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骨 第44章 贺必尧

马饶坐在书桌前又在写上呈的军报。

房里还坐着榆关总督汪启函，统领张冲，巡抚使等人。

“还写什么写，皇上不是说了嘛，国库空虚给不了多少支持，能打则打，不能打守城关门，熬过寒冬，流匪没补给自然成不了气候。”

汪启函是个快致仕的老头，主和派，也同意皇上的意思，拖到寒冬，流匪补给不够肯定撑不住就往别的地方去了。

巡抚使却盘算着：“一个月前昭昭郡主已经从京中启程，不出半个月就能走到榆关下，如今榆关局势混乱，忽哈极定会南下亲自接新娘，到那时候~”

到那时候，榆关可就是众矢之的，谁知道忽哈极会真趁着这机会干出些什么事来。

都没忘了，旁边还有个肃王在测，和忽哈极但凡对上了，无论是敌是友，榆关危矣、

汪启函没亲自上过战场，这流匪闹事，他从前见得多了，脑子里想的就是些饿慌了的悍匪拿着锄头把子跟当兵的耍横。

“之前和楚王对付肃王时候还见你们个个都是个英雄好汉，怎么遇到流匪就怂了？榆关的骑兵，连这点人都镇不住，要是等真金郦国的蛮子来了，早他妈三天给这儿踩平了！”

他站起身，不想耗在这儿讨论什么布防问题，甩袖子走人，留下一句：

“所以要么把流匪杀光了，要么派个人去流匪给点好处把人打发了，这事儿不解决，榆关真失手，咱们看谁的脑袋保得住！”

张冲和马饶却隔空一顾不，将军报交给信使，又挨个送走了房里的人。

等只剩了他们两人，马饶带的锦衣卫不多，全凭着榆关自己的骑兵做主力。

这会儿没打下来，也有点急了："你看你，当时在那道观上就该用开弓大弩，或者一把火烧了，省事，非得要拖着让皇上送补给发军饷，结果呢？"

“你看他们像寻常流匪吗？穿的破布烂衫，但个个壮的跟头牛似的，还训练有素，冲锋陷阵兵伐诡道那都是玩溜的。”

“我看就是肃王那厮的人，咱们遭了他们的套了？还人财两空！”

张冲真后悔啊，怎么自己贪功冒进，惹了这么群流匪给肃王钻了空子。

“肃王要反这是铁板钉钉的事了，若真是他的人混在流匪堆里，拖着咱们的兵力到了昭昭郡主和亲，忽哈极带着兵来接新娘，这事儿就闹大了！”

马饶双手敲在桌面前上，恨铁不成钢：“我就问，十天，十天能不能把流匪给全干了！”

张冲双手把在扶手上，神色也有些不安，还未开口突然门口就传来一声：

“将军！那些人又开始进攻了！”

“妈的，都他妈不吃饭不睡觉的吗？”张冲一腔怒意，“把大弩弓推上来给老子杀，一个不留！”

马饶突然一把拉住了张冲，双目虚狠的紧了紧眸子：“把楚王放出来，反正你们保得住他一时保不住一世，趁乱让楚王和他的兵跟流匪斗在一块，我们还能喘口气，运气好还能等到援兵来个一网打尽。”

“楚王，楚王于我有恩！”

“都这个时候还说恩不恩的事儿，你就佯装榆关乱了，把门一开，走不走是他的事，按照楚王那骄傲的性子，知道外面流匪跟肃王有关，能不出去给杀个痛快？”

张冲拍着大腿，连连说了几声好，推门就出去了。

马饶回到桌前，又沾了沾比，跟军部要人去了。

大雪呼啦啦的吹的人睁不开眼，城墙下穿着单薄的人群却一点不怕冷，紧紧等着一声令下开始仰攻。

严伏南抬头看着城墙上抬出的几个大弓弩车，他面色不变大致知道了那领头的张将军怕是已经等不及了。

好，他终于将人的耐心耗尽，该让自己的兵打一回吃的饱的仗了！

如今贺必尧是流匪头子，严伏南自然是不发话的，他也和巴登一样带起了铁面。两人一左一右的当贺必尧的护法。

严伏南起马上前两步：“这大弓杀伤力很强，咱们不能聚在一块儿，他们今日是来真的了，所以我们不用费劲巴拉的攻城门，分散开，用流火弹烧。”

贺必尧也跟着开口说：“阿珠扮卖药女，悄摸摸清楚了他城门下能开合的活门关窍位置，等着有了榆关城里全哥的信号，咱们就从那些个活门进去，到时候来个里应外合，今日就把整个榆关占了！”

此时的贺必尧已经不是当初西郊农场瘦巴巴只一心想逃的野小子，也不是一个月前和流民在一起，前路迷茫的蝼蚁。

他被迫坐上了流匪头子的位置，被迫和这群官兵打起了正式的一战，被迫站在了与官共话的位置。

不过这么一个月的时间，严伏南已经从他身上看到了一个敢于反抗，敢于与世道不公叫板的英雄豪杰模样。

“好，贺必尧，贺大当家的。”严伏南抬手在他肩头给一拳，不轻不重，“真正的大战开始了，啃下榆关，你贺必尧就再不会是个奴！”

