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是李存勖?他不愿我们归隐山林,才派人来刺杀,以断了我们退路?”独孤沧浪望着烟雾濛濛的独孤潭,眼睛明显有些红肿,韦忠接道:“看来,眼下也只有这一个理由,如若不是,又会是何人呢?”独孤蒹葭泪眼婆娑的道:“世间险恶,以为从此可以不涉足其中,谁知,我们再无退路,只能再在那浑浊世道徒此一行了。”沧浪听得蒹葭有此慨叹,愤然斥道:“如今还想什么悠然自在?我独孤一族遭此横祸,你我不寻得仇人千刀万剐,将死不得其所!”蒹葭望着姑姑,目光坚定,默然点头。
他们望着山下的村庄,目光缓缓移动,那独孤潭,以及周围的沟壑,作最后的告别,他们不知,此一去,是否还能再回来。雷电双目灵光转动,一声长嗷,彻天嘹亮,犹如一支号子,它拉直身躯,转头望向身后几人,回头蓦然急驱出去,韦忠沧浪一行四人,跟在雷电身后,沿着溪谷而下,雷电总是在望见他们之时,又向前疾驰一段。
待出了山谷,行走在官道上,沧浪望着眼前的蒹葭和韦唐,似是心有所想,目光又投向韦忠,韦忠见她眼色,当即心底一喜,明白沧浪心意,是啊!韦唐和蒹葭已然到了成亲的年纪,忙叫住韦唐和蒹葭道:“少主可曾想过娶蒹葭为妻!”又望向蒹葭道:“蒹葭可曾想做韦唐的妻子?”韦唐蒹葭自幼在世外长大,不谙世间男女分别,纵然懵懵懂懂,蒹葭道:“什么是妻子?”沧浪道:“就像我和你韦叔,相亲相爱,共度一生。”蒹葭更是不明白,穆然道:“我和韦唐相亲相爱啊?也会共度一生啊?”韦忠呵呵笑道:“好了,好了,到了韦庄就给你们成婚,到时你们啥都知道了。”蒹葭略有思索,悠悠道:“我和韦唐哥哥相亲相爱,为何要做他的妻子?我们一直相亲相爱,那么做不做他的妻子又有何分别呢?”
待到了韦庄,韦忠将想法说与柳玉娘,柳玉娘叹息一瞬,本来兄弟二人可一同完婚,那该多好,可如今李儿又不知身在何处?罢了罢了,还是依了韦忠沧浪所请。随即张灯结彩,将韦府妆扮得一派喜庆。
洞房这晚,韦唐和蒹葭睡在一起,却都是规规矩矩的说话,韦唐道:“蒹葭,原来结婚是这么回事,让你我穿上这样漂亮的衣服,不过,”“不过什么?”蒹葭回道。韦唐又道:“不过你今天真好看!”说完,两人脸对着脸嘻笑起来。柳玉娘和沧浪在窗棂下,听到这些,二人退进屋里,柳玉娘才道:“韦唐和蒹葭自小在世外长大,是以不晓得男女之事,这个,”沧浪道:“待到了明早,我去给蒹葭教授一下。”柳玉娘道:“如此甚好。”
到了第二日晚上,二人同榻之时,韦唐见着蒹葭两颊绯红,觉得不可思议,慢悠悠关心道:“蒹葭蒹葭,你这是咋了?”蒹葭转过头道:“韦唐哥哥,你不想和我生个孩子么?”韦唐听她是因为这个才脸红,忙嘻嘻笑道:“当然想了!不过,你告诉我,咱们怎么生孩子呢?”蒹葭望着他的双眸,再不多说一句话,将韦唐的衣物褪下,也褪去自己的衣物,一双小手摩挲过韦唐的胸脯,红唇在他的脖颈亲吻,韦唐终于感觉到一丝奇妙,那奇妙陡然猛增,两个人相濡以沫,此后的两个夜晚,似乎都有了些许经验,更是得了不少的乐趣。
到了第五日,韦忠和独孤沧浪向柳玉娘辞别,此去广陵一探究竟,韦唐和蒹葭拾好行李,四人各骑一骑,行上官道,向东急驱。日暮时,便已到了华山地界,韦唐想起梨园花海,想起月娥婵娟白芍,雏菊四位姐姐,她们已魂归苍穹,无不使他眼泪扑簌而下。正这时,隐约传来刀剑相触之声,几人蓦然相看,勒马上前一探究竟。只见着四个粉衣女子和四个白衣女子正在酣战,剑与剑铮铮作响。几人观摩一瞬,韦唐和蒹葭同时惊道:“独孤玄剑!”韦忠和沧浪一怔,不知二人所言因由,韦唐才将独孤潭岩壁上的剑谱说来。沧浪怒上心头,眼中泛出血光,原来是她们去了独孤潭,杀了我的族人,说罢正欲抽出宝剑,韦唐忙道:“姑姑莫要急躁,我上前去探看一番!”这时那四名粉衣女子已占下风,那四名白衣女子已有摧枯拉朽之势,剑势激昂,已有杀招。