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星儿焦急地冲上前,用温热的手紧紧搂住我不断颤抖的肩膀,声音里带着哭腔:“袁园!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说话啊!”
我蜷缩着身体,牙齿不受控制地打着颤,面对众人探照灯般聚焦而来的目光,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连一个完整的音节都发不出来。
冰冷的恐惧如同藤蔓般缠绕着我的四肢百骸,让我只能发出断断续续的抽气声。
“你的手怎么这么冰!”陆星儿用力揉搓着我冰凉僵硬的手指,试图传递一丝暖意,“放松,深呼吸,别怕,我们都在这里。”
她掌心的温度像是一道微弱的电流,稍稍刺穿了我被恐惧冻结的神经。我依言深吸了一口气,那潮湿带着沐浴香氛的空气涌入肺叶,让我找回了一丝濒临崩溃的清醒。
就连一向对我横眉冷对的霍御,此刻也拄着拐杖,步履略显艰难地走到我身边,他深邃的眼眸中竟映出了我从未见过的柔和与毫不掩饰的担忧,甚至带着一丝沉重的愧疚,低声道:“早知道就不该带你们来这个地方。没想到会接连发生这么多事……”
就在这时,杨占东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尖锐地响了起来!这突如其来的铃声在紧绷的寂静中如同惊雷,吓得我浑身猛一哆嗦。
杨占东迅速掏出手机接听,他一手叉着腰,眉头紧锁,语气明显变得焦灼:“什么?怎么逃走的?人打伤了吗?严不严重?”
“逃走”“打伤”这些字眼如同淬毒的匕首,狠狠扎进每个人的耳膜,让原本就凝重的空气几乎要凝固成冰。
杨占东还没来得及挂断电话,王妈已经像疯了一样冲到他面前,枯瘦的手指死死抓住他的胳膊,声音凄厉得变了调:“是不是阿元?!他们是不是把阿元打伤了?!你说话啊!”
杨占东猛地反手握住王妈的手腕,力道之大让她瞬间噤声。他那张总是带着几分玩世不恭的脸上此刻布满了骇人的厉色,眼神锐利如刀,一字一顿,每个字都带着千钧重量,砸在死寂的空气里:“是你弟弟王舒元!他打伤了郑秀,现在——人跑了!”
“什么?!逃走了?!”陆星儿的声音陡然拔高,尖锐得几乎要刺破天花板,脸上血色尽褪。马叔和马婶更是吓得面无人色,两双惊慌失措的眼睛齐齐投向霍御,仿佛他是这混乱漩涡中唯一可能的主心骨。
霍御紧闭双眼,修长的手指用力按压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脸上的疲惫与凝重几乎要满溢出来。
窗外的风雨似乎也在呼应着屋内急剧升级的危机,刚刚稍缓的势头再次变得猛烈起来,雨点疯狂敲打着玻璃窗,发出密集而急促的啪啪声,如同催命的鼓点。
杨占东烦躁地挂断电话,快速扫视了一圈乱作一团的众人,当机立断:“我必须立刻去一趟郑家别墅!你们所有人都留在这里,锁好门窗,谁也别出去!”
“我跟你一起去!”我几乎是脱口而出,挣扎着想从浴缸里站起来,却因为腿软而踉跄了一下。
话音未落,陆星儿已经尖声反对,死死拉住我的手臂:“袁园你疯了吗?!外面现在有多危险你不知道吗?!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怎么跟禹城交代?!你不准去!”
我深吸一口气,用力挣脱了她冰凉的手,一种异常的坚决支撑着我发软的双腿:“我一定要去。”
“你到底去看什么啊?!”陆星儿又急又气,声音里充满了不解与恐惧。
我一时语塞,心脏在胸腔里狂跳。真正的理由如同毒蛇般盘踞在心底——
我迫切地想知道,那个刚刚在电话里可能已被杀害的马侦探,他的尸体……是不是就在郑家别墅附近?这个恐怖的念头像一团黑色的火焰,灼烧着我的理智,驱使着我不顾一切地想要靠近真相的边缘,哪怕那里等待着的是更深的黑暗与危险。
杨占东眉头紧锁,借着客厅昏暗的光线仔细打量我的脸色,声音压得很低,带着明显的忧虑:“袁小姐,你的脸色很不好,看起来太虚弱了。”
我用力咬紧下唇,直到尝到一丝铁锈般的血腥味,强撑着回答:“我没事,我很清楚自己的身体状况。”停顿片刻,我刻意加重了语气,“你现在需要一个靠得住的人互相照应。”
“靠得住”三个字像投入静湖的石子,在杨占东眼中激起一丝明显的讶异。但他很快收敛了情绪,转而安抚已经慌乱无措的陆星儿,语气沉稳有力:“陆小姐请放心,我会保护好袁小姐的安全。”
他说完利落地接过马婶递来的两件厚重雨衣。陆星儿摇着头,声音里带着哭腔和无奈:“袁园,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简直是在胡闹!”
