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里,空调开得很舒适,城市的燥热被隔绝在窗外。
孙晰金一边开车,一边随口问:“对了,你住哪家酒店?我直接送你,不用坐地铁。”
江澜摇了摇头:“不用了,你在附近地铁站放我下就好。”
孙晰金突然像是想起什么似的,然后说:“对了,小澜澜,你妹妹现在不会再去公孙老宅了。你也不用继续住酒店,可以回家了。我直接送你去退房吧。”
话音刚落,江澜原本惬意地靠在座椅上,脸色一变,“啧”地一声不满:“她怎么就这么快放弃了?江筠这家伙,怎么不坚持一下呢?”
孙晰金猛地转头看她,一脸狐疑问:“什么意思?昨天她一说要来你就跑得比谁都快,现在她不来了你倒开始惋惜了?”
江澜故作懊恼地小声嘀咕:“那是昨天的我……今天的我改变主意了不行啊?”
“你以为我会信?”孙晰金眯起眼:“说,说清楚——你昨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江澜耸了耸肩,表情无辜:“没什么啊~”
孙晰金死死盯着她,越来越觉得不对劲。突然,她一把打了转向灯,把车停到路边,语气急促:“你昨天到底住哪家酒店?”
江澜慢悠悠转头,脸上写着“你太多管闲事”:“你问这个干嘛?”
孙晰金眼神一震,像是突然反应过来,猛地睁大眼:“你丫的——你根本没去酒店吧?!你是不是……去了沈清妍家?!你昨晚是不是在她家过夜了?!”
江澜嘴角一勾,笑得像只偷到腥的小狐狸,轻轻摸了摸自己的脸,略带几分娇羞:“你怎么突然变聪明了呢~”
孙晰金瞪大眼:“我靠!江澜,你行啊你!这也太会趁机了吧?才交往不到一个月,你就住人家香闺了?!你至于这么急吗?!”
江澜“哼哼”两声,正色反驳:“你别说得我像大灰狼似的好吧?我不会勉强她的。我对沈清妍,是百分之百的尊重。”
孙晰金一脸鄙视:“你都进了人家房间了,离攻城还远吗?”
说完她还狠狠捶了方向盘一把,咬牙切齿:“我现在完全认同小慧那句话——沈清妍肯定是被你骗了!!!”
江澜懒得搭理她,扭头看向窗外,语气悠然:“单身狗永远不会明白~可以和女朋友亲密的幸福~”
孙晰金气得当场想扭她的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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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省A市公安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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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市公安局,下午两点多。阳光透过玻璃照进接待大厅,人来人往,却秩序井然。
宋雨薇脚步稳健地走进来,手里夹着一份卷宗——这是沈清妍交办的一宗经济类案件,她临时被抽调来协助处理。
刚进门,就听到一道熟悉的声音从前方响起:“哎哟,宋检来了?”
她抬头一看,是陈思羽,身边还站着林柔和张毅,一行人看样子正准备外出调查。
宋雨薇笑着点头打招呼:“陈队。怎么,你们也要出警?”
“一个旧案的后续走访。”陈思羽快步迎上来,语气比往常轻快许多:“你怎么跑我们这边来了?沈主任不是手上还有洗钱案?”
“她人手不够,让我来盯一盯现场笔录。”宋雨薇简单回应,目光扫向林柔和张毅,也都点头算是打了个照面。
几人站在接待台旁闲聊,气氛轻松。陈思羽站得略微靠近宋雨薇。
宋雨薇忽然嘴角一挑,向她靠近半步,露出一抹神秘的笑,压低声音道:“我跟你说个小秘密。”
陈思羽眼睛一亮:“你这种开场白……不是八卦就是爆料。”
“当然是爆料。”宋雨薇笑得眼角含光,左右看了看,然后直接拉着几人围成一个小圈,神神秘秘地说:“沈主任和江老板,在一起了。”
“谁和谁?”陈思羽一时没反应过来。
宋雨薇一字一顿,压低声音:“江澜。沈清妍。交往了。”
“真的假的?!”陈思羽声音顿时拔高,引来前台一位警员侧目,她连忙压低嗓音:“我靠……真的假的?!那对冤种真的在一起了?!”
