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起来像是什么黑历史把柄挟持会,程斐然乐了几声,说:“随你,反正是你的了。”
“我去录稿子了,这边我都调好了,你按着录就行。”
程斐然进了录音室开始念稿,她的声音通过耳机,不加任何修饰地传到余年耳朵里,和平时听着有点不太一样,又好像没有太大差别。
让人想到了从水晶里透析出来的光线,光亮亮的,清透耀眼。
剧本是国外经典话剧,主角是一群中二少年,台词夸张得像舞台上的宣言,旁白也浮夸得离谱。但程斐然念得认真,吐字干净,抑扬顿挫,夸张的咏叹调被她念来却并不觉得滑稽,反而带着趣味。
听着听着,余年忍不住笑了一下。
录完一整段,程斐然摘下耳机,揉了揉脖子。
“感觉还行?”
“挺好的。”
余年没有什么建设性的意见。
“那就收工!”
结束之后,程斐然还要回教室,余年却打算直接走了,两人在楼下分别,程斐然问:“你家住哪?”
余年:“北街那边,骑车十几分钟。”
程斐然点头:“和我还挺顺路的,下次我们可以一路回去。走了啊,拜拜。”
看她走远几步,余年喊了一声:“程斐然。”
“剪辑的事情,你能搞定吗?”
程斐然回过头,愣了一下,说:“还在想办法。”
“我网上认识一个博主,想找她帮忙来着,但她最近很忙,欠了很多视频,我再想想别的办法。”
十月底有点冷了,余年手揣进兜里,碰到了存在感极强的录音机。
“……”余年想,拿人手短啊。
“别找别人了,”她说,“我帮你剪。”
-
第二天,余年带了u盘来拷视频素材和音源素材。
“看不出来,大学霸,”大课间,程斐然又坐到了她旁边,“你还是全面发展。”
她又递来一块糖,这次没剥,余年撕开糖纸,放到嘴里,“兴趣爱好。”
“挺有意思的。”
碎片、嘈杂、无序,在她手下都能有存在的意义,像理清被猫玩乱的毛球线,像拼好一份芜杂的拼图,她喜欢这种构建、整理的感觉。
“我能理解,”程斐然手肘半趴在桌上,冲着她笑,“就像我觉得录声音很有意思,风声、雨声、炒菜声,炮仗声,还有玻璃珠滚在瓷砖上,骨碌碌停在你脚边的声音……”
“偶尔听听以前录下来的声音,只是听着我就会觉得很幸福。”
“我妈妈是电台主持人,我经常去她们电台凑热闹,不过比起播音我更喜欢录音,后来一个和我妈关系好的阿姨跳槽去了拍纪录片的工作室,我经常去她们工作室混。”
“你如果感兴趣可以跟我一块儿去,她们也有很厉害的剪辑师,不过最近她们出门拍素材了,大概要等年后了。”
余年对程斐然交友之广泛有了新的认识。
似乎因为很少有人和她爱好关联这么紧,程斐然像遇到知己一样说了很多,她注意到余年桌角的书,凑近看了一眼,“南城古镇民俗百相?你涉猎真广。”
“能借我看看吗?”
接过余年递来的书,翻开米白封面,落入眼中就是扉页轻快潇洒的签名:
南城热情如火。 ——余夏至
程斐然坚强地把《序》看完,困意打败了想装一把高深莫测的想法,镇定地将书还了回去,“嗯,看着挺厉害的,不过我还是喜欢故事性强的。”
余年咬着奶糖,很甜,奶香味很足,无所谓地笑了笑,“其实我也看不下去,”
“很多时候我都在走神。”
“你如果想看,可以看她的故事系列。”
余夏至写的是民俗故事,同一系列不同册的背景各不相同又有所联系,每写完一个故事,她都要奖励自己写部百度百科,即上面的民俗百相。
那是她的灵感来源,也是她采风途中见闻,只是趣味性确实不如她写的故事,像记的笔记,纯罗列。余年看了一个多月,还停留在part I方言上。
余年对民俗不感兴趣,她看它,只是想了解余夏至在外面到底被什么勾去了魂,一年到头都不沾家。
所以程斐然觉得无聊,在余年的意料之中。
程斐然闷笑一声,“你这大学霸还挺接地气。”
余年也笑,“我本来就接地气。”
校庆还剩不到一周,时间有些紧,拿到素材,余年请晚自习的假,回家着手开始剪。
键盘敲地飞起,余年戴着耳机,眉头微蹙。
MV的画面很活泼,但原配乐的鼓点太重,显得有些笨重。
她停下敲击的手指,在素材库里翻找,目光忽然定格在程斐然那段脆竹录音上。
想了想,最终截取了其中最清脆的两声,尝试着替换掉原曲的鼓点。空灵的“哒哒”声完美卡住了节拍,像夏日冷饮冰块撞击着杯壁,整段音乐瞬间轻盈活泼起来。
成品拿去给程斐然听,程斐然相当满意,反复倒回去听,连说好几遍“你怎么这么牛啊余年”,把余年夸得耳朵都红了。
校庆当天没课,彩旗、气球、横幅从校门一直挂到剧场,只差锣鼓喧天。余年没有节目,于是去幕后帮忙,负责给话剧演员装麦,顺便检查麦的电够不够。
余年负责的演员她正巧认识,隔壁班的唐苑,程斐然的好朋友,扮演主角2号。
话剧社演员在后台候场,唐苑入戏很深,动作浮夸,表情中二,穿着戏服和旁边另一位中二少年演员隔空对戏。
快到上场的时间了,可负责人迟迟不出现,后台很快乱成一团。
“不是,我麦呢?!谁拿了我的麦!”
