成一派,虽在家时仍晨昏定省、笑颜如常,在外也时有家书问安,却不得不使做父亲的更添一层伤心。

几位老翰林见祁韬当真一脸茫然,愈发来劲,你一言我一语,把风声说了个七零八落,五个人竟能讲出七个版本:有说祁二和长公主是宫宴私定终身,有说梁家早就悄悄认了这门亲的,甚至还有说祁二其实是梁侯的私生子!

祁韬一路回府,仿佛脚下踩着云雾,到了家中,直奔祁韫书房。祁韫听到“私生子”版本也不禁失笑,将夜昙玉佩拿出给他看,略述经过,祁韬这才知真相。

“昨日是殿下于坐忘园相看驸马之日,你又得梁侯庇护,她……她不会真要……”他立刻想到这一层。

祁韫却淡淡摇头:“若真是那样,反对之声只会更甚。她的本意,只是借梁侯之势护我周全,使有心之人投鼠忌器,不敢轻举妄动。”

她顿了顿,又道:“此事多半仍循历代女主旧例,趁风言未大作,反以此强硬立威。既已有人敢造谣中伤,便须雷霆一击,堵住悠悠众口。”

“她自知身为女子本就处处掣肘,便更不能容旁人借情字妄测她志。”祁韫目光沉静,“此时,她要的不是退避,而是让天下人知,纵有风波,陛下与她一体同心,她握政如常,不容挑衅。”

次日大朝,果然又议及长公主婚嫁之事,言既已相看驸马,便该早定人选,以安人心、明宗法。

此事酝酿已近两月,往常陛下虽未置一词,却每每神色不悦。一些见风使舵者,初时叫嚣得紧,自以为能讨好陛下或梁党,如今多已噤声。

至今仍站而不退者,始终只是一拨人:以钦天监少监卞宗达为首,屡次上疏,联名劝谏者有太常寺少卿许师道、国子监祭酒温如圭,以及在野名宿、士林领袖如光熙朝吏部尚书褚彦恕、湖广书院山长周子衡等,皆耄耋之年,望重朝野。

这便是朝局难解、充满变数之所在。这些人既非党争工具,亦无私利可图,唯信奉纲常伦理、礼制不移,持“男尊女卑”、“内外有别”、“阴不干阳”、“女主无冕”之说,根深蒂固,寸步不让。

在他们眼里,纵瑟若再有才干、再多治绩,皆不足为凭。九年前她监国,是迫于时局,不得已而为之。如今圣主长成,声望日隆,她便理当退位还权,归居内廷。否则,便是“母仪未分、纲常失序”,此非政体之争,而是礼法之乱。

钦天监卞宗达正激烈上谏,声色俱厉,忽见金銮殿上,侧旁珠帘轻启,一缕晨光透帘而入,将珠玉微光映在阶下石砖。

长公主殿下自帘内缓步而出,未有声响,亦无传报,仿佛她本就应在此处,如旧例、如寻常,每日如是。

她一袭红裙,鬓发清简,眉宇间隐约病色,却自有一种不容逼视的尊贵。其姿容不艳,神情亦无怒意,唯那步态从容、眼波淡定,叫人一见便心生敬畏,不敢妄动,正如神妃下临,不怒自威。

群臣尚在整肃衣冠、纷纷下拜,她已在殿上安坐。那玉座不知何时置于帝位侧前,规制恰合九年来监国礼制,显非仓促所为。

殿中顿时鸦雀无声,只余风过宫瓦微响。

三年来,陛下独自临朝,她亦避居深宫,政事多不亲裁。如今忽然现身,且正值婚议纷纷之际,熟知她手腕者心头顿生寒意。

殿中诸臣互视一眼,便觉风色突变,空堂肃杀,似有雷雨将至。

卞宗达随众跪地又起身,一时断了言语。瑟若却在座上自在地微一拢袖,淡笑道:“卞卿,我等你说完。”

他面圣机会寥寥,从不识殿下路数,不知她笑容里可能藏着的就是万顷寒霜。更自视理公天明,故而言辞愈发激昂,字字铿锵,久久回响于殿中。

待他说罢,瑟若微一点头,起身负手踱步:“既论天象,我与你辩。所谓‘岁星不度’,现世者几何?”

不待卞宗达开口,她已自顾一气呵成:“首见于秦昭襄四年三月,次见汉武帝元封三年八月,又有唐高祖武德九年二月,五代后晋天福元年十月,宋哲宗元祐四年七月……凡此共七次,皆有岁星不度之异象。”

“再论‘昴宿晦昧、紫微隐光’,其例更多。如汉成帝鸿嘉三年、唐玄宗开元二十五年、宋仁宗皇祐二年、元英宗至治三年……史载不下十二次。”

卞宗达知其所引皆有据可查,无从反驳,一时沉默。

瑟若笑意更深:“那么,这其中有几次与女主摄政有关?又有几次引发灾祸?我告诉诸位,与女主摄政相关者,无。其后确有灾荒者,不过十之三四。至于因灾而乱、民不聊生者,十之不足二。”

“诸位既尊古例,敢问可曾细读?自秦以来,荒年占比几何?”她语锋一转,望向班中户部尚书卢弼之,“卢尚书,你来说。”

卢弼之躬身应命,沉声道:“回殿下,自秦至今一千八百余年,荒歉之岁约占四成,其中连年大旱、涝疫并至者,不下百次。”

瑟若续道:“不错。可见荒年十之三四,本为常例,未必由岁星不度、昴宿晦昧、紫微隐光而起。若以此等灾异强归于女主摄政,岂非徇私曲理、倒置因果?”

