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真界每五年一届大比,今年以扶摇宗为主场,封无离作为此届出类拔萃者,以一剑胜敌璀璨8夺得大比,崭露头角。自此,封无离盛名更胜。众人皆道此人便是下一个九微剑尊。
凌渊听闻此话时,神情冷淡,既没有为人师表到欣慰叹然,也没有要被徒弟代替的不忿憎恶。纯洁如玉的莲花在他手中熠熠生辉,白光杂糅着暗红,映在凌渊冷厉的眉眼,带上几分柔和。
不过一介物品而已,即是物品,好用便行了,何必多费心思给予不多余的心神。
凌渊的眼神是冷的,一眼望去仿若众生万物并无差别,只是有用与无用的分类。
燕桓厌恶极了这样的眼神,明明得到了一切,却从不当回事。他人趋之若附之物,万般所求不得之物,在他口中不过是轻飘飘的一句无所谓。
当然无甚所谓了,都已经获得的东西,抓得牢牢地,自然不怕失去。
自那夜灯会过后,他大梦初醒,方觉此界乃是幻境。按理说,入幻境者清醒过来便是幻境所破之时,可无论燕桓如何运作,仍是未破幻境,思来想去,便只有一个可能——
还有一人在幻境中未醒。
依托多日来的试探,燕桓勘破此幻境中映射的乃人之执念,执念未了,便不得离开。
虽不知封无离执念为何,可照她护着封无忧的样子,想来定是同此脱不开关系。
凌渊移开眼神,淡然望向好似看戏的燕桓,“凌桓,你整日便是琢磨这些么?若如此无聊,便回妖界去。”
燕桓仍是一副笑嘻嘻的模样,心下对凌桓二字嗤之以鼻,这名字当真难听。他二人本是同生兄弟,在他人看来性格却是大相径庭。父皇曾言,他如泥,人间七情六欲万般加身,而凌渊,如雪,高洁之身,不为外界所扰。
他不忿,为何同是同根生,一人卑贱如泥,而一人高傲如雪。
那时,他没看清妖王眼中的明晃晃的憎恶,如今懂了只觉好笑。有些人生下来便是带着偏见的。
“阿兄何必动怒,我只是听着好玩随口一说。”燕桓笑着,语气却带着点讽刺。
他倒觉着,妖王瞧错了,明明眼前之人最是心思深沉,恶毒之辈。
凌渊手捧冰莲,白玉为阶,一袭白衣玉立好似谪仙,他却知,这冰莲内里混了多少灵物血肉魂魄而成。
而这造物者,便是凌渊。
他为自己撕下凌渊外表那层皮而喜,心里气血翻涌喧嚣,瞧,他同我是一样的人。
一样自私自利之人。
凌渊不知燕桓内心所想,只是见他仍是冥顽不灵,便懒得再理他。
燕桓倒也懒得自讨无趣,离开之际余光瞥见一抹玄色身影,视线停留一瞬径直掠过而去。
封无离手持惊水,眼中有几分少见的雀跃,不知为何事而喜,待她到了凌渊跟前,才敛下笑意。
“师尊。”
此时凌渊放下冰莲,那双经年含雪的目光的从上之下将封无离看了个透彻,如同再观赏一件毫无生气的宝物,只待需要之时,便可为他所用。
而如今见到宝物完好无缺,便不再给予目光。
封无离常年面对凌渊的冷厉,早已习惯,开口问道:“师尊,可是有要事吩咐?”
上一次师尊的主动召见,还是刚入天清峰一年之时,要她取血供养冰莲。
许是冰莲吸了血的缘故,导致她与冰莲之中隐隐产生一抹联系,随着取血的次数增加,这抹联系加深,让她偶然窥见冰莲之中的残魂。
线下残魂并无大碍,仍是昏迷之态。
察觉到眼前之人对冰莲的窥视,凌渊有些不喜,抬袖拂过,冰莲缓缓消失。
“听闻你有一姊妹仍在外门。”凌渊说道。
封无离应道是,内心忽而不安。无忧素日在外门,她也甚少将她带入天清峰,多是她去寻无忧,竟是不知何时竟被凌渊注意到。
封无离压下不安,抬头看向凌渊。
“既是姊妹,明日便不用去内门大比,直接拜我为师,正好与你相伴。”
他如平常一般仿若再说一件不足为道的事,甚至看向她的眼神中隐隐有施舍之意。
施舍?
封无离不禁有些被气笑,她不需要这样的施舍。无忧更不可能需要!