宋雨薇笑得意味深长:“当然是真的。不然你以为这即将满一个月沈主任的停车位还一直空着呢?都是江老板在接送上下班呢。”
“我靠!”陈思羽惊讶得差点拍大腿:“江澜那家伙下手太快了吧!整个检察院最美的冰山女神就这样被她追到手了?!”
一旁的张毅插了一句,疑惑地看着陈思羽:“陈队……你对沈主任有兴趣?”
“你在搞笑吗?”陈思羽翻了个白眼,顺手拍了他一下:“我早就知道江澜对沈清妍有点意思了。要不然怎么老是听她指挥,还舍命救美?”
她摆了摆手,一副看透人生的语气:“现在追到手了,那也算她厉害。”
宋雨薇轻咳一声,收起笑意:“好了,别闹了,我得上六楼找经侦。等你们回来记得请奶茶——爆料费。”
陈思羽笑着举起一个OK手势:“没问题!甜品我也加!你想喝哪家的我马上点!”
林柔看着张毅,张毅看着林柔——
两人心里异口同声:陈队今天怎么这么慷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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跑得快运输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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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筠在跑得快运输公司干了一整天,等最后一箱货物稳稳放进仓库后,才松了一口气。她拍了拍手上的灰尘,走向自家那辆黑色奔驰,准备回家。
慧姐也锁好了办公室的门,正转身准备离开,便看到江筠站在车旁,似乎在等她。
慧姐担忧问:“怎么啦?累了?”
江筠没有回应她的问题,而是开门见山地问:“我今天看到的那个少年,是不是陈楠追的弟弟?”
慧姐闻言脸色一变,笑容僵住,眼神一闪,随即装作若无其事地挥了挥手:“那是谁啊?我真累了,今天太忙了,你早点回去休息吧,晚安。”
她转身就想走,却被江筠一把抓住手腕。
江筠眼神冷冽,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压迫:“告诉我。”
慧姐猛地一甩手,怒声道:“我不知道!”
江筠一动不动,脸上神情一片冷峻,盯着慧姐看了几秒。
慧姐怒气更盛:“放手!”
那一瞬,江筠看着慧姐的表情,突然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神色微变,手指慢慢松开。
慧姐什么也没说,快步跑上了楼,背影像是在逃避,又像是在压抑情绪。
江筠站在原地,目送她离去,久久没动,随后若有所思地打开车门,坐进奔驰,缓缓关上了车门。车窗上映出她沉静、思索中的侧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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慧姐快步上楼,一路脚步微乱,心跳却比任何时候都要清晰。她回到办公室二楼,拉上门后,第一件事就是走到窗边,轻轻拉开一小节窗帘。
透过缝隙,她看到楼下的黑色奔驰刚刚启动,车灯亮起,缓缓驶离。
她一直站着,目送那辆车穿过巷口,直到彻底消失在视线尽头,才慢慢吐出一口气,仿佛终于能稍稍喘息。
随即,她拿起手机,点开微信,发出一条私信给江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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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省检察院-大门附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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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傍晚六点出头,江澜靠在车里,等沈清妍下班。
落日从车窗照进来,把她整个人照得慵懒又安静。她正漫不经心地刷着手机,忽然一条消息弹了出来,是慧姐发来的私信。
江澜眉头微蹙,原本松散的表情收紧了些,眼神也沉了几分。
这时,副驾的车门被拉开。
沈清妍坐了上来,动作一如往常温柔利落。她上车前,就透过车前镜注意到江澜脸上的那道深皱眉头。
不过她没说破,只是安静系好安全带,微侧头看着江澜。
江澜立刻收起手机,脸上的阴郁像是从未出现过,转而换上一抹轻松笑容。
她握住沈清妍的手,贴近她指尖,轻轻亲了一口,声音带着点宠溺和撒娇:“辛苦了一天,带你去吃好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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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内,气氛温柔静谧,窗外是缓缓流动的城市灯火。
沈清妍轻轻开口:“澜,后天就是周雅澜和韩诚骏那边的审讯结果了。”
江澜听着,只是点了点头,语气淡淡却带着松口气的意味:“嗯,终于快结束了。”
说完,她顿了顿,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转头看向沈清妍:“对了,清妍。我朋友孙晰金,你认识的。她有个朋友,想在周日约我们去悦园,还有周颖检察官,一起吃顿饭。”
沈清妍听了有些意外,转头看她:“孙小姐,我认识。但……她的另一个朋友是谁?为什么要请周颖吃饭?”
