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骨 第43章 肃王疑

“他以为榆关的兵有那么好打吗？”

李怀征把手里军报就往地上一摔，气的背着手在书房里来回走。

左右各坐了两谋士，正面桌前站着带刀虎贲军头领郎钭多。

“严小将军的确是年少气盛了点，但这也不失为一剂好法子。”

“是啊，榆关本来就难啃，要是这回让严小将军以流匪组织的名义，打出个口子来，擒获张冲马饶二人，最好再抓了楚王，那整个榆关就算是给你肃王开了一个齐天大门啊！”

“哈哈哈，这小子有勇有谋就带着千百个人就去了，现在在榆关打了一个多月还没个胜负输赢，简直把榆关兵当猴耍似的。”

“也别小瞧了榆关兵，这群人都是饿慌了的人，对付上千人绰绰有余，我倒是看着有点像是两边都想拖时间，而不是真正厮杀斗到底的架势。”

“什么意思？”郎钭多是个带兵打仗的好手，但在兵法上走的是传统阵势，一旦遇到一个奇兵诡道就会吃瘪。

李怀征胸口隐隐有些发疼，他站定缓了缓神：“你是说他们都在等昭昭郡主和亲队北上出关的时间？”

“嗯，”那谋士手里盘着两核桃，点了点头，“严小将军来信汇报中说，是要逼出楚王就地绞杀，凉州还未平定，少帝定然不会信任凉州的兵马，再趁乱让榆关大门失手，为了和亲出关顺利进行，这样关内大乱，忽哈极得到消息一定会南下接亲，未免误会引起大战，少帝不敢从京中调派兵马北上剿匪，就只能放权让肃王入关清缴，所以这小子就是抓住了所有人的心思，才下了这招棋，不愧是跟过柏将军的人，脑子就是转的快。”

说到这里，看样子所有人都对严伏南这计划是赞叹不已。

只有李怀征皱着眉一言不发，他不太高兴，背着自己掉了兵，还搞起了这么大动静，他严伏南当自己这个王爷算什么？

再说，这计划有漏洞，就算张冲马饶是个莽汉大将，但楚王可不是那般没心思城府的。

“榆关给我盯紧了，严伏南那小子但凡出一点事，后面康川跟着就乱，明白吗？”

郎钭多在最后在起身退出去，等人走了之后，才回头和肃王单独到：“此次严伏南擅自调兵，该怎么处置？”

肃王沉着声，看这面前跟了自己二十多年的老将，这么多年他在军中铁面无私重规矩，早点丧妻中年丧子，不谈不玩，一心就在军中张罗，无论困苦荣耀都帮自己省了不少事。

严伏南此次做的任性了点，的确也没把自己这个肃王的身份放在眼里，但这小子的确给自己铺了张好路，又舍不得罚他。

似是看出了肃王的疑虑，郎钭多双手抱拳：“王爷，大事将成，成王败寇一瞬间，可不能出一丝差错！”

李怀征挥了挥手让人下去，“就是要打死他也要等仗打完了不是？”

郎钭多没讨个好脸色，退下去了。

昭昭郡主和亲队来之时，就是严伏南给自己控制榆关的时机。

李怀征还真不能给这小子掉链子，看到墙上挂着的青勾长刀，上前走去拿下来，握在手里掂了掂：“祁夏，少帝，南京！三年，他只想三年之内，坐上那个位置！”

刀未出鞘，突然一个胸闷气短，脸色煞白眼前黑，差点站不住，撑在桌沿上缓不过气来。

在凉州审地牢里原本假模假样的对凉州御史审问审问走过场，然后再乘机把人放跑了。

哪里知道这凉州御史挣开枷锁瞬间，摸出把刀来刺到了肃王胸膛。

嘴里喊着：“肃王，我夫人和小儿子在他手上，对不住了，兄弟！”

匕首从胸膛刺穿，反手就抹了脖子，李怀征还撑着最后一股劲儿抓住凉州御史问：“还有什么可以帮你的？快说！”