“阿妹她不善用剑,入天清峰实在不适合。”
凌渊却只是淡淡瞥她一眼,眉间不由地微皱,“此等小事,有何忧心?本尊自会教她习剑。”
封无离心下一惊,无忧从未入过天清峰,也从未与凌渊打过照面,怎的突然之间凌桓非要收她为徒。
若是他人受到剑尊的收徒之请,定是喜笑颜开立马答应,生怕反悔,天下第一的剑尊,不论是名头还是地位,沾上一点,在修真界中亦是地位非凡。
可封无离不愿,她从不信任何天降的好事,她知道那些事从来都是以利益为目的,精心设计的陷阱罢了。
譬如凌渊那夜救她,不过是为了寻人,除她之外,凌渊还曾救过另外几十名稚儿,皆在同一个地方。
而这几十名人之中,独她天赋异禀,有了自保之力,除了有几名弟子觉醒灵根入门后,其余人多是以凡人之躯在这修真界中成为最低等的奴仆。
当今灵气越发稀少,弱肉强食更为激烈,作为普通人只能成为强者的台阶,苦苦挣扎,要么痛不欲生的活着,要么悲惨的死去。
封无离看透了世间凉薄,不想让封无忧也同她一道,况且凌渊并不足以担起一个师尊的职责,功法剑道除去几句点拨外皆是她自学。
这个人太过薄情,心如磐石。除却那朵莲花外,她从未见过他露出别样的情绪。
“不行。我不同意!”封无离坚定拒绝道,在她看来天清峰是座冰山,禁锢了人的心,而无忧应当是世间自由翱翔的鸟雀,不应当困于此方。
凌渊似是未曾料到封无离如此抵制,不悦道:“本尊并非征求你的意见。”
他留下一句话,抬袖一道霜气袭来,再是厉害的金丹期,现下终究比不上当今剑道第一人。毫无意外,封无离只那眼睁睁看着凌渊离去的背影,纵使愤懑,气怒却不能撼动霜气半分。
玄色衣衫几息间便挂满了冰霜,凝结成冰,快要与大雪纷飞的天清峰融为一体。
燕桓冷眼瞧着这一幕,并不想承认那瞬间他的心竟然会为此染上慌张。站在风雪中,他盯了半晌,最终轻叹一息还是向前走去。
*
封无忧正为明日拜师大会做准备。她不爱用剑,反倒是偏爱鞭器,扶摇宗大多以剑为重,阿姐本想将她送去另外钻一个门派,可她并不想同阿姐分开,便打定主意拜扶摇宗唯一一位善用鞭的贺长老为师。
这般想着,不由地加快修行速度,好为明日拜师前的试炼做准备。
还未等她开始练完第一套术法,门嘭的///一声被破开,她惊讶看去,来人却是燕桓,而他身旁赫然是昏迷的阿姐。
封无忧见状忙从燕桓手中扶起阿姐,甫一扶好,只觉阵阵寒气袭来,细看才发现封无离身上满是细碎的霜雪,焦急问道:“阿姐怎么了?”
“她被凌渊封印与冰霜中,神魂陷入沉睡。明日拜师凌渊要收你为徒,今晚就得走。”燕桓三两句讲完,召出飞舟,封无忧没有片刻停留扶着封无离登上。
飞舟刚启动,燕桓感觉自己简直是昏了头,只是一个幻境罢了,自己居然试图真的带着这二人离开扶摇宗。可转念一想,他只是为了让封无离尽快破除执念。
他可不想一直被困在此处。
封无忧此时忽地想起一件事,问道:“可魂灯还在扶摇宗内……”每个弟子入宗门之时,会取一滴精血置于魂灯之中,扶摇宗作为第一大宗门,其魂灯不但可知晓生死,亦可寻位。
现下是能走得了一时,可待人反应过来拿着魂灯便可寻到她们。
燕桓不紧不慢地从身后拿出两盏灯,“不用担心,已拿了。”凭着凌渊的令牌,他畅通无阻的入了放置魂灯的内堂,早在解开封无离的封印之时便提前取走了。
“那阿姐何时能醒?”她问道。
燕桓只道:“等过了山门,或许会醒。”到了那时,执念已破,幻境将灭。
封无离见状松了口气,平静下心思听燕桓讲起前因后果,捋了一遍后神色气愤道:“简直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手段如此恶毒。”她望着仍是昏迷的阿姐,愈发痛心,可复地想到凌渊是燕桓的兄长,欲骂人的话到了嘴边烦闷地咽了下去。
桓哥既然帮了她们,便是说明也是不赞同的。可若当面骂人家兄长,又是另一回事了。
燕桓似是看出封无忧的想法,轻笑一声道:“想骂便骂,我也看不惯此等劣性之人。”
飞舟灵巧快捷,不消几刻已快到达扶摇宗山门口。封无忧全神贯注地望着封无离,尽管焦急,却不得不按捺下心绪,加大灵力好让飞舟速度更快些。
短短的一段路很快就过了,在飞舟驶向山门的一刹那,封无忧眼前景物咻而化成白光,顿时烟消云散,她想回头,却只瞧得见眼前的虚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