江澜顿时露出一个傻笑,挠了挠头发:“这个嘛……因为她之前……误会了周颖。”
“误会?”沈清妍挑眉。
“嗯……”江澜咳了一声,有点尴尬地低声道:“虽然事后送礼了……但她还是觉得,还是当面道个歉比较好。”
沈清妍看她一脸做贼心虚的样子,不禁眯了眯眼:“你说的那个人到底是谁?”
恰好这时车子停在红绿灯前,江澜神秘地侧过脸,笑得一脸神秘:“金雪琪。”
沈清妍猛地一愣,整个人都震惊了:“公孙天茗的妻子?C国的影后……金雪琪?!”
“是的~宝贝~”江澜一边点头,一边笑得灿烂。
她一把牵起沈清妍的手,在她掌心轻轻蹭了蹭,软声撒娇:“所以~周颖检察官,就拜托你啦~”
沈清妍低头看着她牵着自己的手,轻轻叹了一口气,无奈又好笑:“……你平时这么会撩人,怎么做人情就这么不老实?”
江澜马上趁机靠近:“那我现在表现老实点,亲一个?”
红灯刚变绿,江澜刚凑过去想亲沈清妍一下,却被轻轻推回了驾驶位。
沈清妍语气平静:“绿灯了,江大小姐。”
江澜“啧”了一声,委屈巴巴地把方向盘握稳,只得暂时放弃亲她的打算。
车子重新启动后,车内安静了几秒,沈清妍忽然开口:“澜,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
江澜装傻:“啊?有吗?”
“你刚刚不是还皱着眉?”沈清妍淡淡道:“我上车前就在后视镜里看到你了,眼神很不安。”
江澜沉默了一下,轻轻叹了口气:“被你看到了啊……”
她顿了顿,声音压低了几分:“是我妹妹,江筠。她……应该发现小冰的身份了。”
沈清妍听得一怔:“小冰?”她不解地看着江澜,等待她继续。
江澜眼神变得暗了些,缓缓道:“小冰……是我已故助手,小追的亲弟弟。”
沈清妍闻言一愣,满脸震惊:“你说什么?!”
江澜神情沉痛:“四年前……小追为了帮我找出能证明我清白的证据,在送来的路上出了车祸……意外身亡。警方还怀疑他是在携带我犯罪证据潜逃的过程中出事的。”
沈清妍的目光动摇了,难以置信地低声问:“所以……四年前你才会……?”
江澜点头,声音低沉却坚定:“对方铁了心要我背罪,那我就干脆认下,顺势而为,置之死地而后生。只有彻底失势,他们才会放松警惕,才有翻盘的机会。”
她停顿了几秒,才继续说:“我出狱后,第一件事就是去找小冰。他当时还在乡下,过得并不好。阿姨身体一直不好,常年带病,以前全靠小追一边打工一边照顾。小追一走,家里一下就垮了——没人照顾她,也没人再关心他们母子的死活。我把他们接来H省,换了身份,换了生活。”
她握着方向盘的手微微收紧,眼里浮现一丝隐忍的愧意:“医药费、生活费,都是我在负责。小冰还小,他没那个能力,而且这个年纪不该承受这些压力,他应该好好读书,好好长大。我知道,小追临死前,最放不下的就是他的母亲和弟弟。”
江澜的声音低了下去,但语气却无比坚定:“我必须照顾他们,就算是在替小追完成他未尽的责任。小冰是我认下的弟弟,只要我还在,就不会让他和阿姨再受半点委屈。”
车里一时间沉默了下来,只剩下引擎低鸣和车轮碾过柏油路的声音。
半晌,沈清妍缓缓伸出手,轻轻握住江澜的手腕,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陪着她。
江澜偏头看了她一眼,那双眼睛依旧清亮,却多了一丝温热的光。她笑了,像是终于从过往的沉重中稍稍松了口气。
沈清妍的声音很轻,却透着一种不容忽视的坚定:“你一直在照顾别人,那我呢?江澜,你打算什么时候才让我照顾你?”
