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锋冢三年一开,一次开三日,其中机缘均由看缘分,或许三年前未被收入囊中的法器此次便突然有了反应,故而不少有了法器的弟子仍每三年来藏锋冢一次。
未得机缘那便是有缘无分,若有幸获得,谁又会嫌法器太多呢?
玉松意便是其中的一员,他晃着手中的葫芦目光灼灼地看向藏锋冢的入口:“早就听闻天下名器四成在人间五成在青云天,今日终于能窥得一见。”
“还有一成呢?”沈别舟问。
玉松意扭了扭胯,他身上挂着的大大小小的宝贝晃着发出吵人的声响:“当然是在我身上。”
沈别舟偏眸轻笑,玉松意趁机揽住他的肩膀跟他介绍自己的新研究的霹雳无敌螺旋伸缩双鞭。
沈别舟心情好没躲开人,垂眸瞧着玉松意如何将葫芦拧开又如何将这圆鼓鼓的东西变成的长鞭的。
玉松意按了一下葫芦嘴,“啪”的一声长鞭猛地收回速度之快到鞭尾拍在玉松意手背上时两人还没反应过来。
待两人反应过来时玉松意手背上已经落了一道明显的红痕。
沈别舟挑眉。
“个例,这只是个例。”玉松意强忍着龇牙咧嘴的冲动将葫芦扣好挂在腰束上最不起眼的地方。
沈别舟笑了笑像是信了,待他视线转过去时玉松意连忙转头看了一下有些红肿的虎口,他倒吸了一口凉气痛心地搓了两下再抬头的时候就对上那双黑白分明的丹凤眼。
玉松意一愣,羞红飞速攀到他的耳朵上。
沈别舟拿出一罐药膏拍在玉松意手背上,戏谑地说:“嗯,只是个例。”
眼见那羞红又有愈演愈烈的情况,一阵清风吹过,原本吵闹的环境突然安静下来,沈别舟抬眸便见一行人从天而降落在人群中,其中最为亮眼的是那抹白,是云长水。
这人来干什么?对上那双浅灰色的眸子时沈别舟挑眉。
总不能是专门来监视他的?
“藏锋冢将开,为期三日,各位可自行进出,但不可踏入月崖林。期间幻象诸多足以迷失魂魄成痴人,谨记切勿踏入。”为首的仙师扬声说着注意事项,末了他转头看向站在一旁的云长水,“仙尊可有补充?”
云长水收回目光:“无。”
闻言仙师松了口气,他抬手掐诀,只听“轰隆”一声,藏锋冢开了。
人群着急地往里面挤,沈别舟顺着人流而行,在要踏入藏锋冢时他似有所感地抬头,正对上一双幽黑的眼睛。
人群涌动间,身着绯衣的少年停下脚步缓缓抬头,漂亮的眼睛看向天上,薄唇缓缓勾起,似是轻笑一声。
“小师弟这是发现我们了吗?”宋罗开口问。
他们今天可是特地逃学来看热闹的,专门挑了个离得远又能看见的地方。
周青看着那抹隐入人群的红,眼眸深沉:“或许。”
发不发现这人今日都会折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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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入藏锋冢后便见十几条岔路,道路延伸之处望不到尽头只能从最近的灵池内瞧见大致的法器类型。
沈别舟是为寻剑来的自是踏进了以剑为主的路上,玉松意挑得眼花缭乱最后索性跟在沈别舟身后先逛一圈。
踏入剑道的人也是最多的。
“此剑,此剑认了我!”从灵池内拔出长剑的弟子放声大喊,引得周围人艳羡的目光。
沈别舟一连扫过了十几个灵池都未停下脚步,原本挑法器的玉松意也起了好奇心从现在看长剑到开始看沈别舟的表情。
“这么多,没有一个喜欢的?”玉松意随手指着旁边的灵池道。
沈别舟淡淡扫了一眼。
这些剑都是好剑只是不合他眼缘,他要的长剑必须外形出众不轻不重剑刃剑柄剑长他均有要求,扫一眼便大概知道合不合适。
见人不语玉松意就知道这是没看上,他更诧异了,他快步往前跨走到最冷清的古剑灵池内弯腰打量着这些长剑,忽地他目光一顿落在隐藏在最里面的长剑上。
“归淮,这把如何?”玉松意抬头招呼着,正瞧见沈别舟往这走。
灵池内,青色长剑立于最深处,剑柄雪白剑鞘青绿,剑身上刻着繁琐复杂的纹路,剑刃轻薄散着淡淡幽光。
不仅如此,长剑剑身上还镶嵌着一颗灵光流转的青色灵石,使得整把长剑周围似有灵力流转,是把好剑。
沈别舟垂眸伸手去握剑柄,忽地另一只手也伸过来。
“谢公子,这把剑是我先瞧见的。”轻柔的声音传来,沈别舟偏眸,白玉青正站在灵池另一侧面容坚定地看着灵池内的长剑,似是势在必得。
“是吗?那我刚刚站在这灵池边上时怎么没瞧见你,难不成你蹲在灵池后面了?”一旁的玉松意站直道。
白玉青皱眉:“我与玉公子无仇无怨何故如此呛我?”
