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姚之整理好思绪,“千年前,我从现代……”顿了顿,想起修真界并没有现代一词,转而换了句,“从异世而来,那时系统……不,是天道化身与我约定,若我能修正世界的残缺,便送我回家。”
说到家时,贺姚之神情微动,她还未在现代呆多久,再一睁眼又回到了修真界,叹气一声道:“可我没想到,待我完成任务后,凌渊不知用了何秘术将我魂魄禁锢,让我与天道化身的联系隔绝,一直将我禁于天清峰。”
贺姚之想起那段时间,不由打了个寒颤。
她从没想到,初次相见甚欢的端方君子好友后来成了那副模样,用尽邪术,不顾她的意愿囚禁她,为爱成痴简直疯魔。
无论她怎么说,凌渊依旧固执地硬要将她留下。
即使是在春日漫野的仙境中,贺姚之却只觉得身如在囚笼。
日日只望得见那一个场景,一个人。
无尽的孤寂席卷全身,凌渊每日在她耳畔甜言蜜语,轻抚青丝,诉说爱恋,落在她耳中,只觉令人作呕。
她不想去看,凌渊只会强硬地逼迫她看。
她不想说话,凌渊会用傀儡术让她口中吐出他想听的话。
装作他们是对恩爱万分的眷侣,自欺欺人地活在虚妄之中。
贺姚之想,或许她一开始就被骗了。
只是凌渊伪装的太好,以至于她信了。信到将他当做好友,对他说回家的事,再被他设计留下。
简直是愚蠢。
贺姚之抿紧了唇,胸口起伏平息几许接着道:“后来我寻得机会,与天道化身联系上,回到了异世。再一睁眼便是附身于冰莲之中,但我魂魄不稳,分顾两处,一处于冰莲之中,一处于你师妹身体之中,时常半睡半醒。许是我与冰莲已融为一体,冰莲经年累月经受你的血,你我二人才能神识交流。”
“凌渊不知我魂魄两处之事,只当冰莲现下仍是媒介,只要寻得魂梦铃,将我魂魄于冰莲之中合为一体,毁掉冰莲,我的魂魄便会离开你师妹的身体,你师妹的魂魄在我离开后,亦会自行归来。”而她,亦可解脱离开。
封无离:“你可能感知到无忧的魂魄?”她见贺姚之如此笃定,又谈及天道化身交易,便觉此事并不简单。
既然天道让她回去了,凌渊又是如何将她从异世召来。只怕,这也与天道有关。
贺姚之却是摇了摇头,“现下我大部分魂魄寄身冰莲,与你师妹的那个身体联系太淡,并不能感知到。但你师妹的魂魄,我敢确定还在。”不过是写片段的记忆,她也能看出封无忧对于封无离的重要性。
“不过,我知晓魂梦铃在何处。只要你找到它,在我魂魄离开你师妹的身体之际招魂,便可归位。”
贺姚之没有停顿,“这几日凌渊察觉魂魄不稳,因此三日后要与我结契。修真界结契乃是神魂之约,一旦结契,我的魂魄将会永远被锁住,再不能被离开。”
封无离面上沉静如水,可眸中隐隐跳动的火光出卖了她的情绪。
怒火,以及杀意。
贺姚之还欲说些什么,只是额间传来昏意,三言两语说清魂梦铃的位置后又陷入沉睡。
*
自那日回宗后,燕桓便径直回了住处。
他生**洁,一路上连日奔波又染上些许倦意,此刻没用洗尘术,而是寻了处灵泉。
身为天下第一宗的扶摇宗,坐落于灵脉之上,引来的灵泉效用也是极好。
燕桓沉下身,散落的发丝垂下,浮在水面,雾气坏绕身旁,如同仙境。
那张脸此刻与平日大相径庭,桃花面,狐狸眼,一只如白玉的手漫不经心地端起酒盏,水珠顺着滚动的喉结消失在洇湿的里衣,在雾气密密中,倒像是只勾引人的狐妖。
封无离刚进入是瞧见的便是这副场面。
“谁?”燕桓眼刃一扫,手中杯盏刺向来人处。
封无离一剑斩开酒盏,酒盏碎落在地,却无人关注。她开门见山道:“你不是要寻魂梦铃么?我知道在哪。”
“只消你为我做件事。”
燕桓见是封无离,见她公事公办,有些没由来地烦躁,“当初说好我为你除魔气,你为我寻魂梦铃。如今我还得另外为你做件事,凭什么?”