江澜怔住了,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说不出话来。
“你可以扛,但不是所有东西都得你一个人扛。”沈清妍的声音落在耳边,像是晚风轻拂:“小冰的事,我们一起面对。你妹妹那边,我也可以陪你一起去处理。”
江澜心里像有什么地方忽然松动了,她不说话,只是握紧了沈清妍的手。
红灯再次亮起,车缓缓停下。江澜伸手轻轻扶住沈清妍的后脑,忽然凑身,在她唇上落下一个温柔的吻。
那个吻不急不燥,却带着明确的占有欲与细腻的告白。
“谢谢你。”江澜低声道,声音几乎融进夜色:“从现在开始,我只想让你照顾。”
她顿了顿,又握住沈清妍的手,十指紧扣道:“也只有你,是我愿意照顾一辈子的人。”
沈清妍怔了怔,脸颊飞快泛红,却没说话,只是静静靠在她肩上——就这样,陪她走过眼前的风,和心里的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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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筠回到家,冲了个澡,简单吃了点晚餐。夜色深了,她换上一件宽松睡衣,拿了一杯红酒,坐在客厅沙发上看电视。客厅灯光昏黄,映出她轮廓深刻的眉眼,但整个人却笼着一层烦躁的沉默。
她很烦!
她在心里反复想着。
小追的死,是她这一辈子的遗憾。如果那天她没有让他来公司,如果她主动去找他,是不是就不会有后面的事?他是不是就还活着?
她抬头仰了一口酒,红酒苦涩却不烈,却在她心口刮出一层火。
烦!
她又是一口闷了杯中最后一滴酒。
这时,电视里正在播放一部重播剧。画面切到一场激烈对戏,屏幕左侧的演员正是金雪琪,右侧则是一位年轻女演员,正与她针锋相对,情绪激烈、眼神凌厉,演技丝丝入扣。
江筠下意识坐正了一点,盯着那张脸——
她见过她……
上周日早上,在运输公司办公室外。那个女人,穿着朴素、沉默寡言,看起来和演艺圈八竿子打不着。但现在——电视里的她,眉眼气场一模一样,尤其那一瞬的愤怒神情,几乎重合得让人发毛。
江筠不自觉低声呢喃:“是她……”
那天慧姐还一边摇头一边嘀咕:“你真是喜欢死她了吧……”
现在一切全对上了。
不一样的是妆容、发型和气质。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以前自己完全没有察觉到。慧姐平时总是打扮得极其朴素、甚至有点土气,完全把当年那个明艳锋利的女演员藏了起来。
电视屏幕上打出演员名字:“饰苏漫——林芮慧。”
江筠愣住——她记得这个名字。
林芮慧,几年前曾是圈内冉冉升起的新星,是金雪琪亲口承认的徒弟,外形与演技兼具,在电视剧《浮灯旧梦》中饰演的“苏漫”一角,一度火遍全网。她原本的前途,几乎一眼能望到奖项和大银幕。
可惜,后来出事了。
江筠脑海里闪过当年那场喧哗的娱乐头条。
林芮慧因为和霍家二公子霍以辰传出绯闻,甚至一度公开恋情,不久后两人分手。紧接着,不知为何,霍家全方位出手,资源封杀、广告解约、剧组临时换角,铺天盖地地将她打入谷底。
那时她选择起诉霍家违约、恶意打压,站在她身边帮她的——正是自己的姐姐,江澜。
江筠清楚地记得,那天林芮慧戴着一副大墨镜、面色苍白,却挺直脊背站在法庭上;她也记得,自己曾为了某个案件去找姐姐,无意间和林芮慧在江澜办公室外打了个照面。
就那样一眼。
她当时心里还想着:“这个人,明明一身破碎,眼神却冷得像刀。”
后来她赢了,但她也从公众面前彻底消失了。
