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日记,政府的工作永远做不完,所以即使用着这样一具身体,还是要去报到的。不去的话,工作会一点点积压起来,在不知何时恢复的前提下旷工,可能会出现上次文件任务堆积成山的情况,而且我自己其实没多在意这件事,不必因此耽误工作。
虽然需要适当考虑别人的想法,但我自身的行动并不会因为其它东西陷入桎梏,我始终在沿着这条平衡线走着。
刀剑们在堂下等我的指示,我并不着急,首先拿出通讯器联系了清沼先生。对面传来一阵轻微的衣服布料的摩擦声,清沼先生似乎没想到我会在现在给他发通讯——在这即将前往政府的前一刻。
我在通讯器里与清沼先生提前说明了我的情况,清沼先生在另一边,安静了几秒才回答:“……你再说一次?我好像没听明白。”
我平静道:“不用纠结了,就是您理解的意思。”
“……啊?”
经过一番解释,清沼先生总算理解了我现在的情况,确定没有其他负面影响后才放下心来。他忽然生起了兴致:“打开视频吧……不,先不用,来政府这边吧。我立刻就到。”
不知为何,清沼先生忽然兴奋了起来,虽然他的语气和平时相比没多大变化,但对于经常和他交流的我来说,还是能很容易察觉出他的情绪变化的。所以除了刀剑,清沼先生也把我当成珍稀动物了吗。
有点头痛。
不过,政府那边有了准备,我也不用担心会被误认成陌生人或其他危险分子——被政府卫队当成无关人员围起来就不好了。
我照例点上几振刀剑随行,出于当下的一些考量,随行的刀剑基本都是练度最高的几位,几乎是本丸目前最强的战力了。时间差不多足够了,现在的练度已经达到了跟我去往任务现场的阶段,我决定带他们去纠察部任务现场去看看。
蜻蛉切,太郎太刀,数珠丸恒次……
我控制着刀账一页页翻动,“小夜左文字……不,算了,药研。”
“是。”在众刀剑的目光里,药研镇定地走上前来,一手扶住腰间的刀柄。小夜顿了顿,没有说话,我没再过多解释。
亲爱的日记,短刀里我考虑过小夜左文字,小短刀练度意外的很高,按理说不该担心,可不知怎的他独自藏在草丛里的情景总浮现在我眼前,……现在让他上前线太早了,我把他换了下来。
我继续往下点,“一期一振。”
太刀愣了一下,眼睛眨了眨顺从地站到了弟弟旁边,“是。”
太刀还是温温柔柔的样子,就像曾这样温柔地跨过苦难。
一期一振一定会想跟着弟弟,所以我带上了他,忽略了他的练度并非最高这件事,算是让他安心,也存着锻炼一下这位心性的想法。再坚韧顽强的人,痛苦或压力超过了忍受的阈值,精神或肉|体之一一定会崩溃的,我希望他的性格稍微强硬一些,能适当发泄自己的情绪。当然了,亲爱的日记,我又不是带他们去郊游,如果不适应战斗的话,我会暂时让他退下来,任务的顺利完成才是最重要的。
已经五位了,再加上一个是……
“山姥切国广。”
打刀有些惊讶地抬了下头,我安静地与他对视,他顿了下,目光闪躲,扯了扯头顶白布的一角后重新低下了头。
“……是。”为什么听起来有点委屈,我因此又向他投去了目光,担心他是否有为难之处,“山姥切,有什么问题吗?”
他又摇头否认了。他就不能开朗点吗,亲爱的日记,我有点无奈,几乎要习惯了他的阴郁。太关注他并不合适,我收起了刀帐让他们抓紧时间。
一群人各自散开,刀剑们的身影朝各个方向远去。
浅淡的日光斜着打到我的脸上,我站在原地,用手拢起遮住光线。高处的廊檐上,一只不知名的黑色鸟雀时不时发出一声鸣叫,天空没有一只飞鸟,远山在遥远的平原另一边绵延伸展,似乎永远没有尽头。阳光并不刺眼,透明无其他色彩的光线笼罩了本丸,人置身其间时,仿佛面对一片寂静广阔的草原,自己也将在无边的静谧中化身为一株安静的花木。
属于山姥切国广的白色身影越走越远,他披着白布,以那种独特的速度和姿势走路时,很像一只白色的细瘦的蘑菇。
啊,一直阴沉地缩起来会发霉的,也带他一起去吧,去见识一下纠察部的前线工作。
等他们换好出阵服后我开启传送阵前往了政府。
走在政府内部,意料之中的,我收获了一路或惊愕或疑惑的表情。我虽不常在其他区域露面,由于工作原因其他部门该认识的也都认识,现在是上班时间,各处忙碌的人员看到我后,大都和刀剑的反应差不多。
令我感到意外的是,他们中的大部分人竟都在短暂恍神后认出了我,对我这么熟悉吗。
迎面快步走来一个很面熟的人,我思索了一秒,想到他是上次来本丸的一位叫“盛阳”的士官,隶属于纠察部。
他直直冲我走了过来,在我面前立定后(迫于来自于他的莫名压力,我和刀剑们默默停下来等他),有些焦虑地将我上下扫了一圈:“您怎会……是上次的影响吗?”
