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二十二 第9章 晨光

清晨的操场还浸在薄雾里，篮球架的影子斜斜趴在地上，像只没睡醒的巨兽。苏甜甜攥着跳绳的塑料柄，指节因为用力泛白——体育老师说今天要测跳绳，一分钟120个才算达标，可她昨天练习时，最好成绩也只有105个。

“别紧张，”高归妍嚼着薄荷糖，用胳膊肘撞了撞她，“大不了就多测几次，反正老师也不会真让你挂科。”她朝跑道尽头努了努嘴，“再说了，有人说不定正偷偷给你加油呢。”

苏甜甜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沈如淡正和万和博站在单杠旁。他穿着白色运动T恤，袖子卷到肩膀，露出的小臂线条利落，晨光在他侧脸投下淡淡的轮廓，手里转着个篮球，目光却像是落在这边。

心跳突然漏了一拍，手里的跳绳差点滑掉。苏甜甜赶紧低下头，假装整理鞋带，耳根却烫得能煎鸡蛋——他怎么会来这么早？

“喂，沈如淡，”万和博用胳膊肘捅了捅他，“你看什么呢？眼睛都快粘苏甜甜身上了。”

沈如淡把篮球往地上一拍，声音闷闷的：“没看什么。”他弯腰捡球时，目光又不受控制地飘过去，苏甜甜正踮着脚试跳，马尾辫在晨光里甩成轻快的弧线，像只振翅的蝴蝶。

他昨晚特意查了跳绳技巧，还在备忘录里记了三条：落地时膝盖微弯，手腕发力别甩胳膊，呼吸节奏要稳。可现在看着她紧张得攥紧绳子的样子，突然觉得那些技巧还不如一句“加油”管用。

“下一个，苏甜甜！”体育老师的声音穿透薄雾。

苏甜甜的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深吸一口气走到指定位置。绳子在手里转了半圈，她抬头时，正好对上沈如淡看过来的目光。他的眼神里没有平时的清冷，反而像蒙了层晨光，温温的，带着点鼓励的意味。

“预备——开始！”

跳绳抽打地面的声音突然密集起来。苏甜甜盯着脚下的红色标记线，努力回想高归妍教的技巧，膝盖微微弯曲，手腕快速转动。可才跳了三十多下，呼吸就乱了节奏，绳子一次次勾到脚踝，塑料柄在掌心磨得发烫。

“加油啊苏甜甜！”高归妍在旁边喊，声音里带着急。

苏甜甜咬着牙加快速度，眼前渐渐模糊，只能听见绳子甩动的呼呼声，和自己越来越重的喘息。就在她快要坚持不住时，眼角的余光瞥见沈如淡往前走了两步，嘴唇动了动，像是在说什么。

是“稳住”吗？

不知道哪来的力气，苏甜甜突然调整了呼吸，手腕的动作也顺了起来。绳子在空中划出流畅的弧线，脚尖点地的节奏越来越稳，晨光在她跳跃的身影上流动，像镀了层碎金。

“停！”

苏甜甜猛地停住，扶着膝盖大口喘气，跳绳的绳子还在微微颤动。体育老师看了眼秒表，笑着说：“125个！达标了，不错啊。”

“太好了！”高归妍冲过来，一把抱住她，“我就说你可以的！”

苏甜甜的腿还有点发软，目光却不由自主地往沈如淡的方向飘。他已经退回到单杠旁，正低头和万和博说着什么，嘴角扬起的弧度，在晨光里看得格外清晰。

刚才那句话，一定是他说的。

早餐时间的食堂闹哄哄的，苏甜甜扒着餐盘里的煎蛋，突然觉得今天的鸡蛋格外香。高归妍戳了戳她的胳膊：“看，沈大学霸朝我们这边来了。”

苏甜甜抬头，沈如淡端着餐盘走过来，餐盘里放着杯热豆浆，稳稳地放在她面前：“刚买的，加了糖。”

“谢、谢谢！”她的心跳又快了半拍，指尖碰到温热的杯壁，暖意顺着血管蔓延开。

“跳绳跳得不错。”沈如淡在她对面坐下，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了什么，“比昨天练习时稳多了。”

“你怎么知道我昨天练习了？”苏甜甜瞪圆了眼睛。

“路过操场时看到了。”他低头喝了口粥，耳尖有点红，“你当时卡在105个，总勾到绳子。”

原来他都看到了。苏甜甜的心里像被热豆浆烫过，暖烘烘的。她想起刚才跳绳时他鼓励的眼神，突然觉得，那125个里，有一半是他的功劳。

第一节课前的晨读，苏甜甜刚把英语课本翻开，就发现里面夹着张小小的便签。上面用清隽的字迹写着：“跳绳技巧：落地轻一点，像踩在棉花上。”旁边还画了个简笔画小人，正踮着脚跳绳，头顶飘着个小小的“稳”字。