幻境中还知晓他心情不虞为他送礼,出了幻境又是半点好话不与他说,到宗门也是头也不回就走了,现下有事了倒是半夜寻他。
燕桓暗哼一声,面上带着胸有成竹的自信。
何况,封无离的傀儡咒可并未解开。他想知晓魂梦铃的下落,简直轻而易举。
封无离像是看穿燕桓的想法,冷声道:“别想用傀儡术,我早已解开了。”忽而,唇角带笑,“相反,你倒是自食其果。”
燕桓眼皮一跳,下一秒——自己的手不受控制的打了自己一巴掌,似是没想到这般转折,一双狐狸眼瞪大,怒火微烧。
那巴掌不重,轻轻一响,却带着十足的羞辱意味,像是报复那天他施展傀儡术的所作所为。
封无离蓦地没再吭声,转身离去。
原本她打算联合燕桓去取魂梦铃,皆时二人以斗相争遮掩一番魂梦铃出世的异象,拖延扶摇宗知晓魂梦铃出世一事。
可见燕桓三言两语与自己又要掐架,想起此人此前的所作所为,她懒得再与他唇舌讥讽。
她想,她还是被幻境影响了分毫,竟然会有几分相信燕桓。焉知取到魂梦铃后,燕桓不会当场离开,到时错失良机……
她决不允许这样的事发生。
一个随时会反咬一口的盟友,还是太不妥当,不如弃了。
等蛊解之后,便杀了。
燕桓正想发作,见封无离将要离开,没等自己反应过来已穿好衣精准地抓住了封无离的手腕。
“做什么?”封无离甩开他,只觉莫名其妙。
“你走什么?”燕桓拉住她,喘着气,一张桃花面上白里透红,像是醉了,语气含羞带怒:“我不过随口刺你一句,你打了我一巴掌,我还没生气,你……你生什么气?”
封无离被拉住的手顿时有些僵硬。
无他,燕桓这语气太过奇怪,又靠得近,倒叫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师姐,你别生气了。”他攀附过来,像是哄着她:“你说是什么事,叫我听听,嗯?”
若是先前那般刺她,封无离早已将人甩开,可现下燕桓扒着她,十分亲近的距离,陌生的呼吸传来,封无离浑身紧绷,想拉开他,燕桓摁得紧,她竟然有些拉不动。
咬牙切齿的声音从燕桓身旁传来,“你说话能不能好好说?”
“还有,别动手动脚,站好!”
在幻境中他就看出,封无离是个吃软不吃硬的性子。封无忧一同她撒撒娇,说说软话,这人便直点头,万般依着她,从不驳斥。
他瞥见封无离微红的耳尖,心下一哂,抓得愈发紧。封无离转头想仔细瞧瞧状况,燕桓此时双眼迷蒙,头晃得左右摇摆。
一道温热的呼吸传来,唇上一凉,燕桓头脑忽地一片空白,脸腾地发热。
下一秒,便被人猛地掀飞开,嘭的一声落入水中。
“咳——咳……”燕桓顿时浑身又湿透了一遍,半晌才稳住身形站了起来,也没想到事态如此发展,整个人如同熟透的虾。
方才……软软的,凉凉的。
感觉好奇怪……
他晃着,想把那股心头砰砰直跳的感觉压下,可越是压下,只觉心头那头火烧得愈发旺,好似他整个人靠在火浆上,灵泉透过衣衫传来凉意,燕桓仍感觉没半分用,只将头埋入水下汲取冰冷,水面下一道闷闷的声音随气泡破开,“我……我不是故意的。”
封无离见他面色泛着不正常的酡红,想来是吃酒吃多了,懒得同这醉鬼计较,“你既喝醉了,自己清醒清醒罢。”
话还未说完,水面上只有那人散开的墨发,说了句话后又再无动静,封无离眉心一跳。
这人,不会把自己闷在水里晕了吧?
酒量这么差,怎么好意思在此处一人独酌,跟无忧一杯倒倒是有的一比。
蓦地,封无离脸色一黑,也不管燕桓晕没晕甩袖离开。
当真是邪修,惯会骗人。上次同无忧一起吃酒时,倒是几坛酒也不曾醉,偏生今日几杯就不省人事,真真是会装!
被如此一打岔,封无离心中的焦急减弱不少,乘着凉风踏入后山。
贺姚之同她说了魂梦铃的位置后便陷入沉睡,封无离照着她的话找到了位置。
一处平平无奇,丝毫不打眼的山洞处。
门扉上蛛丝相连,封无离割开指尖摁上那凹处,几息后石门缓缓打开,一道一人通的路径展开。
封无离眉间一挑,贺姚之道她身上有天道化身的味道,便道可以以血一试。
目光转回前方,修士夜视极好,不用灯几乎也可看得清。
走了一刻,前方磅礴的灵气扑面而来,流光彩溢的铃铛浮在空中,愈近只觉十分沁人心扉,灵魂一阵轻盈。
封无离打量着,没取下来。
今日只是查探一番位置,现下还不是取出的时候。
从石门出来后,封无离准备原路返回桃夭院,刚迈出一步,一道剑光袭来——
“何人在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