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分两头。
另一边,林意梦自从长公主府回来后,便心神不宁,一连数日都处于惊恐之中。
可细细捉摸起来,一切却都是有迹可循。
怪不得谢落梧没有像上一世那般死去,怪不得许多事都同上一世有所能改变。
只因谢落梧也同她一样,重生了。
可谢落梧又是从何得知,她重生的秘密呢?
林意梦抖着手,给太子妃倒了一杯热茶,却哆哆嗦嗦的洒了出来。好在太子妃正烦心于她事,竟未对她有所惩罚。
即便如此,她还是觉得自己如坠冰窟,无能为力。
冥冥之中,好似有人站在更高的地方,在俯视着、观察着她的一切一般。
到底是谁在观察着她?
折丹,一定是折丹。
林意梦从未想过,她自以为保密的一切,竟被他人看的一干二净,不由得胆战心惊。
她了解折丹,折丹是太子妃身边最忠心的一条狗。她同折桂自小陪着太子妃长大,甚至折桂还有些野心,她却是忠心耿耿。
可折丹从一年前开始,好似变了个人。
林意梦记得那天,太子妃是夸她的指甲圆润,命折丹和折桂将她手指甲拔下来。
便在剪刀要拿出来时,折丹去却猛地停了手,跌坐在地,她那日好像受到了极大惊吓,将手上的剪刀丢在一边,接着便人事不省。
待第二日醒来时,折丹再不像过去那般嚣张跋扈,反而对她开始示好。
林意梦那时还觉得,折丹好似被夺舍了一般,但这种莫名其妙的猜想,谁又会放在心上。
如今再想起来,只觉得一阵森然寒意将她完全笼罩。
她此时此刻再看向折丹时,已有了丝丝恐惧。
岂料这时,折丹也转过头来,用余光斜睨着她。
林意梦惊恐万分,只能死死掐住掌心,让自己一点点冷静下来。
不行,她不能信任折丹。即便折丹变了一个人,即便对她施以援手,即便帮助她一点点取得太子妃信任,却还是不行。
除了自己,林意梦谁都不敢再相信。
“哗啦——”一道刺耳碎瓷声响起,将林意梦从思绪中拉回现实。
太子妃勃然大怒,她被禁足东宫明华殿三个月,只等着刑部那边的调查完毕,再将她移交内务府处置。
她既不甘心,又十分委屈,“那宋晚禾早不死晚不死,偏偏在本宫去长公主府那天死!真是晦气!”
折丹连忙从太子妃身后绕出来,跪在地上收拾碎片。
“快滚出去!”太子妃烦躁至极,一脚将折丹踢倒。
折丹躲避不及,双手按在碎片上,登时鲜血淋漓。
“娘娘饶命!”折丹连忙下跪讨饶。
“滚!滚!若不是本宫被禁足,早就把你们两个贱婢打死了!还用得着你们站在这里恶心我!快滚出去!”
折丹顾不上止血,匆忙抽出一块帕子,将那些碎片小心翼翼的包起来,这才畏缩的走出明华殿。
林意梦目送折丹背影消失,一颗心忽然狂跳起来。
眼下是除掉折丹最好的机会,此招虽险,但不仅可以洗脱自己的嫌疑,还能排除一个威胁。
她暗自咬了咬牙,重新给太子妃倒了一杯冰茶。
“娘娘,喝点冰饮,别动了肝火。”
“砰!”又是一杯茶水落在地上。
太子妃愤怒的砸了砸桌子,“你这个贱婢!现在是不是也来笑话本宫!”
那宋晚禾死之后,太子妃便成了最大嫌疑人,她情绪也越来越暴躁。
林意梦连忙跪地,“奴婢怎敢。”
太子妃冷笑一声,“若不是你这个贱婢,本宫怎会去长公主府!还有折丹那条吃里扒外的狗东西!”
林意梦低声道:“娘娘,怕不是巧合,是故意为之。”
“哼,故意为之?你可别忘了,是谁让我去找长公主解释清楚的!”
林意梦委屈道:“娘娘,奴婢若是想加害于你,又怎会暴露自己?难道娘娘忘了,您在赏花宴上,也是这般被人误解。”
太子妃烦闷不已,“闭嘴,烦死了!”
她委实烦躁憋屈,一直以来都是她这般对待别人,哪成想她此时竟有口难言。
太子根本不愿同她见面,更别说听她解释了。
事到如今,她只能让忍气吞声,竟毫无还手的办法。
太子妃气急败坏的叹了口气,“我大哥什么时候从边境回来?本宫让他多呆几日,他偏要去那该死的边境,现在好了,谁来给我撑腰!烦死了!”
林意梦轻声道:“娘娘,经传信给林将军了,只是他前两日刚处理完璟王的事,怕是还未到边境。若是他能及时得到讯息,或许明日便能回京。”
“最好如此!”
