挑挑选选半天,林芳点了首王菲的《矜持》。
热烈氛围里只有叶一竹脸色冷淡,她毫不掩饰表达内心下意识涌出来的反感,因为讨厌的人入侵了自己的歌单。
“我从来不曾抗拒你的魅力,虽然你从来不曾对我着迷;生平第一次我放下矜持,任凭自己幻想一切关于我和你。”
不得不说,林芳声线柔婉,配上沉醉走心的表情动情演唱。原本吵闹的包厢安静下来,有人不停偷瞟顾盛廷,又朝低吟浅唱的林芳抛去一记鼓舞目光。
当再次唱到那句“我曾经想过在寂寞的夜里,你终于在意在我的房间里,你闭上眼睛亲吻了我”,林芳一双含羞带怯的眼睛直勾勾盯着顾盛廷。
全场起哄鼓掌,哨声不断。
一切都变味了。
叶一竹被迫从歌曲的旋律抽离出来,随手拿起半罐啤酒,在无人注意的角落一饮而尽。
后来,她真的喝了很多酒,去弥补不肯一展歌喉的“错误”。
那群人见她酒量不可估量,就起了玩心一直起哄。叶一竹怎么都喝不醉,可他们铁了心要把她灌醉。死循环。
最后还是因为有人提议转场二楼后座才了无痕迹结束一切。
到最后成博宇也没有回来。
宁雪刚出门就吐了,众人也知道她根本适应不了酒吧那种场所,便提议先把人送回去。
“宁雪呢?”叶一竹出门前去了趟洗手间,出来时看到众人已经整装待发,唯独不见宁雪。
其实她问的是顾盛廷,因为在场的人她只认识他。正在和林芳说话的人看了她一眼,短暂失神,算了下她去洗手间的时间,心想:她今晚的确喝太多。
见顾盛廷没回答的意思,林芳好心“拯救”了叶一竹的尴尬,说:“宁雪姐刚吐了,所以就先让人送她回去。”
“他们往哪条路走了?走多久了?”叶一竹态度绝对算不上好,两连问直接砸得林芳有点懵。
“想干嘛?”顾盛廷不带情绪接纳了她隐隐发怒的质问。
叶一竹皱了皱眉,一点都不想掩饰了,“她喝得这么醉,我必须要亲眼看到她回宿舍。”
口气强硬得让人不舒服。林芳反应过来了,一脸不耐烦,却因为有人在身边不得不装个样子:“学姐,他们也都是宁雪姐的朋友,不会出什么事的。”
叶一竹懒得理她,正要转身,听到顾盛廷说:“你要不放心,我现在带你追上去。”
林芳猛地抬头,一脸不可置信,可顾盛廷真是一副认真的样子。像纵容无理取闹的孩童。
叶一竹眉头微动,没说什么,直接走过去跨坐到他的后座。
两人就这么在众目睽睽下准备出发,顾盛廷交代陈束他们:“我们送宁雪,一会儿再过去,今晚我请客。”
众人一时无话,陈束反应算是快了的,连忙点头。虽然他也不是很明白,估计这会儿宁雪都快回到宿舍了,这俩人为什么还要追上去?
推了把依旧站在原地注视电车远去方向的林芳,陈束热情邀请她:“你坐我车。”
没料到对方气鼓鼓瞪他一眼,陈束被惹毛:“你气也没用,叶一竹就是有本事,攀了李宇还能攀廷哥。你不服?不服你追上去啊。”
林芳气结却无法争辩,冷笑出声:“她算什么东西?顾盛廷刚还骂她又骚又贱。”
陈束叼了根烟,皮笑肉不笑:“男人就好这口。”
*
顾盛廷几乎把把手扭到底,车在空荡荡的街道上几乎要飘起来。
即使是这样的速度,叶一竹也不慌不乱,只是沉默坐在后面,好像只当他是街边那种载客的司机。如果不是车身的重量和背后隐约透来的体温,顾盛廷甚至觉得只是他一个人在飙车。
“要死啊!”极速转过一个弯后,叶一竹没好气出声。再次听到熟悉的一种独特声调,顾盛廷心情莫名松快起来,“我可不敢开太慢,怕某人又莫名其妙给我脸色看。”
“你活该。”叶一竹拨了拨碎发,将目光投向道路一侧,静下来的嗓音又很涩:“我来就是为了带她回去的,其他人也就算了,你明明知道,还放任别人带她走。”
“其他人”、“你”。
顾盛廷头一回真切感受到,不是“我们”、“他们”串联在一起,其他的词汇也能产生分明的界限感。
他不得不承认,自己被取悦了。
于是解释:“当时的情况你没看到,她又哭又闹说不想去二楼后座,好几次差点喊出成博宇的名字。”
“真他妈丢人。”叶一竹面无表情伸手抱住自己双臂,不知道是冷还是呈现一种防御姿态。
鲜少听她说脏话,顾盛廷觉得新奇,轻笑一声,继续说:“所以我才让那对情侣送她回去。”
叶一竹想了想,把头探到前面质疑他:“不对。让她单独和别人在一起,她回头再发疯,那对情侣不就知道她喜欢成博宇了吗?”