“别信~祝喜，严伏南，张长碧，庄大涵，沃思彤~”说完一长串人名，就断了气。

那时候肃王就明白了，少帝什么都知道，而且不夸张的说，他的那位侄儿李章，指不定对他的所有行径了解的一清二楚。

所以现在“咳咳咳~”他一口气接上来之后就是疯狂的咳嗽，怎么止也止不住。

门外就候了个小黄门添炉火的，听动静就讲着李怀征状态不对连忙开门上去扶住：“王爷，你不舒服，我去叫段郎中过来！”

李怀征再捏住了人手，忍住咳嗽大喊，“去把祝喜公公给我找来，快！”

从凉州到肃州连夜奔袭四百里，祝喜双腿之间几乎都全磨烂了，更别说那几天李怀征不做人，夜夜里把人往死里弄，实在是身心俱疲，每天就躺在床上下不来。

猛一听到通传小厮说肃王召见，祝喜就气不打一处来，直接抄了身边小花瓶扔了过去：“不见不见，就说咋家死了！”

那小厮怎敢如此回话，在门口换着法的说好听的：“王爷听了军机就不太舒服，捂着胸口呢，脸色又白却不见郎中，只要见你，你不去，我怕万一有个~”

小厮觉得自己说过了些，索性一下噤了声。

听得人也一时遭了道，一下想起那狗东西胸口上还有那么大个洞，回来路上血都留了一大盆。

他的病情应该比自己的要厉害多了，回来这大半个月还没见着人，要不还是去一趟吧。

祝喜咬着牙从床上起来，穿一件普通常装不带花怕被认出来，外头批了个虎皮猫的大敞，这帽子够大，能把人大半张脸全遮住。

从肃王府侧门下车进去，一排竹门就是专给他种上的，夏日幽会，这竹林围着一圈就是个天然的暖池，白日宣淫的事情做的不少了，冬日就抽干了水，让他走这里进来，无论从书房的窗户还是卧房的视角都能第一眼见到人。

祝喜走来的时候打着眼往楼上和书房瞧，但上下都没窗户隙着缝，不知道人在哪儿。

原以为会如往常被李怀征猛的跳出抱起来，谁知道还就是个小厮站在不远处，迎着公公往卧房的方向走。

这里都是肃王的人，都当祝喜公公为半个主子，直接带到了主卧去。

房间里李怀征已经半赤身坐在床上，被医官小心翼翼的刮创清伤，那一刀但凡偏颇一点，人就没救了。

他心里知道这狗东西是死不了的，但亲眼见着又是另一番心绪。

“愣着做什么，快过来。”李怀征挥手让医官随意绑了个结就下去了。

祝喜还是站着不动，心里酸酸麻麻，说不上的柔情。他怪自己被这狗东西弄成了个女人心，怎的软乎成这样。只能抬头巡视这间房的布局来阻止眼眶里的东西掉下来。

少说肃王也是王，这屋子里却什么豪华装饰都没一个，就睡觉的床显得舒服点，那也是因着之前和自己欢好一阵，那硬邦邦的木头床根本不够折腾才换了个结实的，大的。

“不是听说都好起来了吗，怎么又扯着伤口了，谁惹了你生气咋家去撕了他。”

这才一边说着一边走过去，脱了虎皮纹大敞走过去，肩膀挨着肩膀的坐着，眼睛往胸膛伤口处瞧。

李怀征哪里不知道这小公公的心思，一把抓过祝喜的手就往伤口位置上拉，吓得祝喜往后抽手却抽不回去，他也是个男人，不比女人手指细软合着肃王的手劲儿，就这么一摁，又出了一淌血来。

祝喜一下提高了音量猛的挣扎这才抽出手来：“李怀征！”

也不知李怀征又有什么折腾人的心思，今日见他不笑不乐，不像平日的样子。

“你想我死吗？”忽然开口就说了这么一句，平静，冷漠，旁观者姿态。

祝喜皱起了眉头，抬眸看向李怀征，这人浓重的疑心病怕是又犯了。

这卧房里四处无物，忘了的还有个原因，就是怕有藏身的地方，五丈之外空空荡荡，李怀征才能踏踏实实的睡一觉。

但现在不同，他枕边有人了，就是自己。

所以早不问晚不问，为何偏偏今日急匆匆召他过来，一见面，问上这么一句。

要是搁在原来，祝喜会肯定大闹一场，今日发觉这道题自己只能硬着头皮做下去。

他清了清嗓子重新坐在人身边，看着李怀征那深长的黑眸问：“你又信我吗？”