贺必尧双目如炬盯向城墙上支起来的弓弩，微微侧头看向严伏南：“阿醒哥，成王败寇的道理我还是懂的，带着妹妹从康川逃出来的时候我就只想过乱世活命而已。”

他缓缓拿起不顺手的重剑高高举起，环顾四周看到身后跟着自己一起从康川沿路遇到的兄弟们，提高声量：“而现在我要带着大伙儿，吃得饱穿得好有尊严，活的比榆关那群官儿还要好！”

这犹如一声战前号角，吹动了所有人的热血，一时铿锵四起，士气高涨。

身后的人都跟着吹起了口哨，大喊贺必尧贺当家的名号。

严伏南跟着一笑朝贺必尧拜了一拜：“贺兄，至此一战你身上肩负的东西就不一样了，下回见面，你我之间就不知是对手还是朋友了。”

贺必尧一笑：“阿醒兄，无论江湖还是朝堂，我只会对违背仁义道德出卖家国之人为敌，所以再见面，你说我们是敌是友？”

严伏南冲他一笑抱拳挑眉：“肃州严臻之子严伏南，敬贺大当家的！”

第一次郑重的爆出自己的名讳，贺必尧一时没反应过来。

愕然后便是欣喜：“你就是小严将军？原来你就是追击库厄族的那个严小将军？你没死？”

严伏南笑着摇了摇头：“老子命大，死不了！”

说完两人哈哈大笑起来，贺必尧紧紧捏着缰绳：“严小将军，此战之后若是没死，我要做你的兵！”

还未等严伏南回答，此时城中突然放出一只青绿色纸鸢，随着寒风摇摆在天空之上。

这是刘全给的信号！

时机到了。

严伏南抬头凝视起前面的榆关城墙，鏖战等的就是这一刻，征服榆关，打开城门，迎肃王！

“火球弹准备！”严伏南抬手示意，大声高呼。

顿时身后的千百人使散开来，对准城墙后的位置发射装着白磷的火球弹飞射进入榆关城之中。

“是白磷火球，张将军他们不是普通的流匪，他们有白磷火球！”

“那个戴面具的人，这几天都是他在暗中指挥，张将军擒贼先擒王，既然打开了，那个贺当家的和那两个铁面人一块给杀了才算斩草除根！”

张冲站在城墙上，居高临下的看着墙外的战况，可用不着别人提醒，细细思量之后，对身边亲信说：“去楚王府上，就说肃王假借流匪之乱要攻城，榆关快守不住了。”

此话一出，那亲兵转头就跑，让听到这话的兵虾子却吓的心惊胆战：“张将军，这不还没打，怎么就榆关受不住了呢？”

“有白磷火弹的兵还会是一般的兵嘛？肃王反了，还真是肃王反了，现在榆关受不受得住，就看楚王有没有能耐被肃王放在眼里了！”

此时马饶还坐镇后方，正写完战时呈报，忽的感觉房门上咚的一声撞上来个什么东西，突然就听到外面人声阵阵，慌乱的脚步声，跟着乱吼的大叫：“着火了，天上下流火了，快跑啊！”

门被突然打开，一谦谦少年公子的人站在了门口，看见马饶之后，便问上一句：“锦衣卫马饶？”

马饶不明所以，前后打量，见着外面已经乱了起来，这将军府都乱起来，外面不定已经成了什么不可控的样子。

手执到腰后长剑，与人对视。

谦谦公子并无多大的凶狠样很容易让人放下防备，但是马饶不敢：“你是谁？”

“李章让你来的？”

敢直呼李章齐名的，马饶脑子里就两个人，一个肃王，年纪对不上，另一个就是自命清高的楚王。

他眼睛倏地瞪大看向楚王：“楚王，外面流匪作乱，你怎么出来了？”

楚王往前走了一步，他穿着水青色长衫，窄袖，束发，看着更像某个富家公子哥。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锦衣卫御史马饶，带三千兵马如榆关，想让你做什么？”

那楚王君子之容突然动怒，整个人浑身散发与外在不匹配的威压。

马饶不卑不亢拱手回道：“让我平叛榆关流匪。”

“没提我的事？”楚王又问。

马饶否认：“没有。”

外面突然杀声阵阵，有人大喊起来：“榆关失手了，榆关里有内贼！快往西南门逃，那边还能出去！”

马饶神色大变，看向门外，而将军府整个院子都像被肃空了一般，再没有出现过任何嘈杂之音。

在马饶还未回过神来的瞬间，楚王往前走了两步，电光火石之间，马饶自觉脖颈一凉，听到楚王在耳边啧啧两声，说了句：“李家没一个好人！”

嗙的一下，马饶倒在地上抽搐一会儿，便彻底没了动静。

楚王青衣，不沾一丝血痕。

转头朝着外面，招呼身边人道：“是时候找肃王算账了，走~”

“走什么走！”一个刁俏的少年音从高处传下来，“找肃王之前，先跟老子过过手？”

楚王回头，看到了一个眉眼极其好看的少年，那身粗布麻衣，根本遮掩不住他浑身的煞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