不再拍戏,不再发声,不回应,也不澄清。那些嘲讽她自取其辱、耍心机、攀高枝反被反噬的声音,她从未回击过一句。就那样沉入水底,再无人提起。
江筠坐在沙发上,盯着电视屏幕,手中酒杯已空,指尖却还握得发紧。
她从未想过,这间毫不起眼的运输公司里,那个为了保护搬运工、在面对辱骂“犯罪分子”时毫不犹豫站出来反抗的女人——
慧姐,竟是那个当年在法庭上与霍家正面对峙的林芮慧。
原来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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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省中级人民法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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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天,终于迎来了这起牵涉多起命案的重大案件的合并宣判。
庭审现场,主公诉人周颖与副公诉人宋雨薇出席,韩诚峻的辩护律师林骁亦在场。被告席上依次是韩诚峻、周雅澜、陆靖衡、杜婉妮、任彦煳。本次审判不公开进行,现场氛围严肃而压抑。
与此同时,沈清妍作为案件监督检察官,正在检察院专用等候室内,全程观看直播审判。
审判长宣布开庭:“被告人韩诚峻、周雅澜、陆靖衡、杜婉妮、任彦煳,因涉嫌故意杀人、教唆杀人、毁灭证据、包庇罪、侮辱尸体罪等多项罪名,H省中级人民法院依法组成合议庭,现已审理终结,依法进行公开宣判。”
“根据《C国刑法》《C国刑事诉讼法》相关规定,结合各被告人的犯罪事实、社会危害程度与认罪悔罪表现,判决如下:
一、韩诚峻,犯故意杀人罪、妨害作证罪、毁灭证据罪,数罪并罚,判处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经最高人民法院核准后执行。
二、周雅澜,犯故意杀人罪、教唆杀人罪,判处无期徒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部分旧案因追诉时效届满,依法不再追究。
三、陆靖衡,犯故意杀人罪,判处有期徒刑十五年,剥夺政治权利三年。
四、杜婉妮,犯包庇罪、妨害作证罪,判处有期徒刑四年。
五、任彦煳,犯包庇罪、毁灭证据罪,考虑其系被胁迫实施,且有重大立功表现,判处有期徒刑三年,缓刑五年。“
审判长落槌,法槌声在法庭中回响。
这场复杂的案件,终于在这一刻,尘埃落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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庭审判决结束后,沈清妍从等候室出来,在法院办公通道处与周颖、宋雨薇汇合。
几人都没说话,只是短暂地相视了一眼,彼此眼里都是松了一口气后的疲惫和释然。
“我等下要回单位整理归档材料,明天就要赶去S市协助一起延伸调查,可能要离开一阵子。”宋雨薇说得轻描淡写,却语速很快,像是在赶时间。
“那你注意安全。”沈清妍点点头,又对她多叮嘱了一句。
宋雨薇挥了挥手,提着包快步离开。
等她走后,沈清妍看向周颖,声音放轻了些:“这个周日,你有空吗?我们一起去悦园吃顿饭。”
“悦园?”周颖挑了挑眉:“听起来不错,什么事?”