顾盛廷很不耐烦:“你他妈傻啊,我选的人能出什么差错!”
后背突然挨了重重一掌,“你他妈能不能好好说话!”
那股力量一直震到体内某处,顾盛廷弯起嘴角,放慢语速:“那你先好好跟我说话。”
刚好驶到风口,叶一竹不自觉贴上去想听清他的话。
“你怎么保证那两个人就算听到了什么也能守口如瓶?”
见她还是在想别人的事,顾盛廷吐了口浊气,耐着性子解释:“你以为现在她喜欢成博宇还是个秘密?”
说话间,他不着痕迹前倾上半身,可还是没用,那两团分不清边界的柔软触感,躲不开。
叶一竹沉默许久,又听到他说:“那两个学弟学妹都是老实人,和宁雪关系好。至少,不会再出现一个赵晓玫。”
叶一竹越听越觉得不对劲,“你拐着弯损我呢吧?”
顾盛廷笑出声,没说是也没说不是。
“你,前几天还和赵晓玫成双成对,现在就和林芳打得火热。那两个人老实?你们学生会能有什么好人。”
好像她特别敌视这个组织,顾盛廷也不知道她这么大怨气从何而来,好笑又无奈,完全忽视她的冷嘲热讽,提醒她:“你这可也是在骂宁雪。”
“宁雪除外。”叶一竹反应很快,没再说别的。
顾盛廷的车是在距离学校最后一个路口追上宁雪的,四个人合力把人送到公寓楼底,再由叶一竹把人抬回宿舍。
磨蹭了十几分钟叶一竹才得以脱身下楼。
很老实的学弟学妹已经走了,她打了个哈欠,瞥了眼靠在车头的人:“你怎么还不走?”
顾盛廷冷眼看她,脸色很不好。
“二楼后座。”
叶一竹似乎有些厌倦,说:“你答应了他们,我可没答应。再说了,今晚如果没有宁雪我根本不会出门。”
“你去不去?”
她说了这么多,他却只问了这一句。
“顾盛廷,你在约我吗?”
*
和酒吧比起来,刚才的KTV实在太乏味。午夜场的二楼后座火爆异常,男男女女你推我搡,摩肩接踵,在**律动的音乐里肆意挥霍夜晚时光。
刚走进通道,顾盛廷就冲身边人扬了扬眉毛:“你的主场。”
叶一竹淡淡瞥他一眼,一言不发撩开门帘自己走进去,完全不管他。
注视那把扬起又落下的马尾,顾盛廷脚步慢下来,现在就觉得里面过于嘈杂了。
刚进去就撞见叶一竹被一个男人搂肩。
“哟,稀客啊,好久没见着你了。”
叶一竹拿开那只手,可原本写满厌恶的脸上突然变了情绪,扭头冲身后的人魅惑一笑,“我跟别人来的。”
那个男生怔了怔,随即吹了声口哨就消失了。
舞池一片轰动,人挤人,顾盛廷一时没找到陈束他们,叶一竹在吧台要了杯酒,一饮而尽后钻进了人潮里。
她其实在KTV就有些醉了,来到二楼后座后却越发放肆,暴露“本性”。其实顾盛廷说得不错,在二楼后座,她的心安定许多,灵魂自在。
顾盛廷目光一直紧紧跟随,看到她独自喝酒、独自跳舞,一张总是冷清淡漠的脸明艳发光,笑得很痛快。
找到陈束他们后,一群人先是玩了会儿骰子,最后莫名其妙开始拼酒。午夜过半,舞池再一次躁动起来,夜场钢管女王在千呼万唤中走出来,在层层尖叫热浪中脱掉一层又一层。
叶一竹觉得自己耳膜都快要被震破。她动了动身体,一脸厌倦,嘴里嘟嘟囔囔脏话不断。顾盛廷低头看她一眼,人四仰八叉躺在沙发上,没个正形。
不过她的酒量的确让他惊诧,从那边喝到这边,混酒,这会儿才有些醉了的痕迹。
也许是被舞曲震得无法安生躺着,叶一竹气呼呼坐起来伸手去拿酒杯。顾盛廷眼疾手快,这边手还在拿牌,另一只小臂挡出去抢先把杯子拿走,淡淡说:“这不是水。”
叶一竹晃头晃脑,似乎兴趣寥寥,站起来就往外走。
以为她要去跳舞,顾盛廷掐灭刚点燃的烟,把一手好牌砸到沙发,跟上去。
叶一竹穿梭在扭动的人群里,漫无目的,有人贴上来就跳两下,不到两分钟又走开。最后坐到吧台的老位置,伸手撑头,侧身望向混乱的舞池。