韦唐双脚一提,已立上马背,一招蜻蜓点水,飞入阵中,长剑一横,已挡住那四名白衣女子剑势,她们经不住韦唐浑厚内力,被震的连退数步。四名粉衣女子忙拜首言谢,看了韦唐一瞬,才漠然转身向西行去。那四名白衣女子定身进击,那四柄长剑正平刺而出时,看清了敌人面貌,一时忙收回长剑,原来是韦唐哥哥,她们惊喜参半。韦唐这才知道这几名女子正是莫恨,牡丹朱槿石榴三位姐姐。一时更是惊喜万分。沧浪怒火中烧,紧步上前,一个耳光便打在莫恨脸上,殷红的血从嘴角流出。莫恨众姐妹一时怔住,不知是何因由,陡然觉得莫名其妙。沧浪道:“你们可去过独孤潭!”莫恨几人这才明白,石榴忙道:“请沧浪姑姑饶恕我等不礼之罪。”沧浪苦笑几声,道:“饶恕?不礼?你们杀光了我的族人,现在还要求我饶恕你们?”莫恨姐妹面面相觑,一时震惊,她的族人被人杀了?莫恨姐妹忙连连解释,说曾经跟踪过沧浪,只是在独孤潭学了独孤玄剑,杀人的事一无所知。韦唐向沧浪道:“姑姑,我相信不会是她们干的。”沧浪又道:“你们从哪里知道独孤玄剑的事?”石榴悠悠道:“这一二年来,我们梨园花海在江湖中结下不少仇怨,长乐仙班又随时会来发难,一筹莫展之时,我想起韦唐和蒹葭当年使的那一套剑法,那剑法甚是威力,可以将一人环抱的老梨树劈成两节,如果我们姐妹会了这套剑法,那长乐仙班就不在话下了,我问过韦唐,知道那剑法藏在一个叫独孤潭的地方,我们趁着沧浪姑姑返回独孤潭时,悄然跟着,我们终于找到了独孤潭的所在,临摹了剑法之后,就悄然离开了独孤潭,也都是躲开了在那里居住的人。”沧浪思索一瞬,转头向韦唐道:“你还给何人说过独孤玄剑的事?”韦唐一时记忆不起,思索一瞬,突然灵光一闪,矢口道:“吕柱儿!对,还有吕柱儿!”韦忠和沧浪盍然相望,韦忠道:“吕柱儿倒不像是个有那么大杀心的人?”
莫恨紧道:“吕柱儿身在太原蒙山梵音宫,他身边的人可个个不是善类!方才那四个粉衣便是梵音宫的人,只是几句争执便拔剑相向,看那样子好生狂妄!”听莫恨这么说,沧浪更是心绪难平,恨不得立即飞到蒙山,如此这般,看看莫恨模样,怅然道:“是姑姑错怪你了!”莫恨忙道:“我们姐妹去你那里偷学武艺,是我们的不是。”沧浪叹息一声道:“天下武功,有缘者得之。”说罢,与莫恨姐妹告别,与韦忠韦唐启程,折路向北。
再说韦李被霜花上和六月荷押到蒙山,颜玉卿便命冷风和花亭二人侍奉韦李,二人均感事有蹊跷,一面师命难违,一面得寻高人搭救,二人趁着夜色深沉,便偷偷溜下蒙山,听说华山广成子祖师内力深厚,一路南下向华山而行。
这一日行至运城,已至日暮,便想寻着一处客栈住下,夜幕将临,街上萧条零落,举目四望,终于见着一杆客栈的旃旗在风中猎猎抖动,正向那客栈走去几步,却突然定住身躯,两人惊然相望,那人背影怎么这么像韦李公子?霜花上似是想到了什么,悠悠道:“难不成他就是韦李的弟弟?六月荷,你记得曾经闽南之行么?那时候他的武艺就已经达到登峰造极的地步了!”六月荷也想起当年之事,忙道:“如今韦李公子和长乐仙班三位长老身陷囹圄,也是应该让他知道。”两人疾步而上,阻在那一行人身前,双双揖手道:“敢问是韦李的弟弟韦唐公子?”蒹葭曾与霜花上师姐妹说过话,她们那俏丽姿容早也记忆犹新,忙道:“原来是霜花上和六月荷二位姐姐!”霜花上二人看她样貌,倒也记不得几分,只是她那出尘出俗的举止倒是真的在哪里见过。看她们没认出自己,蒹葭道:“这正是韦唐公子。”霜花上和六月荷怅然相望,泪水夺目而出,霜花上道:“韦李公子如今正在太原蒙山,那颜玉卿和雪域神鹰蛇蝎之人,不知如何加害公子?”六月荷接道:“长乐仙班三位长老也身在蒙山,这一段时日也是饱受折磨!”二人说出这些话,才觉得自己早已不是安乐梵音宫的人,也不再是颜玉卿的弟子,一时觉得轻松万分,这又见得韦唐和韦忠几人,也就不打算前往华山了,在运城宿息一夜,原路返回便是。韦忠正义凛然道:“颜玉卿雪域神鹰二人,多行不义必自毙!”