他还记得上次我谎称灵力混乱的事,这倒令我受宠若惊了。
我向他解释只是小意外,微微点头感谢他的关心,我喜欢这样坦率可爱的人。
他松了口气,“那就好。”在离开前一脸认真地叫我保重身体……非常不错的人。
药研在他走后问我:“大将,他是不是上次来过的人?”
一期一振温和地接话道:“我也是,记得他带着人来过本丸。是您认识的人吗?”
蜻蛉切:“我也觉得很眼熟。”
在我肯定了刀剑们的猜测后,他们单方面对他做出了评价:“他好像很崇拜您。”
“……”这是什么说法,我想反驳,却发现他们完全是一副认真的神情,竟全是真心话。……出于主人的自觉,我宽容了他们做出的在我看来无关事实的评价,小小的误解不必在意。
清沼先生果然早就等在了我的办公室里,在我打开门后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惊奇地围着我绕了几圈。
我让刀剑们先到休息室休息了,等着和清沼先生的刀剑一起出发。
清沼先生摸着下巴啧啧称奇:“……原来是真的啊。”
我给自己倒了杯咖啡,“您以为我在开玩笑吗?”
“那倒没有,但是这种事怎么想都难以相信吧。”清沼先生故作苦恼状,忽然福至心灵:“是狐妖的法术?”
我平静道:“很遗憾,我在本丸里没遇到过妖怪。”
“喝了奇怪的泉水?”
“没有。”
“难办了,搞不清原因的话怎么恢复?”
不,亲爱的日记,这都是来自作者的恶作剧啊!我怜悯地看了一眼苦恼中的清沼先生,他想如何对抗作者的恶趣味?这是一个无解的命题。
我一边应付着清沼先生一边完成日常的工作。
这种苦恼延续到中途旭野的到来,那时他正自顾自抱着一叠文件敲门进来,自顾自放到我的桌上等我签字,一副区别于别人,云淡风轻的模样。我正为他难得的冷静欣慰,把签好的文件递给他,又向他交待之后的安排,旭野才反应过来,仿佛上错发条的玩具一样一寸寸扭过头,死死地盯着我,喉咙里“呵呵”着气音说不出话来,然后眼睛一翻捂着心脏倒了下去。
“……”
我认命地把他抱起来,放到了长沙发上。
从沙发上醒来后,他茫然地发了会儿呆,说刚才以为是熬夜猝死前的幻觉。听了我的解释,他喏喏点着头,我以为他是平静接受了,这个人忽然怔愣着盯着我足足几秒钟,终于像想通了困扰了很久的难题一样开口(请想象一下旭野头上忽然亮起灯泡的画面):“啊,我终于明白哪里不对了。”
我一边看着文件一边耐心听他说,“什么?”
“我一直觉得你怪怪的,现在你变成男……这样了才觉得没有违和感了,”他挠挠头,似乎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在说什么,“是因为你之前的做派完全不像女生嘛。”
“或许你本来就是个男的来着?现在只是恢复原状了?”