我还想辩解什么,一直沉默的霍御却突然开口叫住了我。我们四目相对,那双总是带着疏离感的眼眸深处,此刻翻涌着复杂难辨的情绪。我以为他会以难以向陆禹城交代为由阻止我,毕竟这符合他一贯冷静权衡的作风。
然而,他却只是沉声道:“穿件厚外套吧,你的手伤还没好不要被感染了。”随即转向马婶,“去把我姐姐那件厚运动外套拿来给袁小姐。”说罢,他竟亲自将一条厚实柔软的毛巾递到我面前。
我这才后知后觉地感到一阵寒意,湿漉漉的头发紧贴着脖颈,不断滴着冰冷的水珠。我低声道谢,用毛巾胡乱擦拭着头发,然后迅速套上霍倾那件宽大带着淡淡洗衣液香气的运动外套。
与杨占东一同穿上雨衣后,我们交换了一个坚定的眼神,随即头也不回地扎进了门外那片混沌的暴风雨中。
霎时间,狂暴的世界将我们吞噬。
天地间苍茫一片,狂风发出骇人的嘶吼,卷着密集如子弹般的雨点狠狠砸在雨衣上,发出噼里啪啦的脆响,眼睛几乎无法睁开,冰冷的雨水瞬间模糊了视线。杨占东下意识地侧过身,用自己高大的身躯挡在我前方,在呼啸的风雨声中,他的喊声断断续续,却清晰传来:“你太任性了!但说实话,我欣赏你的胆识!”
我逆着风,艰难地迈动仿佛灌了铅的双腿,咬紧牙关回应:“我必须知道马侦探到底遭遇了什么!他从霍家逃走,最可能去的地方就是郑家!是谁对他下了毒手?那个人现在又在哪里?”
“你确定?你真的在电话里听到了杀人的声音?”杨占东的声音混着风雨灌入耳中。
那个充满血腥气的恐怖瞬间再次袭来——微弱的求救,沉闷的击打声响,还有那最后令人窒息的死寂,我的手脚瞬间冰凉发软,一股寒意从脊椎直冲头顶。
“我,我确定有人袭击了他!”声音不受控制地带着颤抖,“但马侦探是生是死我不知道!”
风雨中,前路未知的黑暗仿佛一张巨口,而那个隐藏在岛上的凶手,或许正潜伏在某个角落,冷眼注视着我们一步步走入他布下的迷局。
郑家别墅孤零零地矗立在雨幕中,与霍家那座虽处荒岛却依旧维持着体面的宅邸相比,眼前这栋建筑由内而外透着一股被时光和厄运遗弃的破败。
通往大门的小径泥泞不堪,浑浊的泥水在低洼处汇聚成滩,踩下去便发出令人不快的噗嗤声。
庭院里更是一片狼藉,原本可能存在的花草被暴雨蹂躏得东倒西歪,残枝败叶混合着污泥,像是经历了一场无声的洗劫。
别墅的外墙涂层斑驳脱落,露出底下灰暗的底色,木质窗框因常年受海风侵蚀而变形开裂,缺乏保养的痕迹无处不在。整栋建筑虽然结构与霍家别墅相似,却仿佛被抽走了精气神,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阴森与萧索,像一头匍匐在阴影里、奄奄一息的巨兽。
我下意识地抬起头,目光精准地锁定了二楼那扇熟悉的窗户,那个曾经映出诡秘黑纱影子的地方。此刻,厚重的窗帘依旧严丝合缝地拉着,将内部的一切彻底隔绝。仅仅是瞥见它,那晚的惊悚记忆便如潮水般涌来,让我脊背发凉,不自觉地朝杨占东的身后又缩了缩,试图借他挺拔的身形阻挡那窗口投下的无形压力。
门轴发出干涩刺耳的“吱呀”声,打破了门前的死寂。一张青白憔悴毫无血色的脸从逐渐扩大的门缝中显露出来是郑秀的妹妹,郑雅。她那双总是对我们充满敌意的眼睛,此刻又红又肿,显然刚刚痛哭过,整个人像是被抽空了力气,憔悴万分。
当她看清门外的我们时,脸上非但没有出现获救般的松懈,反而瞬间被更浓烈的惊慌与恐惧占据。她步子虚浮地向后踉跄了两步,身体微微颤抖,眼神里充满了戒备与极度不安,仿佛站在门外的我们是洪水猛兽一般。
她这副模样,让原本就神经紧绷的我和杨占东,心也立刻提到了嗓子眼。
“阿秀怎么样了?伤得重不重?”杨占东迅速上前一步,伸手虚扶住郑雅颤抖的胳膊,语气急切中带着安抚,似乎怕她下一秒就会瘫软在地。
郑雅惊疑不定的目光越过杨占东,谨慎而快速地在我脸上扫过,那眼神复杂难辨,除了固有的疏离,似乎还掺杂了一丝别的更隐晦的情绪。
杨占东察觉到她的疑虑,语气平淡地解释:“袁小姐也很关心郑秀的情况,不放心,特地过来看看。”