“一个朋友请的客。”沈清妍说得平静道:“是孙晰金——你也听过她,她想见见你。”
周颖点点头,想也没多想:“好啊,刚好我也想放松一下。”
她没有察觉,沈清妍并没有提及“朋友”是谁;沈清妍也没打算解释太多。
她只是微笑了一下,然后看了看时间,便和周颖一同离开了法院大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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跑得快运输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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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跑得快运输公司,江筠依旧准时抵达,一如昨日地走进货场,没有人催促,她便主动开始协助搬运货物,和工人们一同把货装上车。
而慧姐似乎全然当作昨天傍晚那一幕从未发生过,面上淡然如常,却时不时朝江筠那边投去一眼。
让人意外的是,仅仅两天时间,江筠便和那些粗犷大汉们打成一片,说笑之间毫无隔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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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氏集团,少总裁专属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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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昏时分,办公桌前,木修然独自坐在黑色真皮椅中,手肘撑在桌沿,视线死死盯着眼前几张刚从调查公司送来的高清照片。
照片里的女人,正是他这些日子始终惦记的——沈清妍。
她的身边,却不再是他幻想中留白的位置。
照片上,江澜搂着沈清妍,两人贴得极近,江澜的唇几乎贴上沈清妍的脸颊,亲昵之态毫不掩饰;沈清妍也顺势搂住江澜的腰,姿态自然亲密。另一张照片中,沈清妍正伸手替江澜抹嘴,动作温柔得近乎宠溺。
另一张,是江澜开车接送沈清妍下班的画面,夕阳斜落,构图温柔到刺眼。
木修然目光冷了下来,指节微微发白。他抓起其中一张照片,眼底泛出愠怒的光:“江兰……”
在沈清妍爷爷的生日宴上,她已明显表现出对自己的厌恶。他原以为,自己替她那些叔叔打点生意,会让她感念几分情面,却没想到,这个女人如此冷静坚决,毫不犹豫地与他划清界限。
他确实打错了如意算盘,甚至试图用道德绑架逼她就范——却忘了,沈清妍真正看重的,从来不是那些表面的亲戚关系。
他更没料到,真正能影响沈清妍的人,根本不在H省,而在S省。她的母亲,他连见一面的资格都没有,更别说她的老师——那更是他永远无法接近的存在。
事后,他也想过挽回;但沈清妍早就表明态度:再送花,就是骚扰,将依法处理。
生日宴后,他忙着讨好九公司新上任的H省CEO,而沈清妍被晾在一旁——等他终于得空,再查她近况,却得到了一份极具冲击力的简报。
“据调查,江兰近日频繁出入沈清妍住所,夜不归宿,几乎未再回运输公司。”
木修然狠狠将几张照片甩回桌面,脸色阴沉,咬牙冷笑:“呵……在我忙着巴结九公司新CEO,结果沈清妍就这样被江兰这种人给追了?”
他咬紧后槽牙,眼神里满是嫉妒与不甘,拿起手机拨通一个号码,冷声问:“上次我让你安排的事,怎么样了?”
电话那头传来回音:“已经在进行了,新公司预计两天后开始试营业。”
木修然眯起眼,冷笑更深:“很好……江兰,你抢走了我的女人,现在——我就要让你失去你所有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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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清妍公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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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时分。
江澜、沈清妍和沈清欢刚刚吃过晚餐。沈清妍在浴室洗澡,沈清欢则窝在沙发上,一边吃水果一边乐呵呵地看着综艺节目。
而江澜洗完澡后,站在阳台上,眸光淡淡地扫向楼下。
街对面树荫下,一辆灰色轿车静静停着。车身普通,停靠的位置也不算隐蔽,若不特别留意,很容易当成哪户人家的访客车辆。
但江澜已经注意它连续出现好几天了。
这辆车时常出没在她接送沈清妍的上下班路线上,甚至在检察院门口也曾出现——行为举止几乎已经称得上是“监视”。
江澜目光微沉,眼底闪过一抹冷意。
手机这时响起,是海哥来电。
她贴着耳边,听到电话那头传来:“阿澜,上次来公司闹事的那伙人查清楚了,背后是木修然。”
江澜轻笑,唇角上扬却透着冷意:“果然是他……我知道了。”
她收回目光,语气低稳地说:“老海,通知阿慧,那家伙八成还有后手,大家注意点。”
“没问题!”海哥答应得爽快,随后压低声音问:“你不担心吗?那车这几天几乎天天蹲着你们。”
江澜冷笑了一声:“他们的目标根本不是我,而是——清妍,我不过是个意外。”
她眼神渐冷,声音压得更低:“要不是小筠的到来,我根本没机会住进清妍家,也就不会发现有人居然盯她盯得这么紧。”
想到这里,江澜怒火腾起,咬牙道:“她要是出了什么事,我绝对不会放过那帮人……我自己也会后悔一辈子。”
海哥立刻安抚道:“阿澜,你别担心,我已经安排好人手在你们附近了,一直盯着他们。如果有任何异常,我的人会第一时间报告,也会立刻出手保护你们!”
