朵朵花开 第13章 白色风信子 3

高一的尾巴像被夏日热风拉长的影子，是分科的信号，像颗石子投进高二前的平静湖面，在每个学生心里漾开涟漪。

“老乔这几天班会课把分科说得跟高考倒计时似的，你到底选什么？”南歌把下巴搁在胳膊上上，手指无意识地抠着操场的草，眼神却紧紧锁着舒昱熹。

舒昱熹抬眼看向远方的树，睫毛扫过眼下的光影，语气没半分犹豫：“文科。”

“江无也要选文呢！”南歌突然坐直身子，声音压得低却藏不住兴奋，“艺术生好像都得选文，说不定咱们仨能分到一个班！”

“嗯。”舒昱熹轻轻应着。

她当然知道——上一世，江无就是在一班的窗边，从高二开学坐到了毕业。

分班名单贴在公告栏那天，走廊挤得水泄不通。

舒昱熹被南歌拽着往前凑，目光扫过“高一（1）班”那栏时，心脏猛地跳了一下——江无的名字就跟在她后面，像早就写好的注定。

进教室时，她看见江无正站在窗边，校服袖口卷到小臂。

阳光落在他肩上，像镀了层暖金。听见脚步声，他转头看过来，眼神在她脸上顿了两秒，笑了笑，又轻轻移开。

乔红平拍了拍手，教室里瞬间安静下来：“先自己选座位，后面再调。”

话音刚落，南歌就一把拽住舒昱熹的手腕，压低声音：“听我指挥，精准拿下！”舒昱熹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拉到了江无旁边的空位。

南歌顺势坐在他们前排，回头冲舒昱熹挑了挑眉，嘴型比了个“完美”。

舒昱熹刚坐下，就感觉旁边传来轻微的动静。

她侧头看过去，江无正把书包放进桌肚，抬头时撞见她的目光，眼里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嘴角轻轻弯起——不是大笑，是那种很淡的笑，像春风拂过湖面，漾开小小的涟漪。

他一笑便露个小梨涡，浅浅的，不大不小，恰到好处，竟有种魔力似的，能把人的目光和心神都悄悄吸进去。

窗外的风刚好吹进来，带着梧桐树的清香，舒昱熹突然觉得脸颊发烫，心跳像擂鼓似的，一下下撞着胸腔。

她赶紧转回头，假装整理课本，却忍不住用余光偷偷看他——少年的侧脸线条很软，阳光落在他睫毛上，投下浅浅的阴影。

后来江无总说，高二是他靠近月亮的开始。在此之前，他的世界像蒙着层灰，上课、画画、回家，三点一线，没什么波澜。

可舒昱熹就像突然闯进灰世界的光，带着热热闹闹的温度，把他的日子都染亮了。

是语文课上，老师在黑板上写板书，舒昱熹会趁老师转身的瞬间，飞快地从抽屉里摸出颗草莓糖，剥了糖纸塞进嘴里，又悄悄递给他一颗。糖是水果味的，甜得很，江无含在嘴里，能尝出她指尖残留的温度。

是有时候她讲笑话，刚开口就自己先笑起来，肩膀一耸一耸的，话都说不完整，江无看着她笑，自己也忍不住弯嘴角，连笑话内容都没听清，只记得她笑起来时，眼睛像盛了星星。

是冬天第一场雪落下来时，课间操刚结束，舒昱熹就跑没影了。

江无坐在教室里，正对着画纸发呆，突然听见有人敲窗户的声音，转头一看小小的雪人出现在自己旁边的窗台上。

雪人是用干净的雪捏的，眼睛是两颗黑纽扣，鼻尖是颗小山楂，还插着根细树枝当手。

舒昱熹站在旁边，脸颊冻得通红，呼出的白气氤氲了窗户，她却笑得眼睛亮晶晶的，捧着雪人的手通红通红：“给你的！我在楼下捏了好久，别化了呀！”

江无盯着雪人，又看了看她冻得发红的指尖，突然觉得心里暖暖的，像揣了个小太阳。

他在雪人下面用纸巾垫着，将窗户开着小小的缝隙。直到雪化成水，还舍不得扔那两张纸巾。

是中午懒得回家时，舒昱熹总会拉着他去食堂。她熟门熟路地领着他到三号窗口：“这个窗口的糖醋排骨超好吃，阿姨给的肉多！”

又指着五号窗口，“那个豆腐嫩得能掐出水，你肯定喜欢！”

排队时，她会絮絮叨叨地说早上的数学题有多难，历史老师又拖堂了多久，小嘴总是不停。

江无就安静地听着，偶尔应一声，目光却一直落在她说话时不停动的嘴角上。

寒假来临时，舒昱熹拍着他的肩膀，笑得没心没肺：“放假了也要常联系啊！不能忘记我们宝贵的革命友谊！”

她把写着手机号的纸条递给他，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手，两人都顿了一下，又飞快地移开。

舒昱熹假装看窗外，耳朵却悄悄红了。

江无捏着纸条，指尖反复摩挲着上面的字迹，心里却有点不爽——放假了，就不能天天看见她了。

明明以前也是这样放假，可现在靠近过月亮，再离开，怎么就这么难呢？

不过见面的机会来得比他想的要快。

没过几天，南歌给舒昱熹打电话，说要办齐杰的生日会，舒昱熹一口答应，挂了电话就给江无发消息：“齐杰生日会，一起去吗？”