“实话实说而已,况且我们家小谢跟你也无仇无怨吧?怎么老是跳到我们面前来,阴魂不散的。”玉松意故意道。
白玉青被呛得面色铁青,索性也不愿跟人讲话直接冲长剑握去,可还没握住一只修长的手便搭在了雪白的剑柄上。
“锵——”
青剑出池,锋利的剑刃从空中划过,落到少年手中乖巧顺从半点反抗都没有。
白玉青看着拔剑而出的沈别舟面色极为难看:“谢公子,先来后到。”
“先来后到?”沈别舟轻抚剑身,他抬眸睨了白玉青一眼,“那也是白公子后来,无缘无分罢了。”
白玉青的面色瞬间铁青,他握住身侧的长剑,指节被他攥得咔咔作响,他目光落到沈别舟身边的两把长剑,艰难地开口:“谢公子既已有了两把长剑,又何必抢我的?”
闻言,沈别舟是真的有点被这人的理直气壮逗到了,他将长剑举出。
“既然白公子说这剑是你的,便自己拿走吧。”
沈别舟语气随意五指张开青剑滑落,白玉青紧抿薄唇,他骤然上前,抬手去碰青剑。刹那狂风大作卷得竹林摇曳,竹叶飘落在疾风中化作利刃将白玉青团团包裹。
“咣当——”
青剑砸落在地上,白玉青伸出的手布满血痕发着颤,他不甘地看着掉落在地的长剑欲弯腰再试。
忽地一只手将长剑捡起,他抬眸正见沈别舟拿出一块帕子缓缓擦去青剑剑身上的血渍,而后沈别舟手腕一横手指用力。
“锵”的一声,青剑又插回了灵池中。
作罢,玉松意拿出一块新的帕子递给沈别舟,沈别舟接过轻轻擦拭着干净的手指,语气随意:“脏了。”
脏了便不要了。
一瞬间,莫大的羞辱压在白玉青身上,他看着轻飘飘做完一切便转身离去的二人骤然握紧了腰间的长剑。
他想要……想要让谢归淮付出代价。
忽地周遭一冷,白玉青一愣他转头邓元通站在他身侧,霎时间那充满不甘地眸子水色弥蒙。
“元通……”白玉青低声哽着。
早该发怒安慰他的邓元通却只是低头看了他一眼,那双眼睛里带着白玉青看不透的黑,让他哭噎都哽了一下。
“他会付出代价。”
邓元通冷冷地说。
白玉青看着邓元通的背影,眼中的水色褪去,只剩下干涸的阴翳和狠毒。
邓元通不对劲跟他有什么关系?只要能让姓谢的付出代价就算邓元通傻了痴了也无所谓。
只要谢归淮付出代价。
望着逐渐消失的身影,白玉青收回了压在剑柄上的手,他垂眸看向腰侧忽然空掉的一块倏然皱眉。
他的捆仙绳呢?
剑道走到尽头时沈别舟仍没有选到一把称心的剑,正如传言一样,藏锋冢看得是缘分。
“不如我们去月崖林走一遭?听说那里压着一把绝世神剑。”玉松意跃跃欲试道。
沈别舟轻扫他一眼:“你想被赶出青云天,还是想去戒律堂试试压箱底的酷罚?”
