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手本丸审神者日记 第28章 第 28 章

2021年1月18日 晴

亲爱的日记，本丸的晴天，并不像现世一样明媚热烈，带些残雪的冷调，风很轻缓，冰冷得仿佛来自冰川，和小泉的本丸截然不同。

昨夜雾已散尽，今早我是在一阵从窗外吹进的清风中醒来的，我呆呆坐着，才意识到这是来到本丸后少有的一次晚起，睡眠完全未被打断，一时竟有些茫然，不知道该做点什么。

政府里还有文件需要处理，我后知后觉翻动通讯，刚好清沼先生连接了过来，接通后，他的声音一如既往温温柔柔的，隐含担忧。

“昨天交流会里的事，我都了解了……”

嗯，是昨天的事，他消息灵通倒也正常。“怎么了，您听到一些意外情况了吗？其实昨天很顺利的。”

是啊，亲爱的日记，这是真心话。我认为除去A大人这个小插曲，其他一切都很顺利，宴会也没有想象中吵闹，他们都离我很远，可以读懂空气，“如果有下次，我倒不介意再帮您的忙。”

这当然是假话！我有自信可以处理好各种意外情况，但终究不喜欢这种场合，只是对方是清沼先生的话，我很高兴能帮到他。

清沼先生沉默了一瞬，然后笑了起来，“当然啦，■■一直很厉害。”他调转话头说：“只是，本丸那边没遇到麻烦吧？你受伤了？”

清沼先生一直很细心，知道细节倒也正常。

“一点小擦伤而已，只是小意外导致，刀剑不是有意的。”我努力让他知道我不是在袒护他们，虽然一眼看去并非如此，但我真的没有在话里掺杂水分。

我努力表达着，清沼先生沉默了，我知道他一定还在思考，不确定他是否相信，只听见他叹了口气，接着道：“我当然相信你，我也接触过现在你身边的那群孩子们，他们很可爱懂事，要不然也不会任由你接手他们。”

“……我一直了解你的性格，也知道你总不喜欢听。”

“但是我要确定，”他突然加重了语气，“我希望你始终把自己放在第一位。”

“……”

亲爱的日记，初入政府的时候，清沼先生作为我的引导者，就曾点出过我性格中的一些特质，原因是担心我有一天会义无反顾地做出巨大的牺牲，去完成与自我价值观相符的目标。

我不否认他的评价，也有这点认知，但不觉得应该改变，在我看来这不算缺点，如果有一天，我会甘愿为了什么做出牺牲，那不管到时候付出的是什么，我大概会感到欣慰，为自己可以找到如此珍贵的并为之努力的东西，欣慰于由平淡变得浪漫的人生。

当然，亲爱的日记，清沼先生的话我不是一点都听不进去。我不是圣母也不是傻瓜，清楚自己的坚持是出于理想主义，绝大多数情况下我都在清醒理智地活着，权衡利弊后才做出选择。意外受伤的轻轻放过，也真的没有自己在牺牲什么的想法，单纯不需要去计较。

但果然清沼先生又因此唠叨了，我只能顺从听着，希望他不要思虑太多，产生我会自愿受委屈这般七七八八廖无边际的想象。

清沼总是在操心啊，为政府，为本丸，还有我们这些晚辈。

窗外飞进来几片不知名的花瓣，我伸手去接，冰凉柔软，表面浸润了枝叶间的露水。

“……我都明白。”

“您还有其他要说吗？可以等我到部里后详谈。”

他笑了一声，“就是这个，礼宫昨晚加班帮你搞定了，真不错啊，很少有人能跟他这么合得来。”

……不，我不知道怎样反驳清沼先生的看法，礼宫大概率只是害怕我今天会对他发难，因为他昨天偷跑出去逃掉了宴会名额，让此事落到了我的头上。太幼稚了，以为我和他一样吗。

我摆出了千依百顺的认真态度，一律回答“是啊”“好的”表示已经彻底明白，清沼先生还是无可奈何的语气，最终也没办法，挂断了通讯。

一时间轻松了起来，没有紧急的任务，就不必非要去政府，可以在本丸待一天，真是难得。

说起来幸好今天轮到明石国行担当近侍，真是庆幸，松弛懒散在这个本丸的这一振身上也顽强保留着，一直懒得多动地等在外面。换成药研，已经在敲门确认情况了，我有点苦恼，这振短刀沉着冷静，他的改变似乎是因为摸清了我的性子，陡然强硬了起来。

真不错啊亲爱的日记，明石的颓懒状态此刻不再突兀了，我暗暗决定稍微减少些特意增加给他的出阵次数，不要过度苛责。

今天我照例把刀剑集合起来讲课，方方面面，政府的，本丸的，还有各个时代的规则，一点点补充立身于世要懂得的道理。结束后我像往常一样直接离开想自己找个地方呆着，就看到明石一脸犹豫，我已经走远，把他落在了身后，又回去找他，“怎么了？”

