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之我手边的研究快到尾声了,如果你需要我帮助的话,尽管说吧。”威兹曼跳过了赛库罗姆的追问,单手拉上窗帘绕回待客的沙发旁。
他已经观察完楼下爱德华的情况,作为受过专业反追踪与反暗杀训练的悬赏目标,长时间待在窗边会让敌国的杀手们感到不被尊重。
赛库罗姆顿了一下道:“威兹曼,分明是你主动来见我。你不求我帮忙,反而要帮我?”
除了显眼的黑发和赤瞳不符合那位阁下制定的纯血象征,赛库罗姆从任何角度审视都是位完美适配帝国一切标准的军官。当他脊背笔直地站在深灰色地毯上压低声音朝人说话时,很容易让心智不坚定者陷入惶惶不安的境地。
他话语中暗含的意味与国常路大觉的认真严肃截然不同,至少威兹曼能轻易察觉其中满溢着居高临下和颐指气使。
威兹曼虽然颇为擅长且乐于与形形色色的人们交往,但这样的人是最让他头痛的一类。哪有人会喜欢每天仰着头说话呢?
非常不幸的是,只要按照家族的安排老老实实踏上仕途,他将会无可避免地被长久卷入苦恼中。好在度过了许多让他不愿回忆的时光后,威兹曼终于摸索出一套维持平和心态的方法。
威兹曼理所当然道:“如果没有需要我的地方,不管打几个电话,你都不会见我的吧。”
赛库罗姆被他不留情面的反问逗笑了,“威兹曼,你还是如此招人讨厌。”
“进门时你没有让我登记,所以是私人问题吗?”威兹曼只当没听出他笑声中的怒意,“先说好,我也不想什么杂事都管。”
威兹曼刻意将话说得生硬,摆出副半推半就的姿态,并不着痕迹地调整自己面对赛库罗姆的态度,务必使对方沉浸在最游刃有余的舒适区中。
赛库罗姆说的没错。前天深夜,在暂时安顿好姐姐、石板和研究所后,他马不停蹄地收拾好东西,急匆匆赶来慕尼黑的理由当然不只是“来找爱德华·艾尔利克当帮手”。
搬出爱德华的名头做幌子,更多是为了糊弄过精神紧张的中尉,并给自己合理一个插手慕尼黑地区超自然科研项目的理由。
原谅我吧,中尉,爱德。威兹曼在心中真诚道歉。
爱德华·艾尔利克不知道,他和他所栖身的这家花店几年前就已进入了卫队的视野中。
稍微开动脑筋想想吧,硝烟早都烧却每个普通人的神经,但凡有点火星卫队就敢把同胞按上间谍的名头塞进山崖下的审讯所。忽然间,一个语言不通的外乡人,穿戴着平民难以接触的义肢鬼鬼祟祟地出现在卫队的发家地,怎能让人轻易忽视?
爱德华没有被关进某处地下实验室沦为实验品的唯一原因,就是针对他的研究已经展开了。
威兹曼几年来迟迟不去见爱德华,仅同他保持隐秘的书信联系的行为本身,就是一种隐晦的信号。
而爱德华本人也一定是有所察觉的,就连面对朝夕相处的花店母女,他都谨慎地保留了自己的真实姓氏。
在威兹曼原本的计划中,他首先要处理的问题就是解决爱德华的身份问题。
不过事到如今,威兹曼慕尼黑之旅的最初目的是什么已经不重要了。
爱德华大胆的行动验证了两件事。第一,随着曾经投注最大资源的“德累斯顿石板”被下达死亡判决,帝国正在全面收缩针对非自然领域的研究。就连“研究对象撞破了其它项目”这样的严重事故都没有人出面解决。
第二,慕尼黑地区的项目研究取得了实际成果。名为“阿比盖尔”的个体或许是耗材,或许是副产物。
“还不需要由你传授我用人的道理。”赛库罗姆打断了他,“是公事。”
“可惜上不得台面?不对,那你就根本不会让我知道。”威兹曼说出自己的猜测,“难道说,赛库罗姆,你惹祸了?”