咦,顾盛廷,他不是在打牌吗?噢不是,他被一个身材**的女生缠住,两个人似如漆似胶贴在一起。女生露出明艳娇羞的笑,两只脚突然一腾空,整个人尖叫着挂到他身上。
角落那边的林芳脸色黑得和背景融合到一块儿去了。
叶一竹笑了笑,带着椅子转圈圈,两脚晃呀晃,停下来后望着墙上花花绿绿的液体罐子出了一阵神。
不知喝到第几杯的时候,全场灯光骤然变暗,听到众人充满激情地尖叫声,叶一竹好奇想转过身去观望。
刚扭头就险些扎实撞上站在身后的人。
她坐在高脚凳上,还是只到他的肩膀。
不用抬头,光看那件黑色短袖,她就能想象到那张英俊却臭的脸。
叶一竹露出好奇的目光,伸出根手指勾住顾盛廷胸前那条刚才蹦迪露出来的链子。
顾盛廷不动声色下移目光,任由她很没有礼貌地冒犯他的贴身物品。
在手里玩弄两下后,叶一竹就觉得索然无味了,松开手整个人往后靠去。
顾盛廷抬手将链子放回衣服里,金属上还有余温,贴到肌肤时也没有太突兀的冰凉触感。
“你醉了。”
叶一竹不置可否,半个身子后仰,屈肘搭在大理石台面上。
两道目光在空中严丝合缝地交汇,幽蓝色光影来来回回浮动,叶一竹突然缓缓坐起来,上半身朝前,两只手找到他的脖子。
那个高大的身影不可抗拒地微微前倾,朝她逼近。
“你是不是喜欢我?”
一道晦暗不明的目光坠入她清澈的双眸,过近的距离将顾盛廷的每个五官无限放大,精准又清晰,纹丝不动。
叶一竹也没什么表情,毫无预兆地仰面用自己的唇覆上他的。
高大的身体轰然坍塌,鲜明骨骼却还在原地,完全僵硬了,顾盛廷肌肤烘热烘热的,可唇又软又凉。
怎么会有人如此矛盾。
不过一瞬,叶一竹就又后退了,脸上的阴影骤然被光明剥开,露出一丝狡黠得逞的笑。
舞池中央传来一阵暴动,火光破明的瞬间,叶一竹被吓得身体一颤,下意识扭头想要去观望。
因为仰起脸而不由微张的红唇被一股强劲力量挡住去路,那一刻,叶一竹脑中炸出比现场更爆烈的火花。
为此,宇宙也停止运转了几秒钟的时间。
顾盛廷俯身吻上去,精准找到她刚才“犯罪”的地方,迅疾、强势、猛烈、不留余地。
不给她留,也不给自己留。
叶一竹反应过来后伸手推他的同时拼命往后躲,在发现四周退无所退后忽然安静下来。
两瓣同样柔软的唇短暂分开后,顾盛廷微微张开眼,看到眼前那对颤抖的睫毛充满惊慌。
明明是她主动挑起战争,可现在开始胆怯的也是她,一副矜持害怕的模样。
他在心里冷笑:暗骂她的装真是浑然天成。
可那点清凉无法扑灭没有边界的燎原之火,她的唇比想象中还要软,根本不像她这个人表现出来的那般倔强。
浓烈的酒精气味混着淡淡的桃子清香,是专属她的味道。
多少次她坐在他的后座,呼啸的风吹乱她的长发,恼人发梢胡乱拂过他的背、手臂,甚至到唇和鼻,充满寒意的淡香从四面八方将他包围。
或许她醉了,或许他醉了。
可两人前一秒都还装作清醒自持的样子。
顾盛廷情难自禁,再次含住红唇,几次辗转都是浅尝辄止。滚烫温度从耳根漫到脸颊,叶一竹忽然伸手抱住他那颗同样炙热的脑袋,手指插进清爽短发里,掌面几乎能感受到血脉跳动。
左胸膛里,一颗心脏彻底顺从吵闹刺耳的音乐,频繁地上上下下激荡着。
叶一竹在两个深沉朦胧的瞳孔里看到狼狈却痴迷的自己。
原来接吻,是这种感觉。
这算接吻吗?蜻蜓点水般的触感,重复几次,流连几次,到最后,他的唇似乎沾染了她的味道。
不然怎么会这么好闻,让人无法排斥,心甘情愿迷醉至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