他一愣，不在意地说：“啊，没什么事啦，是萤丸和爱染国俊他们，想去拿卡在树上的风筝。”

据他说是昨天傍晚时的事了，因为即将转黑便决定今天想办法，可今天刚好轮到他担任近侍。

怪不得他一直走神，我让他带路去找两个孩子，他很惊讶：“主人也要跟着去吗？这个嘛，其实我自己就可以搞定了……”

“反正也没有别的事情要做。”我不想自己一个人乱转，一些刀剑总避开我，这种气氛里我独自从他们中穿过会很奇怪——他们这么多人，每人都有自己的心思，独来独往的，默默抱团的（这个你知道，昨天两位就是），心思千回百转，放到现世都可以上演宫斗剧了。

见我没有解释往前走，他慢了一些，很快加速走在前面，不时叹气：“好吧。”

距离天守阁越远，沿途的绿色就越多，甚至阳光都明媚了几分，鸟叫虫鸣，还有松鼠这些小动物，在天守阁的区域很少见到。

太刀走在前面，我不紧不慢地张望，路边长着齐腰高十分茂密的植物，不在现世的植物图鉴里，应该是本丸特有的品种。

我停下来停了一会儿，来不及回应前方明石的疑惑，他一直漫不经心地走着，注意到时我们已经隔了一段距离，“主人？”

我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快步走向晃动的草丛，不发出一丝声音，有什么东西在——我拨开碍事的植物，一抹小小的身影出现在视野里。

“……小夜左文字？”

他总是躲在两个哥哥身后，很难见到，不像藤四郎们留给我的印象深刻。这个孩子也许怕生，我后退，离他远了些，本以为是只野猫，没想到会突然遇到刀剑。

他在这干什么。

明石好整以暇道：“这个嘛，我知道，左文字每天的捉迷藏游戏。”

他的样子，已经对此见怪不怪了，我看着他，心里生出一丝凉意。

短刀已经慢慢挪步过来，低声问好，我简单答了一句，他的两个哥哥也找了过来，停在不远处外。

我礼节性地向他们点头，不理解左文字三位怎会孤僻到如此地步，附近不是没有其他刀剑，他们却像明石说的从不主动交流，小夜在短刀里也很不合群。已知资料里青栀子对他们持放任自流的态度，不闻不问，很少主动施加伤害，这也是矛盾点之一。

“小夜，”我稍稍弯下腰问他：“我要去帮萤丸和爱染国俊捡风筝，你要一起去看看吗？”

他不回答，只看着我，我于是说：“如果你不想去，就继续藏起来吧，江雪他们会找到你。”他背对着看不到，江雪和宗三就在他身后不远，只是不说话，也不上来。

然而离开时，小夜却亦步亦趋地跟了上来，隔着几步跟在身后，在后面是要照看弟弟的左文字另外两位，他们不吵不闹，不麻烦，我默许了无声的跟随。

风筝被挂在极为高大的一棵大树偏高处的树枝中间，树的品种大概也是本丸特产——树干是银白色，叶子则晶莹剔透，折射着各色光晕，晴日下光辉灿烂，似纯银打造，十分壮观，高度亦是无可比拟。我揶揄地挑挑眉：“这是你说的，你自己可以？”

明石也茫然了，苦恼了，努力去看枝叶间的风筝，头疼道：“为什么萤丸他们要在这放风筝啊？主人，有梯子吗？”

另两个孩子已经气喘吁吁，显然爬树失败了。我粗略计算了下高度，爬上去有些麻烦，掉下来会受伤。

“我来吧。”我只是来看热闹，不知为何要开始拯救僵局。明石带着萤丸他们退开，小夜在犹豫后也被哥哥拉着离远了些。

我运转了些灵力，在灵力影响下，云层遮蔽了太阳，本丸开始下雪，越下越大，雪花的形状逐渐清晰，在空气中凝结成一片片晶莹的冰晶。我轻快地踩着冰晶一步步跳上去，摘下被霜花覆盖的风筝，又迎着风朝地面直坠下去，无数冰花扑面而来，发丝和雪花一起向上飞去。和许多次任务时相似，只是这次没有敌人，目标只是个孩子的玩具。