赛库罗姆没理他,径直走到办公桌后,拨通休息室电话,三言两语安排下属将威兹曼家的助理送出去。
威兹曼心中松口气,时间掐得刚好,接下来就要看爱德华的发挥了。
赛库罗姆按下听筒,从桌上拿起一摞文件,随意翻了翻。威兹曼注意到装文件的牛皮纸袋上印着的纹样与赛库罗姆桌上其它文件的截然不同,显然它平时应该存放在别的地方。他暗暗留心,这是提前便准备好的。
赛库罗姆隔着三五米的距离把资料向威兹曼的方向甩去,说道:“接着。”
威兹曼轻松伸手接住。
袋子上用铅笔手写了“Holy Grail”一词。
是英文,说明指的并不是他最熟悉的那盏满溢圣人鲜血的受难之杯。或许是计划的代号,亦或是某种语境下的专有词汇。
“与你无礼的猜测正相反,我负责的项目前天取得了重大突破。”赛库罗姆微微扬起下巴,示意他直接看最后几张,“想必我们都得承认,有时鹤立鸡群也会造成不必要的麻烦。”
听到“前天”这个时间点,威兹曼神色暗中一凌,随即用手势示意自己已经竖起耳朵静候下文。
“近几年,总有些以为现在还是中世纪的怪胎们试图挤进那位阁下的社交圈。”赛库罗姆直截了当地表达出自己的不满。
“我记得你向来看不惯他们,以至于坚持不向那位叫做,嗯,‘格林德沃’先生咨询或求助?”威兹曼附和着装出一副不太熟的样子。
“动物王国的大会不该在人类世界发传单,不是什么东西都能对我们的伟大事业指手画脚。”提起巫师,赛库罗姆语气相当不客气,“相较而言,爱因兹贝伦的魔术师还算可以沟通。”
“魔术师,爱因兹贝伦......你找我是为了‘第三魔法’?那东西几百年前不就被他们自己放弃了吗。”威兹曼皱紧眉。
在最终确认协助者为日本中尉国常路大觉前,威兹曼曾借助帝国的力量广泛学习过当今世上存在的各个超自然体系的基础知识,其中引起他注意的主要就是“巫师”和“魔术师”,因此也大致了解它们当下的处境。
魔术师与巫师不同,他们称自己使用的技术为“魔术”而非“魔法”。在他们的概念里,化不可能为可能的奇迹才是“魔法”,那是使人从宇宙中脱离出来的唯一真理。
而世界则分为里侧、表侧和外侧,现今的人类和一切物理法则只存在于世界表测,而童话中那些幻想出的魔法生物则随着神代的结束进入了世界里侧。
“你果然有所了解,那我也不算找错人。”赛库罗姆满意地点点头,“你知道爱因兹贝伦家魔术师们的最大愿望是什么吗?”
威兹曼回忆了一会,不确定地说:“救济全人类?”
他听爱因兹贝伦家的魔术师说过,随着时代的发展,当代空气中的魔力远比几千年前的神代稀薄,对于大部分正统的魔术师而言,他们毕生的终极目的就是到达祖辈们口口相传的那个全知被记录,事体被决定之地。魔术师们将其称为“根源”。
而被魔法使建立起的爱因兹贝伦夙愿天然不同。
“赛库罗姆,你真相信了所谓的灵魂物质化?还是他们过了一千年,终于找出实现梦话的方法了?”
第三魔法是“灵魂的物质化”、“灵魂的永动机化”。这意味着得到无尽的魔力源,实现真正的不老不死。
威兹曼不想昧心地说他不为之所动,他在德累斯顿时的某些出格作为在本质上与爱因兹贝伦并无区别。可惜这样荒唐的执念再被徒劳地执行千年后,不可避免地引来战栗和恐惧的流毒。
他黯然地思索,或许中尉初次听到他那些豪言壮语时,心情也同他此刻一般复杂吧。
“爱因兹贝伦家想要通过一场名为‘圣杯战争’的魔术仪式实现他们的第三魔法。正巧,来自北方那位恶邻的一位魔术师愿意慷慨地帮助他们。而远东同盟国的某个家族则提供了场地。”像是说出了什么肮脏的词汇,赛库罗姆某个瞬间难掩咬牙切齿。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现在?”威兹曼疑惑道,“我是说,我们的同盟国这两年还有这种闲心?”
“当然不是,1800年前后他们进行了第一次尝试。怎么说呢,屡败屡战。”赛库罗姆显然也对疯子的执著展现出些微的佩服,“一个半世纪了,前天他们终于成功把第一个召唤物从魔法阵里打捞上来了。”
“前天。”威兹曼楠楠地重复道。
又是这个时间点。
前天凌晨,石板的解放使他和姐姐从轰炸中幸存;前天,一个半世纪前开展的实验第一次回应了召唤者;昨天下午,爱德华在某处遇到了穿越大洋至此的异国女孩阿比盖尔。
这其中究竟有什么联系?
大家都很忙~
赛库罗姆:(咬牙切齿)为什么我负责的项目里混进了一个毛子??!
威兹曼:第三魔法真的能实现吗?
爱德华:(潜入中)
中尉:(照顾姐姐,安顿石板)威兹曼什么时候回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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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011前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