“怎么缠成一团了!哎呀你别扯,越扯越乱!”
“快上场了啊!负责人跑哪去了!”
演员们乱成一锅粥,唐苑手持塑料长剑,离她们远远的,也问余年:“大学霸,这要咋整?我也要上场了,咱们的麦呢?”
一听就是跟程斐然学的。
余年左右看了看,没看到负责人。
“别急。”她稳住唐苑,让唐苑组织话剧组按照出场顺序站好,又分两个人去将纠缠的线理顺排好,最后让一个人去接下场的演员,拆下麦按顺序摆好。
自己则利落地检查电池、开机、递给演员,麦没电的就把空闲的麦电池拆下用着,很快给先要登场的演员们配好了设备。
程斐然匆匆跑过来,看到这里有条不紊,愣了一下,看到是余年在指挥松了口气,把新买的电池塞过来。
“负责人吃坏东西急性肠胃炎,去医院挂水去了,这边你可以吗?要不要我来帮忙?”她跑来得很急,脑门冒起了热汗,余年递给她一张纸,摇了摇头。
“这边我能处理,你回去控制台吧。”
余年在后台穿梭,分不出心思去听外面的话剧表演,等话剧演员下场,主持人上场,才意识到她没听到程斐然念的旁白。
整场活动持续了三个多小时,没有人拿错麦,也没有人的麦在表演途中没电,观众离场,幕后收工,一切都很顺利。
余年最后收尾,捡起掉地上的节目单,脑中却冒出那天程斐然读旁白稿时,认真专注的表情。
没能亲眼看到成果,好像有点可惜。
“大功臣,走聚餐吗?”松散声线从身后传来,程斐然靠在后台门口等她,向她扬起笑,“请你吃宵夜。”
余年应一声,扔节目单进垃圾桶,关掉空调,去拿外套。
屋里暖融融的,走到走廊外就显得冷飕飕的,大门口更是兜头冷风吹来,困意瞬间被吹没了。
今天降温得厉害,余年没添衣裳,她缩了缩脖子,又不想吃宵夜了,想早点回家,钻被窝。
“你穿的有点少,”程斐然去解自己的围巾,递给她,“晚上都快零下了,你一件大衣顶什么用?”
余年抿了抿唇,还是没骨气地接下了。
她冷。
围巾上带着原主人的温度,程斐然靠过来和她并行,像一个小火炉接近,余年其实不喜欢和别人靠得太近,但,她冷。
她默认了对方的靠近。
并,不动声色地挪得更近。
校门口有其她人在等着,唐苑也在其中,她脱了戏服,还拿着她心爱的大宝剑,对月起舞。
话剧大概是她本色出演。
广播站站长是校外指导,开了一辆七座商务车,把几人送去宵夜又接回学校,最后把顺路的唐苑、程斐然和余年送到家。余年先下车,下车前对程斐然说:“围巾我洗好还你。”
程斐然笑着:“行啊,我不急。”
“明天记得多穿点。”
余年应声,跳下了车。
羊毛围巾余年有些犯难,她不敢用洗衣机洗,怕洗坏,缩水,又不知道程斐然家里是怎么处理的。以防万一,她还是送去干洗店,找了个最近的,装袋子送去,隔一天去取,还给了程斐然。
校庆后就没有太多娱乐,余年偶尔会去广播站转转玩玩,帮忙录点东西剪点东西。快期末的时候,广播站又要临时关闭了,程斐然时常会拉上唐苑一起,把广播站当基地,请余年给两人补补习。
“帮帮忙吧大学霸,”程斐然实在没有请人的样子和态度,一杯奶茶就想收买她,“你能忍心我在大年三十因为区区生物不及格被我妈扫地出门吗?”
唐苑更没有请人的样子,趁着程斐然不在给余年打小报告:“你听她胡扯!她把天捅破了程阿姨都只会夸她家宝贝怎么这么厉害!”
余年大概知道程斐然爱夸夸是受谁的影响了。
可惜,最后程斐然生物也没有不及格,余年也无从得知,程女士会不会把她的宝贝扫地出门。
但大概是不会的,因为大年三十那天晚上,程斐然还在和她分享春晚的节目,看起来过得很滋润。
聊着聊着,程斐然忽然话锋一转,超绝不经意仿佛刚想起。
【没有文采:对了,我妈妈朋友的工作室年后有个工作,地点就在城南,走不走?】
余年抬头看了看紧闭的房门,大概因为被视频感动了,余女士今年难得回来,过了最初几天的新鲜期,又像以前一样,一写文就把自己关起来,勉强起到了一个同居室友的作用。
那她不如出去转转。
【年年有余:好,我去。】
程斐然几乎是秒回。
【没有文采:不用准备设备这些,带些衣服就行,三天,住民宿】
【没有文采:十三早上八点出发,十七早上九点回,来回路程2个多小时】
【没有文采:我们不用整天跟着,想跟就跟,不想跟就在附近转转,那边风景很漂亮】
【没有文采:把作业带着,我到时应该好些没写[比手指]】
最后才是重点。
余年笑了一声,恰好小品里喜剧演员抖了个包袱,余夏至开门听见这笑下意识看了眼电视,心想今年春晚这么有意思吗?
余夏至神出鬼没像鬼一样,余年没注意她飘出来了,低头继续回消息。
【年年有余:重,不带】
【没有文采:拍下来嘛[可怜]】
【年年有余:麻烦,不拍】
【年年有余:自己写】
【没有文采:如名所示,不会[可怜][委屈]】
余年没想到线上聊天的程斐然这么爱……装可怜,还要再回,下一秒头顶幽幽一声——
“你在干嘛?”
余年手一抖,差点把手机扔出去。
妈妈的凝视——(盯)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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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 3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