“……”
我放下笔,幽幽地望向他:“你在说什么梦话。”
新来的女孩子刚好来送文件,闻言被吓得抖了抖,我不得不费了点心力安抚她,……亲爱的日记,都是旭野的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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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后,我把刀剑们从清沼先生本丸刀剑的队伍里叫回来,带他们一起去做清理暗堕本丸的任务。
在此之前,考虑到练度不够和心态不稳的问题,我一直把刀剑安排到更安全偏向后勤的任务中了,刀剑们最近进步很快,心理状态也算平和,我才决定带他们真正来一次纠察部的战场。
我选择的不是过分血腥的任务,不需要他们和刀剑战斗,只是清除受暗堕气息影响异化的生物和精怪——原本的刀剑和审神者在之前的任务里已经被带走了。
亲爱的日记,我从一堆任务界面里挑挑选选,才找到了这个满意的任务,为此生出了一丝成就感,啊,不愧是我。
虽然还是出了点意外情况。
参加任务的还有隶属于政府的士官们和其他像上次的青江一样自由身的刀剑,总之是标准的任务小队的配置。本丸的刀剑们作为辅助战力被编入队伍,是因为有作为政府人员的主人,也就是我在场,而且我还掌握着行动指挥权,他们加入也是迟早的事——从我接手本丸后,他们就被默认为未来要作为政府的一员培养了。
暗堕气息容易对刀剑造成污染,因此根据作战计划,人类与刀剑要分头行动,由我和其他士官同事们在中心作为诱饵吸引暗堕气息,刀剑们在圈外处理被召唤来的异化的魔物,尽量避免刀剑和暗堕气息的直接接触。
一切都进行的很顺利,残余的暗堕气息化作实体,数道黑色的刀剑向我们袭来,在我们的配合下成功被灵力压制住。我用余光注意另一边的情况,刀剑的战场方向也没有意外情况发生。但也许是因为男女之身的骤然变化,我的灵力运作没有以往顺畅,在动作间被抓住了破绽的暗堕刀剑近身,我的身体猛然向后偏转,险些被冰冷的刀锋划过喉咙。
几乎在同时,另一振几乎化成实体的暗堕短刀从背后袭来。
在这极短的一瞬,短暂到我也只能用余光匆匆瞥过的一瞬间,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本丸的刀剑也变了脸色,属于我的那振山姥切国广无视了身边异化的生物,向我扑了过来。
刀光剑影,血液飞溅。打刀的身影在周围的光怪陆离中显得异样清晰。
我几乎是在同时厉声呵斥他:“不许过来!”他的表情凝固了,被主人的命令强制停下了动作。
没再关注倏然顿住的打刀,我用覆上一层薄冰的左手握住身后短刀的刀刃,转身将暗堕刀剑踢到远处,剥夺了他的行动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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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所有人的努力下,清理任务很快完成,此次任务也算得上圆满。
任务结束后,本丸的刀剑们到队伍里集合,我早就注意到山姥切的伤势,从另一边走到了本丸刀剑旁边。
其他刀剑都由同事们帮忙手入,只有他们几个单独留下来等我。我走近了,确认其他几位只是轻伤,暗自松了口气。只是山姥切国广让我有点担心,即使当时及时制止了他的私自行动,打刀的背后还是被撕扯出了大片伤口,血肉淋漓,十分可怖。
亲爱的日记,我其实是有些生气的,因为他在任务中不听指挥擅自行动,险些造成严重的后果。这是对主将命令的无视,不论是作为审神者还是此次任务的指挥官,我都有理由对他进行批评,所以也对他做出了冷淡的表情,心里也是有所不满的。
我让其他人先去休息,“山姥切,过来这边。”
批评教育是一方面,但我不想看他继续流血,我不喜欢看到刀剑受伤的样子。我走近他想为他手入,一直站在人群阴影中的青年却受了刺激一般,侧开身躲开了我的手指,一边将脸埋得更低,浑身颤抖着,像病症发作一样忍受着痛苦的折磨。
“你怎么……”了。
我伸出的手指,僵硬地停在了半空。
亲爱的日记,是我吓到他了吗?
山姥切从未有过这样激烈的反应,是我刚才做错了吗,我迷茫着,答案却几乎呼之欲出。
……是因为我。山姥切一直为自己的出身感到自卑,因此才更期待得到认可,他的内心要比别人敏感许多,那我刚才那么做,他会怎么想。他已经努力地要做的好一点,却受到了主人严厉的指责,他本就习惯钻牛角尖,此刻应该很难过。
正在逃避着主人触碰的他如此脆弱可怜,即使只是简单的暴露于他人眼中,对这振敏感自卑的刀剑来说都是不亚于凌迟的折磨。