郑雅闻言,立刻垂下了头,嘴唇紧抿,脸上警惕与为难的神色交织,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沉默着,仿佛内心在进行激烈的挣扎。
我赶忙上前,放柔了声音,试图缓解这僵持的气氛:“郑雅,我们都很担心郑医生。外面雨大,能让我们进去看看他吗?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王舒元怎么会……”
郑雅侧身让开一条缝隙,我们几乎是挤进了门内。
一股浓重潮湿的霉味混杂着某种陈旧木材的气味扑面而来。
玄关处光线昏暗,一个红色的旧油漆桶和一个锃亮的不锈钢盆被摆在正中央,格外突兀。我顺着滴滴答答的水声抬头望去,心头猛地一凛,原来是门廊上方的一扇玻璃窗被狂风撕裂开一道狰狞的缺口,冰冷的雨水正从那裂口无情地渗入,汇成细流,不断滴落在下方的容器里,发出规律而压抑的声响,仿佛在为这栋死气沉沉的别墅计算着倒计时。
屋内的景象与外表的破败形成了微妙的反差,虽然处处可见清贫的痕迹,家具陈旧,款式过时,但所有物品都被归置得井井有条,擦拭得一尘不染。那张老旧的沙发甚至被主人别出心裁地铺上了几个手工缝制的彩色布艺垫子,针脚细密,图案活泼,在这片灰暗压抑的底色上顽强地透出一丝对生活尚未泯灭的热爱与趣味,
在郑雅沉默的引领下,我和杨占东踩着吱呀作响的木楼梯,默默上了二楼。走廊尽头的一间房门虚掩着,郑雅轻轻推开。一股淡淡的消毒水味道飘散出来。
房间里很整洁。
郑秀躺在一张窄床上,脸色惨白得连嘴唇都泛着灰白。他的额头缠绕着厚厚的白色纱布,边缘隐隐透出一小块殷红的血渍。他闭着眼,胸膛的起伏微弱得几乎看不见,整个人笼罩在一层死气沉沉的灰败之中。
“阿秀!”杨占东一个箭步冲到床边,声音因焦急而发紧,“王舒元那混蛋!他竟然对你下这么重的手?!”
郑秀的眼皮颤动了几下,才极其缓慢地睁开。他的眼神涣散,充满了疲惫与痛苦,虚弱地点了点头,气若游丝:“我,我真是太没用了!一时心软,没按你说的绑紧他,他突然就——”他艰难地喘了口气,“就用不知道从哪里摸到的硬物砸向我然后就逃出去了……”
杨占东眉头紧锁,摇了摇头:“这不怪你,是那家伙太危险,太狡猾了!他之前还装神弄鬼,出现在袁小姐的床头吓人!”
郑秀这才注意到站在门口的我,他挣扎着想撑起身体,这个简单的动作却似乎耗尽了他全部的力气,最终只能无力地陷在枕头里,朝我虚弱地致意:“袁,袁小姐你,你的手怎么样了?”
我下意识地握了握依旧缠着纱布的手,摇了摇头:“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他怎么会突然攻击你?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
郑秀深深叹了口气,那叹息里带着无尽的困惑与后怕:“我也不知道,他突然就像中了邪一样,眼神变得特别可怕,然后就像发疯似的攻击我,然后冲了出去……”他的话还没说完,在我身旁的郑雅,脸色瞬间变得比床上的郑秀还要惨白,她像是被瞬间抽走了所有支撑,双眼一翻,身体直挺挺毫无预兆地向后软倒下去!
“郑雅!”幸好杨占东反应极快,手臂一伸,在她头颅即将撞上坚硬地板的瞬间,险险地将她捞住。她纤细的身体在他臂弯里软软垂下,不省人事,如同一片骤然凋零的叶子。
最近生病了,得上了腰脱,很辛苦!!~~但是我回来了,努力更新中~~~[让我康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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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攻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