江无盯着屏幕，手指飞快地回复：“好。”其实他刚看到消息时，心脏就跳快了半拍，恨不得立刻就到约定的日子。

生日会那天，江无提前半小时就到了舒昱熹家楼下。

他穿着黑色大衣，领口立着，双手插在口袋里，看上去有些疏离。可他的目光却一直盯着舒昱熹家的单元门，像等了很久的归人。

直到看见那个身影跑了出来！

高丸子头梳得鼓鼓囊囊，随着跑动轻轻晃悠，光洁饱满的额前碎发俏皮乱飞；狐狸毛领的羽绒服蓬松又亮眼。毛绒绒的领子蹭着她白皙的脸颊，衬得眉眼弯弯、睫毛纤长，鼻尖小巧冻得泛红。

他眼里的疏离才瞬间融化，嘴角不自觉地弯起。

“等很久了吗？冷不冷啊？”舒昱熹跑到他面前，喘着气，鼻尖红红的。

“没有，刚到几分钟。”江无笑着说，其实已经在楼下站了快二十分钟，连风刮过的方向都记清了。

“你的礼物准备好了？”舒昱熹指着礼盒，眼睛亮了亮，又有些懊恼，“我还没想好送什么呢，你给我出出主意呗？”

“运动护腕怎么样？”江无想了想，给出建议。

“可以啊！”舒昱熹拍了下手，看了看手机，“时间还早，咱们去商场逛逛吧，顺便买礼物。”

江无自然不会拒绝。和她一起走在商场里，听她絮絮叨叨地说哪个店铺的东西好看，哪个牌子的零食好吃，他觉得连空气都变得甜了。

买完护腕，舒昱熹又拉着他去抓娃娃，明明自己抓不到，却还兴致勃勃地指挥他：“往左一点！再往下！对！”

最后还是江无抓了个兔子玩偶给她，她抱着玩偶，笑得像个孩子。

到生日会包间时，南歌正在门口等他们。看见舒昱熹，南歌立马跑过来，拽着她的胳膊：“你可算来了！”

“你怎么这么早？”舒昱熹记得南歌以前从来不会早到。

“帮齐杰布置现场嘛。”南歌说着，眼神有些闪躲，推着她往包间里走，“赶紧进去吧，大家都到得差不多了。”

舒昱熹戳了戳南歌的胳膊，坏笑着说：“不对劲啊你，我怎么觉得你和齐杰有点情况？”

南歌的脸瞬间红了，赶紧把她推进去：“别瞎说！赶紧带着江无找地方坐！”

舒昱熹转头看了看江无，他正站在门口，目光扫过满屋子的人，眉头微微蹙着——他好像不太喜欢人多的环境。

舒昱熹细心地拉着他往角落的位置走：“江无，这里怎么样？人少，也安静。”

江无点点头，眼里带着温柔：“可以的。”只要是和你在一起，哪里都可以。

坐下后，舒昱熹看着江无，舒昱熹想起来上一世的画和罗青的故事，下意识觉得也许她和江无认识，“我们之前认识吗？”

江无猛地抬头，眼里闪过惊喜的光，声音都有些发颤：“你想起什么了吗？”

“没有，就是觉得好像见过你。”舒昱熹皱着眉，努力在脑海里搜索，却什么都想不起来，“对不起啊，我没印象了。”

江无眼里的光暗了暗，却很快恢复平静，冲他带着安慰的笑：“没关系，慢慢想就好。”

总有一天，你会想起来的。我可以等，一直等。

没过多久，生日会就正式开始了。大家围着齐杰唱生日歌，蜡烛的光映在每个人脸上，暖融融的。

分蛋糕时，舒昱熹偷偷给江无递了块草莓多的，江无接过来，咬了一口，甜得恰到好处——就像和她在一起的日子。

吃完蛋糕，有人提议玩游戏，南歌立马举手：“玩国王游戏吧！大家都知道规则吧？”

“知道！”众人齐声回答。

第一局，南歌抽到了国王。她拿着国王牌，兴奋地挥了挥：“我是国王！我要提问江无——在场的人里，你有没有喜欢的人？”

话音刚落，包间里就响起一阵起哄声。

江无握着杯子的手顿了顿，目光不自觉地看向舒昱熹，然后掷地有声地回答：“有。”

“是谁是谁？”大家更兴奋了，都凑过来追问。

南歌看在眼里，赶紧打圆场：“哎哎哎，下一局再揭秘！这种事哪能一下子问清楚，留个悬念嘛！”

说着，她给舒昱熹递了个眼神，舒昱熹却没看懂，只觉得脸颊发烫，心跳又快了起来。

玩到第三局，江无抽到了国王。南歌凑过来，小声提醒：“你可以让在场的人做任何事哦！”

江无看了看身边的舒昱熹，她也正转头看着他，小脸在灯光下显得很软。

他轻轻开口，声音不大，却足够让所有人听见：“我希望可以收到我同桌的新年礼物。”

舒昱熹呆愣了一下，看向他的眼睛，正好撞进江无的目光里。他的眼里好像只有她，带着温柔的光，像盛满了星星。

她的心跳瞬间漏了一拍，赶紧低下头。

等到夜幕降临，天黑得不能再黑时，生日会散场了。

路上，不知道哪个孩子在放烟花，绚烂的烟花在夜空里炸开，把周围都照亮了。

舒昱熹停下脚步，抬头看着烟花，笑着对江无说：“江无，新年快乐！”

江无也停下，看着她的侧脸，轻声回答：“新年快乐。”

“对了，”舒昱熹突然想起什么，转头看着他，“你想要什么新年礼物啊？”

江无看着她的眼睛，认真地说：“只要是你送的，什么都可以。我都喜欢。”

舒昱熹的心跳又快了起来，她转头看向烟花，却在江无的瞳孔里，清晰地看见了自己的影子。

她咬了咬唇，小声说：“好，我会很认真准备的。对了，后面过年那几天，我要回老家，你找我的话别跑空了。”

“好。我不会的。”江无应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