江澜勾唇冷笑,语气淡然却锋利:“别急~他以为自己聪明,其实早就在我布的局里转圈。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她语气一沉:“继续盯死他们,别让他们查出我的身份——至少现在,还不能暴露。”
“放心!小晓那边已经全程监控,盯得死死的。” 海哥拍了拍胸口,语气坚定道。
江澜转过身时,正好看到沈清妍洗好澡从浴室出来。她冲沈清妍笑着招了招手,然后对电话那头的海哥说:“很好。有事就联系我,我这几天肯定不会去公孙老宅。”
海哥应声道:“可以!”
江澜挂断电话后笑着走上前,接过毛巾,贴心地替沈清妍擦着头发。两人随后一同坐到沙发上,陪沈清欢一起看综艺节目。
沈清欢瞄了一眼身旁腻歪在一起的两人,已经彻底免疫,自顾自看着综艺节目笑得正欢。
江澜轻柔地一边擦着沈清妍的发丝,一边笑着问:“小清欢~这个周日要不要带初生和我们一起去悦园吃午饭呢?”
沈清欢立刻双手交叉拒绝:“不要!我每天早晚都吃狗粮了,周日我要和初生甜甜蜜蜜地约会,治愈我受伤的灵魂!”
沈清妍轻咳一声,有些害羞地瞪了她一眼:“你又胡说八道。”
江澜则笑着调侃:“去哪儿啊?给我参考参考,下次带你姐一起去。”
沈清欢眼睛亮晶晶地说:“我要去看电影!有一部恐怖片叫《诡塔深影》最近正在上映,网上的评价都说特别吓人~我一定要去看!”
听到这话,江澜整个人都不好了——这不就是她之前带沈清妍去看的那部恐怖电影吗?原本想着趁剧情吓人,让沈清妍往自己怀里钻,结果反倒是她自己差点被吓得灵魂出窍!
而沈清妍,全程淡定如常,甚至电影一结束,她第一时间就掏出手机打了个差评!
听到沈清欢提起那部恐怖电影,沈清妍忍不住轻轻一笑——江澜怕鬼的模样,仿佛还历历在目。
她忍不住好奇问:“清欢,你喜欢看恐怖电影吗?”
沈清欢点头,一脸理所当然:“姐姐~情侣看恐怖电影才有情趣嘛~我虽然怕鬼,但有初生陪着我,我就不怕啦!他会保护我!”
“……”沈清妍听完这话,顿时恍然大悟。
原来江澜当时提议看恐怖电影,不是巧合,而是早有预谋!
她立刻转头,用一种“你别装了我都知道了”的眼神瞪着江澜。
江澜心虚地干笑了两声,连忙装出一副无辜脸:“清妍啊……你误会了~我怎么可能这么心机呢?纯属巧合!真的!”
沈清妍挑了挑眉,目光紧紧盯着她,那眼神分明写着:“你要是再狡辩,我就收拾你。”
江澜讪讪一笑,只好凑近些,声音低软地撒娇:“我是……太在意你了嘛~”
沈清欢在一旁看得一清二楚,翻了个白眼:“我说你们两个,能不能放过我?这狗粮一天三顿,吃不消啊~”
江澜却理都不理她,手一伸,就把沈清妍揽进怀里,笑得一脸得意:“不行,你要习惯——毕竟以后我们秀恩爱是常态。”
沈清妍嘴角微抽,刚想开口,江澜却忽然低头在她脸颊上偷亲了一下。
她顿时羞得抬手轻拍了她一下,嗔道:“你怎么在清欢面前也这么胡来……”
“这叫爱不分场合。”江澜一本正经地说。
沈清欢终于扶额,语气无奈:“够了!看综艺时候禁止秀恩爱!”