翌日清晨,一行人向蒙山进发,马蹄飞快,消得两日,便已抵近太原,众人不再怠慢,希望日暮前即可入得蒙山梵音宫。山路迢迢,依稀望得见梵音宫的金顶,在日光中耀出金灿灿的光芒。霜花上侧耳倾听,猛然道:“仿似有打斗之声!”韦忠几人更近几步,确是听见打斗之声。众人疾然下马,沿着石级快步而上,待到了跟前,却听见有人嘶骂,只听那声音道:“你这个恶徒!你这个忘恩负义的东西!你竟然打死你的五师父!你这个恶徒!呵呵呵,你,你不亏是吃了狼奶长大的!”那人又呜呜痛哭,甚是伤悲。韦忠几人紧上几步,才发现此人正是长乐仙班的济世仙司马笑天,他怀中依附的正是仙班的赏善罚恶二仙中的尉迟兰,看他样貌,已然断气。抬眼望去,那身前之人正是韦李,只见他面色通红,两眼忽红忽蓝,手中提着一把长剑,剑尖滴着鲜血。他身后正站着颜玉卿,叶红云和雪域神鹰,向南天此时也跟上前来。霜花上和六月荷已知晓,必然是雪域神鹰又给他使了什么毒物,霜花上俯身向司马笑天道:“长老您误会韦李公子了,他怎么会无缘无故的杀死自己的师父呢?那雪域神鹰肯定给他使了毒物,才使他走火入魔的!”司马笑天呵呵苦笑道:“又有什么用呢?我的贤弟啊!你总说你要随六弟洪昱而去,你今天可是说准了呀!”沧浪早也耐烦不住,一把长剑指向颜玉卿,愤然道:“你是不是去过独孤潭?你是不是杀光了我的族人?”颜玉卿不解,但她一贯高傲,见着沧浪愤恨神情,更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此时叶红云心里一凛,原来这些人是来寻仇的,他们倒不知自己在独孤潭学了那套剑法,更不知自己杀光了那些多事的人,今天尽量不要把那剑法展露出来。
沧浪正拔剑相向,那颜玉卿却退后两步,说了句:“韦李,杀了他!”看来韦李必是吃了什么毒药,此时完全任人摆布。韦李听了这话,眉目一横,脸上露出凶狠神色,甚是恐怖。那长剑在手里扬起,沧浪只想杀了颜玉卿,可眼前又是韦李挡着,连过数招,招招留情。可韦李却是步步杀招,正待那长剑向她胸口刺去时,一个身影一掠,已夺了他的长剑,身法之快,早已使众人瞠目结舌。颜玉卿和叶红云猛然相望,同一个念头在脑海里闪过,二人低语道:“捕风捉影?!”她二人师承玉虚派武功,这招捕风捉影自己曾见师父练过,她二人都未习会精要,这个少年怎么会玉虚派的功夫呢?颜玉卿上前揖礼道:“敢问少年这招捕风捉影是在哪里学得?”韦唐向来诚实,也没对颜玉卿的语言抵触,便道:“那是在汉口,长江边上有一处石洞,这是常春子祖师教给我的,我和他虽有师徒之情,只是这情义如此短暂。”说罢,连连摇头叹息。颜玉卿和叶红云闻之惊愕,却一同垂首恭敬道:“见过师叔!”韦唐更是不解,自己怎么就成了他们的师叔了呢?叶红云道:“想当年师祖在天门山玉虚宫,因不满几个师妹,才远遁江湖,从此销声匿迹,再不见其踪迹。”韦唐这才明白,原来常春子是她们师父的师父,看着她们毕恭毕敬的模样,陡然想,如果他此时索问一些问题,她们必然也会恭敬的回答,便郑重道:“我现在问你们几个问题,可要如实相告。”颜玉卿叶红云连连点头。韦唐道:“你们是不是去了独孤潭?是不是杀光了那里居住的人?”