把风筝递给明石，我也算完成了项任务，突然有种充实感，一直萦绕的无所适从感也消失了，果然什么都不做还是不行啊，亲爱的日记。

我告诉他们，接下来想放风筝就去放吧，希望不要再卡到树上，卡到了也没办法，只能再去拿了，前提是我有时间。

只是小夜左文字，让我很在意。记得小时候读过一则故事，一群小孩子玩捉迷藏，一个孩子在游戏过程中消失了。因为他很认真地在玩，藏到一个精心找到的位置，希望朋友们把他找出来，但实际上其他玩伴没当回事，找不到他后就各自回了家，留下这个孩子一直等啊等，等待别人找到他，于是不知何时起他便消失了。哈哈，有点无聊吧，亲爱的日记，我也是，当时觉得是很无趣的故事。

左文字刀剑每天例行的仅有三人参与的捉迷藏游戏，唤醒了潜藏在平淡中的恐怖，我为此生出些隐忧，左文字毫无疑问是故事里被忽视的孩子的角色，继续这样下去会怎样呢。

左文字们泾渭分明地站在另一边，我径直去找他们，江雪和宗三冷淡有礼，很知分寸。我蹲下来和小短刀聊天，他说来本丸一段时间后就在和哥哥们玩游戏了，我问他没有和其他短刀一起玩吗，他缓慢地回答说那时候大家都在挣扎着生活，没有多余的精神去关照他，尝试过也失败后他放弃了，认为无视他们的痛苦非常自私。

他面无表情，认真道：“我来的晚，没有和他们共同的经历，无法感同身受。如果强行融入进去，希望他们无视痛苦和我一起玩一起笑，这种愿望太卑劣了。”

所以和哥哥一起吗……但是现在不一样了，本丸早已改变，明石都在带着孩子放风筝了，可以稍微做些改变，不用顾忌太多，亲爱的日记，我这样想，便直接把明石他们叫过来，生硬地开启话题。

“小夜，以后玩游戏可以叫上萤丸和爱染国俊他们。”两个孩子后知后觉点头，唯一的成年人没精打采随波逐流：“是是，没办法，主人这么要求的话我也没有意见。”

我加上一句：“大人也一样。”

大人自顾自活在圈里的话，要让小孩子走到哪里去呢。

小夜点头后，哥哥们自然尊重他的想法，我直觉又解决了件麻烦事，我要在刀剑一件又一件的大小问题里窒息了……想出合适的对话就要绞尽脑汁了，他们也不像现世的孩子们，很容易睡过去，没有烦恼。

好羡慕小泉，礼宫也不错，喝醉了还可以向我倾倒情感垃圾，好在还有你可以让我每天倾诉，谢谢你，日记。

更加麻烦的还在手入室里，水心子正秀，这个一根筋的单细胞生物，竟当着其他刀剑的面拦住我——我当时满心以为终于结束了，他却已经无所顾忌，大喊出声：

“主人昨天害你受伤真的非常对不起！！！”

“真的真的对不起！！！”

“请不要讨厌我啊！！！”

啊……啊……我一直没提起，想要就这样过去的，药研还在旁边呢，他不会看气氛吗，源清麿没教过他吗，哦，源清麿没有受伤，不在里面。

他极为忐忑，不敢抬起头看我，之前应该没有做过类似的事，现在十分局促，看上去下一秒就想逃走，又因为等待答案被迫把自己钉在这里。

我除了快速点头没有其他选择，“……没事，已经痊愈了。手入完后就回去吧。”

“真的！？”

药研锐利的视线扫向了他，水心子正秀正惊喜中突然被泼了冷水，心虚地后退几步，接着短刀又毫不犹豫地朝我走了过来，神情坚定毫不退缩。

“大将……”他抿紧了嘴唇。

我拗不过他，只能伸出手去，由他检查隐藏的伤口。

亲爱的日记，尽管我一直坚持伤口一点都不疼，只是小伤，但只有一句话愿引为真理去遵循，即试图在与医者的争斗中取胜的想法在任何情况下都是不可取的，在医生与病人之间的斗争里，永远只有医生是胜利的棋手啊。

终于今天要结束了，我在看外面的月亮，风很凉。伸出手臂，绷带直缠到手腕，动作有些迟钝，药研说要每天换药，希望它快点好，最好不留疤痕。

明天会是什么样的呢，亲爱的日记。

*审神者：你在写什么？

明石国行：这个啊，是您每天讲的东西，我做了笔记，要时常替萤丸和爱染国俊操心啊。

审神者：我看看。

审神者：很好，有很多可以教给孩子们听……后边这些是什么东西，我没讲过。

明石国行：啊，那个啊，我不小心睡着了，于是按经验进行了扩写。

审神者：是瞎编吧。

ps:审神者，为了完成期望，尤其是很重要的期望时，会下意识一退再退，甘愿让自我处于弱势，此时的牺牲对她来说是浪漫的，所以清沼一直担心她会不顾惜自身，认为她在这一点上“很任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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