她神色从容,语声虽不高,却自有一股不容置疑的沉定与气势,如旷野长风,卷地而来:“天象诚为上天垂戒,旨在警示人主修身省政,克己守礼,未尝便是定数死谕。”

“若谓星辰一动,便定人生祸福、国之兴亡,那我辈尚有何为君、为臣、为民之责?若果真旱涝丰歉、生死成败皆由天定,那我等尘世众人岂非应手缚足缠、两眼望天,徒坐庙堂,不问万事,静待天命?”

言及于此,她语势一转,如山岳临风、江河决口:“我监国九载,承先帝遗命,辅幼主而理朝纲,殚心竭力,未尝一日偷安。”

“九年以来,整饬盐政,厘清户籍,开海设厂、铸火器以强兵。定九边军饷,修水利、治漕渠,以安国本。正朝仪,复典章,重农桑,开民学,兼收并蓄,以兴文教。虽不敢言无憾全功,但问心自省,未负宗庙社稷,无愧百姓苍生。”

“便论此次春荒,自上而下,陛下躬行节俭,与我亲督赈务,各部精诚协力,地方能吏昼夜不息,粮道调度无误,赈济有条不紊,未出大疫,未乱一方。群臣同心,终令民生得保,此乃庙堂群力,不独我一人之功,亦绝非天数可阻。”

她立于御阶之上,目光如电,扫视殿上百官:“今日之局,虽系我与陛下两肩所承,然天下之治,岂止我与天子之责?诸位同列皆为股肱之臣,若谓我之政为不法,便是九年政绩一概否定,诸君所行尽归虚妄!”

最终,她一语落下,声如玉磬却如千钧横扫:“不独卞卿,在座诸公谁欲罪我,列证来辩!”

此言一出,群臣震动惊惧,纷纷跪拜一地。

卞宗达自是无言以对。论政本非其所长,何况方才一番激辩,早已被长公主气势压倒,脑中一片纷乱,只回旋着星宿昏晦、天道谶纬之说,仓皇间更不知如何反驳。

况若真欲罪她,便等于推翻九年来朝廷诸政,那是连陛下与满朝文武皆一并否定,他更无此胆魄与能耐,又怎能措辞成章,与她争锋?

林璠方才始终全神贯注地听皇姐陈词,越听越面带微笑、喜不自胜。那自幼在他心中如山岳般高峻的皇姐,曾为他遮风挡雨、引路开途,如今再临朝堂,仍是当年那人。

许久,才有国子监祭酒温如圭出列。他年逾七旬,原已致仕,前祭酒陆元礼因春闱案被贬,临时征召,方才再度披朝服、出而任事。

此时他步履蹒跚,神色肃然,缓缓跪地,语声苍老却坚决:“殿下天资虽高,然天命有常。女子居内、辅佐君侧尚可,久居中枢,终乖纲常。今陛下已长,殿下亦逾双十之年,当思嫁娶,以全礼教,不宜久居尊位,扰□□常。”

不料瑟若却莞尔,语气温和,眼神锋锐如剑:“温先生,昔年先帝曾欲请你入宫教导我等宗室,授以经典。那时我年方九岁,偶取你所作一篇为试,略读便见一处失据,遂奏知父皇。”

“先生引明夷六五曰‘利贞’,而爻辞明载‘利艰贞’,删‘艰’字则义大谬。六五处危而能晦明,岂是寻常‘守正’可概?最终,你未能入宫,而是梁侯所荐之秦弘正先生执教此职。此事想必先生无从知晓。”

殿中一片寂然,温如圭脸上神色微滞,片刻未语。

瑟若不疾不徐,继续说道:“你等常言,女子才性不及男子,才德不足以参政。可我三岁识字,六岁通琴书,七岁研易理,九岁能赋百篇,宗室子弟中,才学修养无一人可与并肩。”

“更遑论九年监国,于庶政万务中识权衡、究人事、悟天理,纵非科场出身,亦自知可为一代栋梁。”

“倘今日之制允准,我亦可应礼部试、策问殿廷,必不落在列诸公之后。若尚不信,便请择经义、策论、时务、律令,任意一题,当庭试我。我若一问不通、一字答误,先生再与我谈‘女德’二字不迟。”

群臣越发骇然耸动,只因谦恭乃士子之德,亦是朝臣言行的底线,未曾见有人如此从容平静、却又自负至极地宣扬自身才识。

可但凡与长公主共事者,无不心知她学识之博、才思之敏。朝仪、制诰、政令细则,稍有疏漏,皆曾被她当堂纠正,致使羞愧难当汗流浃背者,比比皆是。故此番言辞虽傲,却字字在理、句句有据,竟无一人可驳!

温如圭尚欲再进:“殿下所言虽诚,然宗室婚嫁,原是礼制所系。公主年过双十,尚未成婚,既不合祖制,又有损风仪……”

话未说完,瑟若已回身拢袖,平静截道:“若论婚嫁,我早已有心许,且在九年前,便已成婚。”

此言一出,殿上轰然,满朝皆惊。诸臣面面相觑,一时竟不知所指为何。

只听她语声沉静庄重,缓缓道:“我以身许国,唯一夫君,便是大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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