躲入山间避乱世 第24章 第 24 章

主顾妻子笑得实在勉强，又恰有新的客人到了摊子前要买浆饮，朝着柳枝和阿翠歉意一笑，去招待新客了。

几人本就是萍水相逢，关系浅淡，柳枝也不好再打搅人家做生意，和阿翠回到了陈素英身旁，

柳枝看着陈素英选鸭子出神。心中琢磨着主顾妻子的那两句话，越想越觉得不对。

不见她们夫妻两人身穿白麻，刚扯上家常时也是有说有笑的，他家公爹应当无事，那怎么主顾妻子对那娘子何时拿的抚恤银都清清楚楚？

莫不成是发抚恤银时还需其它军士家有人在场？还是这主顾妻子与那娘子因着家里都有从军之人关系较密多有关注？

再说看那主顾妻子一听这话面色都垮了，若不是两家间关系已是水火不容，就连看到别家拿了抚恤银都会不爽的话，那定是这银子来得有鬼！

这可是那家汉子的买命钱！

家里男人都没了，抚恤银还被拖了一个月，还是在急需用钱的时候拖欠的，好不容易拿到手了，只要那主顾妻子还有那么一丁点的良心，柳枝都觉着不该是这样不对的态度。

想着这对主顾夫妻说是因为家里缺钱才来大集上摆摊，虽然如今这般做的人比比皆是，柳枝的脑海里还是冒出了一个让她心惊的想法。

——别是官府的抚恤银压根就没发，而那娘子拿到的“抚恤银”是镇上同袍家里集资给的吧！

这样就说得通了！

上次见到的那汉子简直是像逃也似的离开了那条小巷，想必这抚恤银定是不好拿的。

偏偏他走之前还承诺了十日内定会有，如今柳枝怎么想怎么都觉着是那汉子去找同袍筹钱了。

就是不知道那娘子的男人进的是什么军，不过听她当时话里话外都是要靠男人军饷过活的意思，当是厉害的军伍，才能有饷银剩了寄回家来。

这样的军伍抚恤银不会低。

这对夫妻的公爹是杜叔同袍，年纪应是不小，军中按资历排，怎么着也至少是个小将领了。

若要出钱，定是占了大份的。

可当今这世道，谁家不是把银子花在粮食上或是紧紧抓在手里？

像主顾夫妻家这般骤然失了笔银子，可不就是要找法子挣回来？

柳枝愈想愈顺，一只手握拳锤到了另一只手手心上，不知不觉地脱口出了一声“不错！”，引了陈素英的注意。

“亲家，你也觉得要去买驴肉？”

柳枝心中一愣，但反应极快，随着陈素英的话点了点头，“驴肉是好肉，难得，买些回去也能尝个新鲜。”

天上龙肉，地上驴肉，谁人不知？

有这么一个噱头在，驴肉就是柳枝吃过最贵的肉了，但每逢有驴肉挂出都还是有一窝蜂人来抢。

但镇上村里也没有什么真正的大户人家，不管是拉磨还是拉车，驴都要紧着使唤。

除非是这驴老死了或是像早晨那头牛那般倒霉到头了，没谁会傻到去杀驴，就算是大孙子叫唤也不成。

稍富一点的人家的驴肉都留着自己吃，整日骑着驴大事不干的那些酸秀才也不可能，只有小户人家那些来拉磨的驴才会挂出来卖钱。

柳枝只在很久之前自己的婚宴和顺哥儿的周岁宴上吃过，是林更元不知道哪来的门道弄到手的。

别说，贵的东西真有贵的道理。

驴肉比猪肉、鸡肉要细嫩，又比鱼肉要紧实，还没有鸭肉的膻味，好做又好吃！

柳枝已经不太记得她那时吃的黄焖驴肉的味道了，但记得它的味真足了，香得她直下了两碗饭。

要不是秋水吃不了辣，菜里没放花椒和茱萸，啧，柳枝觉着她能吃三碗饭！

“妹子你也别纠结了，赶紧去东桥边上买吧！别被人买光了！”

“我看如今你们还要买这么多只鸭，也是个有孝心的，老爷子都七十了，说句不好听的，也是吃一顿少一顿了，刚那俩小哥儿也是长身体的时候，可不是得吃点好的欸！”

卖鸭子的大娘是个可亲的，一边拿着绳利索给她们绑着鸭子，一边嘴上的话说个不停，言辞恳切。

柳枝她们一次买这么多只鸭定是得有个名头，她们就胡编了个老爷子七十大寿的名头来。

七十古来稀，况且如今？这卖鸭的大娘都给她们算便宜了些许，取了个吉利的价钱，说是要蹭蹭老爷子的福气。

一行人除了小桃和文书兄弟俩还小不能教说谎被支走去再买几个能背在身前的小背篓，其余人的背板都挺得笔直，一点不心虚。

就连脸皮薄一点的阿翠都能做到目光清正，毕竟这可是实打实的钱呐！

陈素英得了柳枝的话，转头去看阿翠，阿翠眼里也满是好奇。

她也吃了柳枝的那两个席，但那时她还小，是文书兄弟俩的年纪，早不记得驴肉的味了。

陈素英思量着，柳枝能话柳家和林家的事，阿翠也能话杜家的事，这样就只差她朱家了。

她掂量掂量自己的荷包，同意了。

“也成，这些天家里人准备着老爷子的大寿都累得慌，那就买几斤驴肉来吃顿好的吧！”