所以没有迟疑的,我再次向他伸出了手,强硬地带着他打开这座本丸里一个干净的屋子进去。打刀一直沉默着没有反抗,进屋后默默找了个墙角站着,脸依旧执拗地朝向一边。
此刻他就像一只受伤的小动物,被扒开了伤口呆愣愣站着,血液滴答滴答流下来,他站在那里,就像站在雨里被雨水淋湿一样破破烂烂的。
亲爱的日记,我实在不擅长修饰言辞,不擅长在各种气氛下说出合适的话,一时不知要如何处理这种情况。山姥切的反应明明白白地昭示着他在忍受着根源来自于审神者的痛苦,施加痛苦非我本意,但我确实难辞其咎。
我应该早就想到的,过分敏感的人本就更能体会世界的恶意,应该采用更温和的方式对待。
我的做法没有错,山姥切国广想要保护我的行为也没有错,只是这个世界充满了规矩条框,为了遵从它们,我们总在为对方考虑的同时无奈地让彼此受伤。
这是无奈的现实,但是没必要过多地为其苦恼,我在此时为自己过多思虑的习惯庆幸——因为我比刀剑们更强大,更能理解这个世界的深奥广阔,也体会过人性的复杂,所以能作为审神者去包容他们的不足,解答他们的疑惑,甚至我想要努力理解他们的痛苦,这对于过去的我来说是想都不敢想的麻烦事,现如今竟能坦率地接受一切……我没有深入思考过原因,大概是因为本丸的各位都是很好的人吧,我喜欢他们笑起来的样子。
……我是这样想的,亲爱的朋友。
总之,我想让彼此都轻松一些,所以开了一个很冷的玩笑,然后打刀随着我的靠近缩到了角落里蹲了起来。
我动了动嘴唇,各种思绪都停了下来。
“对不起,请让我一个人呆着……”他用微弱的声音说着,把受伤的后背藏到了墙角的阴影里,血液顺着墙面滚落。
我深吸一口气,身体似乎感受到了和他一样的疼痛。
啊,亲爱的日记,我要怎么做比较好。
我不知道,只能回想电视剧里类似的情节。我跟着他蹲了下来,他总是逃避的话我说多少也没有用,我从没这样做过——我跪在地板上,靠近了他把他抱进了怀里。
避开了伤口,我搂住了他,手放到肩胛骨的位置,温热的血液流到我的手背上,几乎要把皮肤灼伤。山姥切本已经消沉到不想回应,又因为我过分亲近的行动,在难过的同时开始慌乱地挣扎,我没有阻止他的意思,只是说了句很痛,他就突然停止了动作——原来他不是不在意主人的话啊。
“……对不起。”我只能想到说这句话了。我知道我的原则没有错,只是那种规则条框不是我人生的唯一选项,我有更重要的事要做,有更重要的人值得我做出让步。我觉得,即使是遵循规则正确运转的世界,也应该为一些东西偶尔留存些宽容吧。
打刀大概被冲击到了吧,他的头埋得很低,逃脱不开,正用力揪着我的制服上胸口的布料,我也从未这样抱过一个男人(幸好现在我也是男人,少了些顾及),心跳得很快,手指也在发抖。
靠着一颗强大的心脏,我迅速治好他背后的伤口,组织了语言,希望让他明白,我对他的不满只是出自对他安全的在意,并没有轻视他的想法。
打刀的头发很柔软,我现在比他高,可以轻松把他拢在怀里,逐渐的,他放松了下来。
反正都做到这个程度了,我干脆破罐子破摔,靠着他跪在地上,拍着他有些紧绷的后背,“……你偶尔也自信一点,相信我一些。我不会看轻你的。”
太艰难了,我在之前的人生里几乎没有过这样被迫坦诚的经历。
有阳光穿过窗台洒到付丧神的头发上,打刀彻底平静了下来。
他低着头,声音发抖,要害羞地钻进地里去了,“我……我……”
我冷静地思考着,衣服要被他扯坏了,他不会已经丧失思考能力了吧。
我看向窗外,太阳已然偏西。
花了些时间安抚了被子先生,今天的任务也进入了尾声。回来的路上我选择性无视了政府人员投入到我身上的惊讶目光,在短短一天的时间里我就已经要习惯现在的性别,可以非常自然地接受别人的审视了。
山姥切国广正常归队后,其他人自然地和他搭话,就像之前无事发生一样,这也是刀剑之间的互相理解吧,同在一个本丸多年的他们也早就是同伴了。我有点欣慰,原本还在担心他归队后在旁观者面前是否会更加羞赧,结果是成功放松下来了啊。
稍微提起的一颗心也放了下来。
从政府回来后,他们要离开天守阁时,山姥切国广等别人出去之后,默默留在了最后。我以为事情已经结束了,他顺从地走了过来,平静地看向地面,睫毛低垂着:“对不起,我之后不会擅自行动了。”
什么?我在桌子后面,睁大了眼睛,放下了手里的文件。
“您即使那样说了,”是说我向他道歉的事吗,他回想起来,脸色发红,把头顶的白布拽低了些,“我也明白您是为了我才那么说的,但是确实是我的错。”
他忽然坚定了起来,“下次我不会让你为难的。”
“我只是不想看到你受伤,当时很危险……”
啊,他……亲爱的日记,他原来这么懂人情世故的啊。