叶红云心里略有慌张,展开轻功,一跃而起,已在墙外,随即传来声音道:“不错,我去了独孤潭,我学了那里的功夫,我杀光了那些野人!”众人听得真切,沧浪紧步追向山下,韦忠和韦唐蒹葭也一同跟了出去,这叶红云轻功了得,转瞬已无踪迹可寻。无奈几人又返回来。韦唐又向颜玉卿道:“长乐仙班的三位长老可曾在你这里?”颜玉卿不敢违拗,一时吞吞吐吐,雪域神鹰见颜玉卿犯难,上前喝道:“什么长乐仙班?我等不认得此人?”霜花上见师父此时模样,想着事情必有转寰之机,和六月荷一齐向师父跪下道:“雪域神鹰恶贯满盈,人神共愤,师父怎可与他,”她们原本想说师父与他沆瀣一气,与他为伍的话,此时想着说出来便是对师父的大不敬,所以于此哽住。颜玉卿听出话音,脸上瞬间露出愠怒,抬手便是一掌,重重的掴在霜花上的脸上,转身怒道:“你们已不是我梵音宫的人了。”瞬尔目光瞥向雪域神鹰,雪域神鹰心领神会,二人各抻开一只臂膀,将韦李挟持住,双脚一弹,已跃出墙外。此时,夜色已浓,漆黑中只留下一段话:“天下武林,唯我独尊!”接着又一阵咯咯如铃的笑声。冷风和花亭一众姐妹见着师父和雪域神鹰退走,知道今夜这些人必是身有高艺,师父和雪域神鹰必是向汴京而去,便提起手中长剑,向霜花上六月荷投去鄙夷神色,紧步也追向山下。
其实那叶红云和颜玉卿并不知韦唐武艺有何超人之处,只是江湖自古以来的规矩,尊师重道,不能与师长违命,又岂止相争高下,所以才选择走为上策。见着她们一一遁走,众人默然无声,济世仙司马笑天忙道:“霜花上姑娘肯定知道我三位兄长下落!”韦唐韦忠几人更是关切,霜花上忙应诺道:“请跟我来!”他们跟着霜花上和六月荷,通过了梵音宫前殿,转向后山,眼前是一处石洞,石洞蜿蜒曲折,众人掌着灯火,小心地向前行走。霜花上和六月荷在一处岩壁前停下,那岩壁却与周遭崖壁并无两异,的确让人不能察觉出这里有一处囚室。霜花上提掌拍向崖壁上凸起的石钟乳,那崖壁便开始轰隆隆作响,已裂出四四方方的一扇石门,那石门向上拾起,里间的烛光便洒露出来,司马笑天一步跃进囚室,见着三位师兄,已辨认不出原本模样,只见他们个个形如枯木,没有一丝生气,司马笑天悲哭哽咽,三位师兄在此吃尽苦头,自己却一无所知,一时自恨自责,他双手扶着大师兄无极长老薛无极,摇着他肩膀呼喊道:“大师兄!无极长老?薛无极?”薛无极和天剑醉翁花千秋,笑菩提欧阳玄英此时气若游丝,缓缓睁眼。韦忠怒恨道:“他们如此狠毒,这是要将三位长老饿死在这里!”韦唐忙道:“快让我给他们打入真气!”司马笑天和霜花上,六月荷三人见他年纪轻轻,却口出异禀,将信将疑的注视着他,只见他双手运气,双掌打进薛无极和花千秋背后志室,汩汩真气输入二人体内,二人面色已然转好,三人这才不再敢小看眼前这小小少年,佩服敬慕之情油然而生。韦唐收掌又给欧阳玄英输入真气,司马笑天见大哥二哥好转,忙急切的询问,却不见大哥二哥答话,薛无极手在眼前打语,司马笑天登时泪如泉涌,心里悲苦万分,韦忠几人更是伤心掉泪,这雪域神鹰如此恶毒,竟然将崆峒山三位长老如此毒害,让他们从此变成哑巴。韦忠正色道:“雪域神鹰!就算你跑到天涯海角,鄙人也要将你碎尸万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