林意梦俯首跪在地上,心想:“如今辽国频繁侵犯大楚,林将军再为了太子妃的事分心,定会惹得龙颜大怒。如此,林家或许会抛弃太子妃,让她一点点陷入孤立无援的处境。”
想及此处,她又道:“娘娘,我们此次去长公主府,不过是临时起意,皇后又是如何得知娘娘行踪,进而陷害娘娘您呢?”
太子妃一阵,连忙追问:“什么意思?”
“如若真有人要陷害娘娘,想必早买通了娘娘身边之人。”
太子妃已被林意梦牵着思绪走,如今听她这般说,脑海里只能想到两个人——林意梦和折丹。
她本就怀疑林意梦,无论如何,林意梦都是她栓在身边的一颗炸弹。可如今这个庶妹已对她这般坦诚,且她除了自己,也的确是无依无靠。
太子妃想到了折丹,“本宫还以为折丹和折桂自小养在我身边,皆是本宫心腹,谁承想她二人一个吃里扒外,一个想要勾搭太子!”
她愤怒至极,“来人!把折丹杖毙!”
“娘娘!”林意梦急忙膝行过去,“娘娘,您现在被禁足在明华殿,不知道多少双眼睛盯着我们,娘娘这个时候杀人,岂不是坐实了您视人命如草芥之事。”
太子妃重哼一声,不屑道:“坐实了又如何,本宫早晚是一国之母。”
林意梦轻锤着太子妃膝盖,“娘娘,我们要小心行事,以免打草惊蛇。您要知道,我们的大靠山还没回来。”
如若林将军不回来,怎么知道太子妃无可救药,又怎么会一点点摒弃太子妃。
在权利面前,林家究竟还会不会选择这个掌上明珠。
“你……说的倒也在理。”
太子妃持续数日的烦躁心情,竟真的有所缓解。
她再看林意梦时,哪里还有厌烦,“本宫竟没想到,你这个妹妹竟这般为我着想。”
她从手腕上脱掉一只镯子,用手指捏着,随手便扔给林意梦。
“拿着吧,等本宫重获自由,到时再赏你黄金千两。”
林意梦双手举过头顶,捧着镯子,毕恭毕敬,“奴婢多谢娘娘,奴婢定对娘娘死心塌地。”
她终于取得了太子妃的信任。
一丝微笑出现在她嘴角,可随即,她又被一丝犹豫扯住。
这一世的折丹并未加害于她,甚至处处帮助于她,开解于她。
她经历那般磨难重生,自然是要报复每一个伤害过她的人。可若是她要报复的人忽然另一个人,她还要下死手吗?
林意梦暗自咬了咬牙,将多余的心底赶了出去。
好不容易活了下来,好不容易活到现在,她若还优柔寡断,那便对不起老天。
她下定了决心。
……
折丹举着包扎好的双手,呆愣愣的看着半方天空,又垂下视线,去看墙角一株枯萎的茶花。
这里的气候果然不适合茶花,她已经费了那般心力,这几日稍有倏忽,茶花便死了。
她叹了口气,又朝着明华殿走去。
如今太子妃正在气头上,她还是要好好服侍才行。
想着,折丹便朝着明华殿走去,恰在半路上,她望见御膳房的几个嬷嬷拎着食盒,匆匆走来。
她们望见折丹,立刻道:“姑娘,劳烦你把太子妃的吃食送过去,她这几日心情不好,上上下下都被她骂了一个遍,实在是不想触霉头。”
正说着话,其中一个嬷嬷看见折丹受伤的手,连忙扯了过来,“这……”
折丹无奈的点头。
那几名嬷嬷不再好说什么,便硬着头皮将食盒送了过去。
折丹默默跟在后面,心里却觉得奇怪。太子妃气成那副模样,已经几天食欲不振,仅仅靠着一碗稀粥。可今日却不知怎了,在这个时间差御膳房做了这般多吃食。
难道太子妃想通了?她心中隐隐有些不安。
这份不安在折丹见到太子妃时,终于得到了印证。
太子妃看上去心情大好,正拿着筷子挑挑拣拣,一望见她进来,便是一声冷哼,筷子也扔了下去。
林意梦连忙给她捶起肩膀。
折丹行礼起身,便望见林意梦手腕上的镯子。
她只觉一颗心开始下坠,埋葬在心底的担忧和不安终于是爆发出来。
她此时终于明白,谢落梧并未说服林意梦,或许是说服过,可在利弊权衡之间,林意梦并未相信她二人。
折丹头晕目眩,再也没了主意。
她知道林将军很快就会回来,若太子妃再得势,第一个要杀的人便是自己。
她没多少时间了。
事到如今,折丹已无力挣扎,但她知道,还有一件事需要她去解决。
她必须要帮谢落梧,在这个无依无靠的世界里,只要谢落梧是真实的,那她也是真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