我默默给他加上句评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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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即将落山时,刀剑们大都已经回来,只有小夜远征未归。宗三和江雪出于担忧来找我,我倒不如何担心,远征的时代一般不会出现溯行军,御守也没有传来被动用的灵力波动。
“那到底是为什么呢?他为什么还不回来?”宗三少见地露出了些担忧。
“……可能只是迷路了。”我安慰他们一句,同时也想确定一下情况,或许短刀确实迷路在山间了呢。
通过灵力感应定位到小夜之后,我让左文字们放下心等我后,开启传送到了短刀附近。
刚一落地,我就感受到了脚下植被的触感。
这是一片有些幽暗的坡地,树叶满地,黄昏时分确实容易迷失方向。我循着与他接近的方向走着,逐渐听到些人声。
一个男孩坐在坡上,旁边要哭不哭的围着一个年纪更小的女孩,跟小夜差不多高,应该是男孩的妹妹,小夜左文字正低头用药草为男孩包扎伤口。
我站在不远处,听到了他们的对话。原来小夜是在回来的路上遇到他们的,兄妹两个捡了柴要背回去,哥哥不小心滑到了山坡下弄伤了腿,幸好遇到了小夜。在这个年代,这么小的孩子,却是常有之事。
我看着小夜熟练地为他包扎,用树枝固定好骨折的小腿,专注地动作着,甚至没听到两人真诚的道谢。亲爱的日记,小夜被我剔除出出阵名单后是怎么想的呢,我不知道,只在现在看到这个过分早熟的孩子在努力地帮助别人。
小夜太懂事了,有时候不像个孩子。念叨着复仇什么的,负担太重了。
特意踩断了树枝弄出些声音,我安慰着两个有些慌乱的孩子:“我是小夜的哥哥,来找他回家。”
小夜反应得最快,似乎只在开始在为我的出现惊讶了一瞬,很快乖巧地默认了主人的话,轻轻点了点头。
短刀只有那么一点高,我走到他身边揉了揉他的头发,短刀的动作有些僵硬。我朝两人笑笑:“需要帮助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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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背着男孩走在夕阳照耀的山坡上,两边各走着一个豆丁高的孩子,其中一个满身稚气,充满了孩童的柔弱天真,另一个却冷静内敛,不知经历了多少历史的波折流离,这是属于我的本丸的孩子。
哥哥已经懂得了害羞,喏喏地想要下来,我背着他,没有回头,“不是想要快点回家吗?”
“是这样没错啦……”他小声说着。
我悄悄往骨折的地方输送灵力,“那就安静待着吧,不是还有很远一段路吗?”
小夜一边跟在我旁边走着,时不时睁大眼睛往上看,也不知是在看我还是在看天上飘动的金红色的云朵。
有些温暖的阳光从将要没入地平线的大地的另一端照射过来,我们的影子也被拉长,斜斜地在前方迈步,咕咕的鸟叫声在山脚下的树林里传荡,我听到了人们互相呼喊着回家的声音。
右手边的女孩唱起歌来:
“渐入深秋
长夜中
旅途星空下
寂寞之思长相伴
只得独自困苦
唯有思慕是故乡
唯有想念是父母
踏上梦中那条小道
即是归乡路”
亲爱的日记,我没有听过现世的孩子们唱这样温柔又寂寞的歌。也只有这个时代能传唱着这样的歌吧。
我们走在路上,小夜安安静静地跟着,平时也是这样跟着哥哥们吧。
衣角传来细微的拉扯感,我低头去看,小夜似乎没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一边往前走着,似乎也在跟着唱什么。
我默默听着,亲爱的日记,小夜的声音很轻,但我却在那时轻易分辨出来了。
“……唯有思慕是故乡
唯有想念是父母……”
“……唯有思慕是故乡
唯有想念是父母……”
声音仿佛从久远的历史中传来。
……
秋风迎面而来,枫叶漫山,流动的暮色化作了时光流逝的象征。抬头去看时,繁星缀满天空,那么多,那么鲜明,仿佛正以虚无缥缈的速度落下来。我们正行走的山坡,也随着时间流逝逐渐失去了轮廓,化作一团团墨色垂在星星的边界。
……就像在本丸一样,那么沉静和谐。
恍惚间,本丸已经近在眼前了。
番外结束~我决定还是把它算作日记加上日期吧,算作审神者经历的一天,因为想要刀刀们开心点,不算到正文里的话,设定就像梦一样,有点残忍。以及歌词非原创,摘自《八犬传》,是我记了很多年的歌。结尾参考自《雪国》。
ps:审神者抱旭野用的是公主抱,还请清沼先生帮忙拍了照片。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2章 第 42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