说完就别捏着下巴，李怀征的眉头皱的更深了些，他凑近，鼻息和唇皮在祝喜那张细嫩的皮肤间迷恋般游走：“信，但我不敢信~我的好公公~”

随即把祝喜往怀里一抱，紧紧的贴在胸口上，祝喜隔着厚厚的袄子都能感觉胸口有凉凉的湿意：“在凉州牢狱里，那御史死之前告诉我，谁都不可信任，说了很多人，其中有你~”

祝喜一惊瞪大了眼，他想从肃王怀里挣扎出来，李怀征却没让。

他还是那般紧紧的抱着他，“现在严伏南混进了流匪之中了，他来帮我开城门，他来为我定进攻时机和时间，为我做这么多事，要不然让他来帮我当这个反贼算了~”

说完还哈哈的轻笑两声，祝喜一动不敢动，他又见到了君王的另一面，赤诚的袒露在他面前，鬼祟的，阴险的，疑神疑鬼的。

谁触了他逆鳞，谁该死。

谁让他慌张，谁也死。

谁动权动到他头上，谁必死。

登基之后为防止外戚专权，李怀征的后宫只象征性设有三人，结果一无所出，临了不知哪里抱来一个娃娃说是老来子，养活到五岁传位登基，撒手人寰。

所以即使他能做个好皇帝，也梦魇繁多，孤身一人，劳苦短命。

祝喜忽然想到这短命鬼当皇帝也没享到什么清福，十五年之后就会暴毙而亡，熬到油尽灯枯才将一个岌岌可危的祁夏国重新恢复生机。

在未来之后的史书上，他或许是个名垂千古的大人物，可这层光辉荣耀的面皮下是多少个日日夜夜的担惊受怕虚与委蛇，没有真心，不敢有真心。

命运辗转缘分奇迹，此时这位千古帝王的身边，真心人居然是自己，唏嘘感慨，早已分不清这乱世之中的强取豪夺，带着多少说不清道不明的心动难耐。

自己能给李怀征什么呢，他是从皇宫大院出来的监军太监，原本就是死对头，说不出让李怀征绝对相信自己的话。

如此只能一点点为他解开心结：

“严小将军一心报仇，同仇敌忾的人不会背叛你~”祝喜碰起肃王的脸，极其漂亮的凤眼往上挑了挑，“至于我~”

他亲了一下肃王那紧绷的脸颊，“是你想杀了我的心思比较多吧，我的王~”

亲吻接着从脸颊落到脖颈，轻轻慢慢不带一丝**，更像是某种安抚的舔舐。

冷硬的心上慢慢融化开来，慢慢下着酥麻的春雨，突然遥想出一副两人并肩站在草色清脆的院子里，两人凑的紧巴巴的，靠在假山上去逛今日的集市，边境来了好多新鲜玩意。

小公公自然是爱漂亮的，说去卖象牙扇子，还要带个西域珐琅的小指环。

肃王却不乐意了，这么好的日头，不缠绵在床榻上，多浪费这好时光。

“喂，你在想什么？”唇没有离开那脸颊，又在嘴角噙了一下。

祝喜那张漂亮到挪不开眼的脸，就在眼前照着他。

李怀征脸上出现了一丝微不可查的慌乱，他已经快四十的人了，怎的如个青葱的小孩童般肖想这些有的没的。

祝喜察觉到对方的变化分不清是自己说准了，还是自己说错了。

但不管怎么说，现在这人身上的防备在一点点的卸下。

想要往外扯开点距离，再好好解释一下自己的立场，不想和李怀征之间牵扯信任问题。

哪知道刚退开一点距离，就被李怀征一把握住后颈，迫使微微扬起了头。

“我的好公公~”肃王的唇齿紧跟着追了上来。

在祝喜那乖巧的下巴上落了个牙印：“就做我的真心人吧，别背叛我，绝不要背叛我。”

“好，绝不背叛。”祝喜被翻了个趴在床上，身上腰带一松人衣衫又散了去。

“李怀征！你能不能克制点，看看你胸口的伤！”

“死不了！”

“可我下边还没好呢~”

“先让我看看再说。”

“你个混蛋！”狗东西！

帝王高处不胜寒，他祝喜就得屁股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