一听戒律堂的名字,玉松意不免想起先前刚得罪了戒律堂的人,他连忙摆手:“罢了,若是现在被压去戒律堂也太丢人了。”
沈别舟不置可否。
“行了,我不打扰你了,且去别处瞧瞧,等会路口见。”玉松意说罢便摆摆手朝另一条路走去。沈别舟站在岔路口扫了一眼周围,抬脚踏入较为冷清的一条路。
其他法器的道路上人明显少了很多,沈别舟往深处走,越深人越稀疏,离若隐若现的密林也越近。
皎洁的月光倾洒下来,沈别舟抬眸看着远处的望不尽的绿意。
那应当就是月崖林了。
清风吹过,竹叶窸窸窣窣,沈别舟垂眸修长的手指摸向腰间。
霎时间,寒光闪过玄麟出鞘,“锵”的一声剑刃与长鞭纠缠擦出刺目的火花。交锋的刹那,沈别舟抬眸看向来人,邓元通沉眸看他原本鬼哭狼嚎的蠢货却像是变了一个人,眼神幽幽带着前所未有的威压,身上鬼纹滚烫比碰到莫春时更盛。
沈别舟骤然松手,玄麟直冲邓元通而去,邓元通长鞭一摔玄麟飞出。另一把银剑破空刺来,“啪”的一声长鞭一扫,玄麟陡转直刺向邓元通的心口。
霎时间,沈别舟骤然上前握住被击飞的银剑,点地而起长剑破空而出,玄麟和银剑以前后夹击之势刺向邓元通的心口。
邓元通迅速侧身,长鞭往前扫,躲闪迅速甚至鞭尾隐约有要勾住银剑的架势。
“啪”的一声,玄麟扑空银剑被长鞭卷住往前猛然一拽,沈别舟腾空侧身两人身影交错的刹那,他抬起手手心闪过一抹明黄,啪地拍在了邓元通身上,而后沈别舟手腕一转反勾住长鞭落地转身一脚踢在邓元通后背上长剑以相反之势后勾。
刹那间,阴冷的鬼气充斥周遭,若隐若现的鬼影几乎是被沈别舟用长剑勾了出来,腰间的玉佩嗡嗡作响震得他腰间发麻,但他毫不在意。
沈别舟抬眸看着那团鬼影渐渐凝成一个人形,已经那双居高临下看过来的绿眸,他猛然下压长剑,微微仰首,丹凤眼睨着顽劣地笑:
“扒下你的人皮了呢。”
谢归淮凝眸看着弯眸笑着的少年,他倏然抬手霎时间长鞭崩断鬼气猛然爆涨。
真是不知死活。
长鞭断开沈别舟被惯性带得后撤两步,周围的鬼气立刻冲上来,厉鬼叫嚣着哭喊着化作鬼手欲将他拽入深渊。
“铮——”
银剑横扫,剑气冲出厉鬼惨叫地被砍成两半。
身上的鬼纹半烫半凉,一半为怨气而叫嚣,一半似是在……怕得后退?
鬼气凝聚在断鞭上,阴冷纠缠的鞭尾抽来,沈别舟抬剑相迎,几乎是交手的刹那震得他胸腔生疼。
他抬眸看着“邓元通”那双幽绿色的眼睛。
从容不迫,像是没使出全力。
啧,真是令人不爽。
沈别舟再次出手,剑气一次比一次凶狠,一黑一白的长剑在他手中变化莫测,周遭都卷起强劲的劲风,周遭的高树都被卷得摇晃起来。
谢归淮只抬手相迎,像是在对付不起眼的孤雏腐鼠,长鞭甩得啪啪作响,将一道又一道的剑气拍散,将少年逼得后退再后退。
瞧,不过是沾了些运气的蝼蚁,苟延残喘。
好不丑陋又百般无聊。
长鞭猛然缠住长剑,少年再次被他拽来,谢归淮抬手鬼气在他掌心化作利刃刺向沈别舟的心口。
“铮——”
一声细微的剑鸣,谢归淮微微偏头剑气倏然从他脸侧擦过,被拽住的少年在空中转身抬脚踹在利刃上,鬼气轰然而散,银剑顺势抽出,沈别舟脱身落地。
站在原地的谢归淮抬手摸向脸侧,一片湿润,那双幽绿色的眼眸终于正眼瞧上面前的少年。
少年手握银剑,另一手朝他身后轻勾,一抹玄黑骤然飞到少年手中剑鞘轻轻顶了下少年的掌心,乖巧顺从,完全一幅被驯服的模样。
吃里扒外的东西。
沈别舟拍了拍邀功的玄麟,他故意的,既然把剑送到了自己的手中,他怎么能辜负谢归淮的一番好意呢。
他握住长剑欲再冲上去时,周遭鬼泣声忽变得更大,掌心处的玄麟忽地抖动起来,愈演愈烈像是在惧怕又像是在抵抗。
沈别舟蹙眉抬眸,便见谢归淮垂眸看向他手中的玄麟。
啧,靠威压压剑灵,真是剑修的奇耻大辱。
“啪”的一声,沈别舟松手玄麟骤然飞出,被谢归淮握在手中,霎时间鬼气萦绕混着阴冷的剑意和密不透气的长鞭直将沈别舟包裹。
少年再次陷入困境,那抹明亮的赤红不断地后退,身上的衣裳出现大大小小的破痕。
谢归淮冷眼瞧着。
拿玄麟对付他,愚妄至极。
“锵——”
银剑被长鞭硬生生折断,沈别舟身体踉跄了一瞬,可依旧愚蠢地冲上来,谢归淮握住玄麟挥剑。
长剑刺破血肉的刹那,谢归淮听到了少年极为轻的一声笑。
忽地金光闪过,捆仙绳骤然将谢归淮缠住,紧接着胸前的捆仙绳被修长的手指勾住,他抬头正对上沈别舟的眼。
不仅如此,周遭风声越来越大,不知什么时候两人已经站在了崖边。
“蠢货。”
上当了吧,自大狂。
谢归淮用的是邓元通的身体,捆仙绳对其有效,哪怕仅仅是一瞬也够了。
鲜血从沈别舟肩头蔓延而出,他勾住谢归淮胸前的捆仙绳,看着那双终于染上愠怒的眼睛,他轻笑勾着人向后倒去。
风声呼啸着,两人一起坠入月崖。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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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坠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