陈素英话里有话，柳枝听懂了。

家里的汉子们在山上盖房子不容易，自己这一群妇孺也在山下忙得团团转，喘气都得插空喘，干脆就等汉子们下山来后几家合一起吃顿好的。

才说完，小桃和文书兄弟俩带着背篓跑回来了，几人安置好了鸭子，陈素英领着道带她们去买驴肉了。

尽管到得算是晚了，驴肉也还有剩。大家要么省着钱花要么拿钱去买粮，没多少人有余钱来买驴肉了。

柳枝她们几家也就是粮买得早，省了不少钱，现在才事事有余。

来得晚也有好处，卖肉的见少人来买，竟还降价了，便宜了柳枝她们。

陈素英作为屠户家的娘子，和肉打交道几十年，虽是猪肉卖得多，但也卖过驴肉，挑块好肉对她来说不在话下，当即上手了。

今日运道真是好极了！

柳枝不懂这些，在一旁帮陈素英挟着她拿的鸭子好让她空出手来，同时在心里不住地感概着今日的好运，嘴角都翘得压都压不下来。

驴肉就算是便宜了也还是贵，陈素英只买了两斤，然后凑了一小块驴肚，就花去了一块荷包里的大碎银子，跟买那十几头鸭子花的钱也差不多了多少了。

背篓都被塞满了，一行人就此打道回府。

可今日的运势就是旺极了，挡都挡不住，何况柳枝根本就没档。

半道上杜书找地解手时竟找到了个兔子洞！

小桃在山里什么兔子洞没见过？上前一瞧就知道里面有兔子。

这下好了，手里没东西熏兔子洞得回家去拿，可没人守在这兔子洞旁又怕被别人先掏了，要有人守在这。

出门这一趟，可谓是丰收，人人手上背篓里都装满了，难以腾出人手守着。

要留人的话就要留肉，肉是有味道的，路过的人一闻就知道，很难说会不会起了歹心。

但这兔子洞都撞上门了怎么能让它给跑了！

将肉分分捡捡，一行人硬是留了能笑着吓唬人的陈素英和杜书留在了此处，柳枝和其他人硬是连提带拽加背地把这些肉拿回了家。

回到家，柳枝是再动不了了，由还兴奋着的小桃和杜文带着茂哥儿拿着火折子赶了回去逮兔子。

等到柳枝在家和其余人把鸭子都杀好脱毛了，她们才拎着六头兔子进了家门。

哟！还是个大家族呢！个头都不小啊！

今日买肉后，陈素英就不出门了，在家里收拾肉。

柳枝等人再买了两日后也歇在了家里，关起门来干活，给家里人备上靴子、把袄子里的棉再填点，多的是活。

日夜流转，在七日后，山上的屋子盖好了，汉子们下山时绕了段路，从村石旁的正口进的村，装作是从外头做短工回来的样子。

里面有柳家父子在，蛇户的名声让村里人也不敢走近打探，只远远地和林更元与杜大虎喊上几句。

听到喊声，家里就知道汉子们回来了，停了手上的活，也不急着做饭，把合上了好几日的门给打开，都站在门外头等着人回来，要先看看人再说。

柳枝一眼就瞅见了林更元，林更元也直直地往她跟前走来。

上上下下地细细瞧过了，柳枝才吐出字来。

“瘦了。”也更野了。

后头这话柳枝没敢说出来，生怕激到了如今像狼一样盯着她的林更元，让他把她在众人面前给扑了，没等林更元开口就匆匆转了身，红着脸关心顺哥儿去了。

这人怎么这样啊，一回来就想这事，羞不羞！就不能像爹娘那样问问累不累，吃得好不好，有没有病着了嘛！

真是恶狼一头！

揪着帕子给正抱着红豆哭的顺哥儿擦着泪，满心里都是对林更元的怨念。

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吃起期待已久的卤驴肉来，柳枝是彻底把林更元抛到脑后去了。

陈素英为了能把驴肉好好地留住了，是先腌再卤的。

将这卤驴肉夹在饼子里一齐吃，外酥内嫩，“咔擦”一口咬进嘴里，汁水混进饼中，再有肉的油脂，卤透的卤味，喷香！

吃饱了饭，柳枝洗漱了回到屋里，没过多久林更元就进来了。

柳枝还以为他会直接将自己掳到床上呢，谁知林更元从自己那包裹里掏出了一把鸡爪果递到柳枝面前。

“今早山上起霜了，我找了鸡爪果来给你甜甜嘴。”

霜打后的鸡爪果绵软香甜，比镇上卖的蜜饯还要好吃。

“只你摘了？别人呢？”

“只我见了，只你才有。”

柳枝心里不久前再次升起的怨念就散了，也愿意顺着林更元的手歪到他怀里了。

“我甜了嘴，你呢？你怎么甜？”

林更元闻言上手搓弄着，不过须臾就让柳枝变得比她手中鸡爪果更软了。

他轻咬着她的耳垂，将话语里吐出的热气喷到了她的耳后，声色低柔。

“枝枝不知？那便罢了。”

“却有一事要枝枝定夺，是你先吃，还是我先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