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摇宗。
殿内众人屏息凝神,不敢多言。
三界本就动荡,如今扶摇宗弟子入魔逃走建立魔都与扶摇宗叫板,这事不仅是在打扶摇宗的脸,更是再打修真界的脸。
天子骄子一朝入魔,各方势力蠢蠢欲动,都想来分杯羹。
修真界这些年来,灵脉衰弱,可三界都需要灵脉,为此巴不得从其他界啃下块肉来。
如今出了个封无离,修真界出师有名,为追捕叛逃弟子而入魔域,顺势……瓜分灵脉。
眼下众人难掩激动神色,多少年了,灵气愈发稀薄,连同他们这些大能皆感到修炼的艰难,如一直如此,何时才能得道成仙?
三界虽有约定,可早已过了几万年,契约带来的束缚早已岌岌可危,脆弱不可一击。
扶摇宗宗主闭关已久,扶摇宗便以凌渊为尊。现在只待凌渊一锤定音,集结众仙门,打入魔域。
天衍宗宗主打断众人切切之声,不赞同道:“不过一介低劣弟子,何须众门派一道缉拿,实在小题大做。”
天衍宗隐世已久,坐落灵脉生生不息之地,不愿为此大动干戈。对于他们来说,从魔界夺取的灵脉所带来的损失或许还比不上好好养护自家灵脉的收益。
这战,他们不愿加入。
“宗内事务繁琐不断,此行怕是无法一道。”上官月歉意道。自雀城回来后,宗主失踪歹人意欲夺权,将将处理好让上官臻留在宗门内主持大局这才赶来。合欢宗将平内乱,实在是无心征战。
雀城之中,圣女已与她道明全尾。封无离既曾救过圣女,为义,她合欢宗也断不会参加此次剿魔。
其余宗门一听,当下摇摆不定。虽说魔界有灵脉,可前方未知,谁能担保一定能抢到灵脉呢?
堂下激战,堂上无言。
凌渊垂眸观望座下,将众人反应尽收眼底,眼中的嘲弄讥讽毫不掩饰,众人只以为是他不屑魔域之人。
“凌渊,你为何还在犹豫,为何不快些动身?”命天焦急地质问着,它快等不下去了。“你那小情人本就魂魄受损,可等不了多久。若晚了,说不定会魂飞魄散……”
如若知晓封无离封无忧便是神器之灵,它定不会让凌渊有可趁之机,打乱它的大计。
等到杀了神器之灵炼化气运为己用,它便可借此比拟此方天道,真正成为这个世界的主宰,不必再躲躲藏藏,呆在在这个死恋爱脑的身体里。
“闭嘴。”凌渊极力按捺心中的杀意,冷然的眼眸黑得彻底,连往日清冷也不复,只剩下无尽的凉薄。
一道威压袭来,堂下众人汗颜不已,吵闹之声渐歇。
如今看来,众人心下大惊,纵然一道威压,也承千钧之力——凌渊实力居然更甚从前!
“吾宗叛徒,自是当缉拿归案以示修真界之威。魔道之人,暴虐残忍,性情弑杀,若放任下去只怕会为祸一方,且不可放任下去。”凌渊不疾不徐:“本尊自请率扶摇宗深入魔界,斩逆徒,正正道之风。事成之后,所获之物扶摇宗亦会分置好,不叫各位侠义之士落了个空。各位宗主意下如何呢?”
九微剑尊愿意身先士卒,其他门派皆是喜不自胜,连连道好。三界分隔已久,自然得有人先行探探虚实,作为剑道第一人的凌渊当之无愧是最好的人选。
天命见此,暗道修真界与其他两界并无差别,多的是为名为利之徒。例如凌渊,为情,例如他们,为灵脉。不过,天命所需的就是这些,只有有**,才好操控。
其余各宗见此一改先前推推娓娓的语气,当下召集精英子弟,拿出门派至宝,一行商讨计划。
凌渊做主,定下此次行动—平安之征。
这安,平的当也是修真界的安稳。
数年来的屡屡试探,将在今日提上明面。
此番三界——当乱!
作为扶摇宗玄阳长老的首徒,景印白是除了长老之外第一个接到通知的。
“师尊,我相信封师妹定然不是这般之人。入魔之事许是有难言之隐,扶摇宗以匡扶天下为己任,难道对待弟子便是如此一叶障目,不敢不顾妄下定论吗?”
玄阳长老无奈地叹口气,这个大弟子最是赤子之心,他收他为徒便是见看中了这。可惜,在如今的风云诡谲的修真界之中,或许太过正直并不是件好事。
他是扶摇宗长老,自然事事以扶摇宗为先。
因着师徒情分,他并未苛责景印白,只是劝道:“无论如何,她皆已入魔,且还打伤九微,此事已定再无转圜。何况我听闻她往日行事狠辣不羁,也曾中伤同门。为师知晓你同她有几分交情,自以为了解她。徒儿啊,万事皆不可只看表面。”玄阳道下惊天大雷:“说不定。她同你交好便是装的。为何在她同你切磋之后松临峰护山阵法恰好开启。此事太过巧合,只能是人为。”
景印白却不认同:“师尊,是我邀请封师妹同我切磋,若要如此说,我岂不是共犯!”