沈清妍轻轻咳了一声,想把江澜推开,却被她一把缠住。江澜像只大型金毛犬,一副“就要靠着你”的模样,整个人赖在她身上,怎么都不肯松手。
沈清欢翻了个白眼,干脆把水果往嘴里塞,假装看不到这对腻歪小情侣。
电视画面闪烁,综艺节目热闹又搞笑,三人就这样窝在沙发上,一边吃水果一边笑出声,客厅里气氛温暖而轻松。
———
木家
———
夜色沉沉,木宅内一片寂静。
木辰礼与周颖的房间里,周颖坐在梳妆台前,慢慢梳着头发,语气平静:“这个周日,有朋友约我去悦园吃顿饭。”
坐在沙发上刷手机的木辰礼听到“悦园”二字,眼神里闪过一丝讶异。
但他的讶异只是一瞬,很快又低头回到屏幕上,只“嗯”了一声,没多问。
房间的空气寂静得仿佛能听见钟表的每一次滴答。
周颖梳好头发后,径自起身,离开主卧,走向书房。
门轻轻关上,沉闷感却在屋内蔓延开来,像一道钝痛压在胸口。
这段时间,他们的关系冷淡得几乎像两条平行线。
曾经温和顺从的妻子,如今像变了一个人——沉默、克制,甚至冷静得令人发寒。
一切的转折,始于那个案子。
那是她第一次在他面前不再妥协,态度强硬得让他感到陌生。过去无论发生什么矛盾,她总会选择让步,他早已习惯了她的温顺体贴。而那一次,她寸步不让,毫不退缩。
周颖她自己也明白,那场坚持,让他们的感情出现了裂痕。
他原以为她已经意识到自己的“责任”,所以才会主动出席金雪琪的庆功宴——那可是重要的场合,他以为这是她试图修复关系的表现。
但没想到……就在那场庆功宴上,他因为没搞清楚状况,又一次和家人一起误会了她。
他也曾想道歉,只是……拖到了第二天,他还是一样冷冷淡淡地对她,什么也没说。
他原打算等她从检察院回来后,再开口和她道歉——可他没想到,她的反应却变得截然不同。
整个人安静得像变了一个人,不吵不闹,连看他一眼都显得克制。她从未表现出那样的神情——礼貌、冷静,仿佛一扇缓缓关闭的门,再不让他靠近。
从那以后,她不再主动说话,不再在意他的情绪起伏,也不再替他找台阶下。
过去她哪怕生气,也总会留三分余地。但现在,她选择彻底沉默,保持着一种礼貌却疏离的距离。
如果他不开口,她就一句话也不会说。除非是和家庭事务相关的必要沟通,其余时间,她都保持着近乎冰封的沉默。
他明白——她是在用这种方式,反击他长期以来的冷暴力。
他以为这只是小情绪,几天就会过去。但一周、两周,她始终保持着那份冷静疏离。
他不明白——只是一个案子和小小误会而已,她真的有必要……这么对自己吗?
她曾经那么温顺、体贴,怎么就突然变了呢?
她是他的妻子。他以为她应该理解、体谅、站在自己这边。他是木家人,一切都要以木家利益为上——这她不是最清楚吗?他所做的一切,也是为了他们的将来。
可她没有理解。现在——她告诉他要去悦园,不是为了引起注意,更不是示威——她只是终于,不再将他摆在第一顺位。
以前,每次她要出门,都会问问他有没有空,要不要一起,家里是否有安排。如今她只轻描淡写地说一声,连眼神都不带期待。
那一刻,他忽然意识到,他们之间的裂缝,也许早就在了。
那些问题……不过是把这道裂缝彻底撕开而已。
而这,比所有指责和冷战都更令他难堪。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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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前尘旧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