苏甜甜捂着嘴偷偷笑，指尖轻轻摩挲着那张便签。晨光透过窗户落在纸页上，把字迹照得暖融融的，连带着那些拗口的英语单词，好像都变得可爱起来。

课间操结束后，苏甜甜被体育老师叫去办公室——她的跳绳成绩进步太大，老师让她代表班级参加下周的校级比赛。

“我不行的！”苏甜甜连连摆手，“我只是刚好达标，肯定比不过别人。”

“试试嘛，”老师拍了拍她的肩膀，“你昨天练习时我就看了，节奏感很好，多练练就没问题。对了，沈如淡体育好，你可以找他请教请教，他以前可是跳绳比赛的冠军。”

苏甜甜的眼睛一下子亮了：“他是冠军？”

“是啊，”老师笑着说，“初三那年破了学校记录呢。”

走出办公室时，苏甜甜的心里像揣了只小兔子，又紧张又期待。她攥着那张比赛报名表，脚步轻快地往教室走，刚到走廊拐角，就撞见了迎面走来的沈如淡。

“老师找你？”他问，目光落在她手里的报名表上。

“嗯，”苏甜甜把报名表递给他，脸颊发烫，“老师让我参加跳绳比赛，还说你是……冠军？”

沈如淡看着那张表，指尖在“参赛选手”四个字上顿了顿：“以前的事了。”他把表还给她，“需要帮忙吗？我可以教你技巧。”

苏甜甜的心一下子亮了，像被晨光洒满的窗台：“真的可以吗？”

“嗯，”他点点头，目光落在她攥紧表的手上，“放学后？操场人少。”

“好！”苏甜甜的声音里带着抑制不住的雀跃，“那我放学等你！”

沈如淡看着她转身跑开的背影，马尾辫在晨光里划出轻快的弧线，突然觉得，今天的操场好像比平时亮堂了许多。他摸了摸口袋里的跳绳——是昨天特意回家翻出来的旧款，橡胶绳的手感最好，不容易打滑。

或许，教她跳绳这件事，会比当年自己比赛时更让人期待。

放学后的操场渐渐安静下来，夕阳把天空染成橘粉色。苏甜甜抱着跳绳站在跑道上，看着沈如淡演示正确姿势——他的手腕转动幅度很小，绳子却像长了眼睛，几乎擦着地面飞过，脚尖点地的声音轻得像雨滴，一分钟跳完面不改色。

“太厉害了！”苏甜甜看得目瞪口呆，“你怎么做到的？”

“手腕发力，”沈如淡把跳绳递给她，指尖碰到她的手背，两人都顿了一下，“别用胳膊甩，像这样……”他握住她的手腕，引导着她慢慢转动，“对，就是这个力度，保持住。”

他的掌心温热，带着点运动后的薄汗，贴在她的手腕上，像有电流窜过。苏甜甜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皂角香，混着青草的气息，在空气里酿成清甜的味道。她的心跳越来越快，连呼吸都乱了节奏。

“感受到了吗？”沈如淡松开手，退开半步，目光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紧张。

“嗯！”苏甜甜赶紧点头，脸颊烫得能煎鸡蛋，“我试试。”

这次的绳子好像听话了许多，转动的节奏稳了不少。沈如淡站在旁边，时不时提醒她：“膝盖再弯一点”“呼吸别太急”，声音在夕阳里显得格外温柔。

跳完一组停下时，苏甜甜虽然还是有点喘，却明显感觉顺了很多。她看着沈如淡递过来的水瓶，指尖碰到瓶口的瞬间，突然想起早上那杯加了糖的热豆浆。

原来被人手把手教跳绳的感觉，是这么让人心里发暖。

“进步很快，”沈如淡看着她泛红的脸颊，嘴角弯了弯，“明天继续？”

苏甜甜用力点头，眼睛亮得像落了星星：“嗯！”

夕阳的余晖洒在两人身上，把影子拉得很长，在地面上交叠在一起。跳绳的绳子躺在旁边，像条安静的小溪，映着天边的晚霞。苏甜甜看着沈如淡收拾东西的背影，突然觉得，晨光也好，夕阳也罢，只要身边有他，好像每天都亮堂堂的。

而这种亮堂里藏着的在意，就像此刻手腕上还残留的温度，轻轻巧巧的，却能暖透整个黄昏。

苏甜甜把跳绳放进书包时，指尖摸到了那张便签。她小心翼翼地拿出来，夕阳的光落在“稳”字上，像给这个字镀了层金边。她开始有点期待明天的练习了，不是因为想赢比赛，而是因为知道，有人会站在晨光里，等着教她跳得更稳。

就像此刻的夕阳，把天空染成温柔的颜色，连风里都带着未完待续的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