玄阳眉心一跳,恨铁不成钢道:“糊涂!糊涂!你乃我座下弟子,你如何心性我岂能不知。你若再说这般大逆不道之话,便给我去禁闭室之中好好思过。”
“我现下便去寻九微仙尊说清这事!”景印白深知在说下去无用,如今各派集结弟子,再过不久便快出发,一时一刻也不容耽误。
玄阳看着这个他寄予众望的弟子,有些失望地问道:“印白,你偏要为了一个封无离同师尊过不去吗?”
“师尊,此事如何能混为一谈?从前你说人间是非,我便也以此为人生信条,今日你却不认同。”
玄阳气得脸涨红,见景印白提上剑便朝九微议事之地飞去,急忙拦下,怒斥道:“此事不必再议。你今日说了些糊涂话,现下为师不予你追究,切莫再言。此行除魔你不必去了,这段时日便好好待在禁闭室给我思过思过!”
“师尊!”景印白双眼发红,玄阳见他如此一个手刃劈晕带去了禁闭室。
此刻狂风大作,黑云压城,颇有股风雨欲来之势。
玄阳暗自叹气,望着混沌的天空,再不回头兀自离开了禁闭室。
这早已不是一个简单的弟子之事,而是整个修真界之事。只凭景印白单薄的三言两语,如何撼动各方虎视眈眈的躁动之心。
如今修真界正值多事之秋,再经不起丁点风波。若景印白当真说了那番动摇人心的话语,只怕是会归为同类之党,一剑血溅当场,杀之以儆效尤,稳定人心。
玄阳摇了摇头,这般赤子之心,弃之实在可惜。
*
三界之人自幼有三魂七魄,七魄由喜、怒、哀、惧、爱、恶、欲组成。而燕桓自出生起便缺少一魄,名爱。缺这一魄,他向来无所谓。见惯了妖宫中的爱恨嗔痴,为情疯魔,他更是避如蛇蝎。
直到修行受阻,再不得精进。他才不得不去扶摇宗寻神器召回那一魄。
未曾想,遇见了封无离。
暗念窦生,等到发现时才知如春江水迢迢,万般争流。
燕桓心满意足地收拾一番,当夜便住进了封无离的住所。
温香软玉……也许算得上香在怀,燕桓兀自想着,忆起往昔封无离刺他的话,竟觉得有几分别样滋味,直教人心里头发麻。
“你这般……莫不是早就瞧上了本公子的容貌?”燕桓同封无离一道坐在书桌旁,想起封无离昨夜抚他的眉,他的眼,他的唇。那摸样,分明是早已知晓的熟稔。
“谁叫你易容术太过低端。”封无离刺他一句,他却不说话了,只是低下头向她索吻。
封无离给予了一个清浅的吻,察觉到他手不安分,顿时推开警告,语气却罕见的温柔:“不要闹。今夜有事,来虐风城的魔比我想得更多,得分批登记管理。”
许是听闻修真界集结大批人马除魔之事,各方皆来投靠封无离。惊水剑本就是魔族本源之力,对魔族有着莫大的吸引力。光是封无离往那一站,随口一言,魔族便天然的带上几分臣服。
因此虐风城的精纯魔气招揽了大批魔族,奉封无离为城主。正道之人围剿魔界,纵使各方不对付,明面上也愿一道出战。三界之人心知肚明,此番不争个你死我活难能收尾。
燕桓随意扫了一眼,见案头一方信笺署名冷哼一声:“南雀?他现下倒是知趣,知晓一道结盟。不过此人可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且还同凌渊与妖王有牵扯。”
“他与凌渊有何牵连?”封无离不禁想起此人在幻境中为情强留李南客,倒与凌渊为爱偏执强留贺姚之是同脉相承。
“凌渊曾去他那里寻情蛊。”
“情蛊?”
燕桓语气不屑:“情蛊这东西如同它的名字一样,用作情爱一事,毫不相爱的两人也能因这蛊爱得难舍难分,好似天地间都只有对方,如同失了神智一般,不论外界如何,始终只爱那人,天地万物都化为虚无。”
“且情蛊分为子蛊与母蛊,吞食母蛊之人,占据主导地位,不受拘束。而吞噬子蛊之人,从心底不由分说的对母蛊之人生出爱意,从此迷失自我意识,一心一意爱着那个人。”
封无离十分厌恶,“这样的爱,当真是爱吗?为了一己私欲,弃对方意愿于不顾。这倒不如说是为了自己的爱不被落空,有人承载罢了。”
初始无忧魂魄离体,贺姚之无意识寄生,对她也称得上是依赖。遇到凌渊之后,却开始疏远她,依赖凌渊。
凌渊居然为此,下了此等毒物!
贺姚之本就是异世之人,修真界从不是所生她之地。一个异魂独自在此,茕茕孑立一身,本就孤苦无人可诉心中忧愁。等到回了属于自己的那方天地,却被凌渊硬生生强留他界。
封无离知晓那种孤苦寂寥,不免对贺姚之有几分同道之人的惜别与惋惜。
若是有一线生机,她倒愿意助贺姚之离开此界。
一是因果循环,不愿徒留牵扯。二是她自然不想见凌渊得逞,此等阴险小人,合该诛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