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锅店外,江澜和孙晰金挥手道别后,便转身上车,载着沈清妍朝她的公寓驶去。
途中,江澜眼角余光扫到一间还亮着灯的服装店,忽然打了个方向盘:“等等,我进去一下。”
沈清妍还没来得及问清楚,就看着她风风火火地下车。几分钟后,江澜提着几个袋子回到车上,脸上挂着若无其事的笑:“买点换洗的衣服。”
沈清妍瞥了一眼她手上的袋子,没有多问,只轻轻点了点头。
车子在夜色中继续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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抵达沈清妍的公寓楼下,江澜将车稳稳停好。沈清妍下车开门,而江澜则转身从后座取出一个包装精致的袋子,里面装着“小仓鼠系列”的盲盒,还有一套情侣款的休闲服。
她笑着把袋子递给沈清妍,语气轻快:“拿好啦~下次我们就一起穿情侣装!”
沈清妍接过袋子,眼中划过一丝柔意:“谢谢。”随即语气有些担忧地问:“你接下来……是打算去住酒店吗?”
江澜耸耸肩,叹了口气:“没办法啊……我家那位小妹已经攻进公孙老宅安营扎寨,我要是回去,不就正面撞上了吗?只好先住两天酒店,再看看怎么应对。”
沈清妍沉默了一秒,随即抬头看她,语气平静却坚定:“要不……这两天你就先住我这儿?”
江澜怔了一下:“方便吗?”
沈清妍点点头:“我可以跟我妹妹清欢挤一间,让你住她的房间。这样你也不用大半夜还出去找酒店了。”
江澜听完连忙摇头,故作夸张地捂住胸口:“我很感动,我女朋友居然这么担心我~”
随后她又正经道:“但这也太不好意思了吧?你妹妹还在家,我哪好意思打扰你们姐妹的生活呢。”
沈清妍虽然什么都没说,只是轻轻挑了挑眉,但那神情清冷中透着“不容拒绝”的态度。
江澜秒懂,立刻90度鞠躬:“江小儿!谨遵女友大人圣命,绝不顶撞!”
沈清妍终于露出一点点笑意,轻轻点头,像是在说“这还差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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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清欢听到门被打开,就知道姐姐回来了。她打开房门,结果一眼看见江澜站在玄关,顿时惊讶地叫道:“澜姐?你怎么也跟着回来呢?你们两个……有这么腻吗?连送个我姐上楼都不肯错开?”
沈清妍摇了摇头,语气平静地解释:“她今晚不方便回家,先暂住这两天。”
“啊?”沈清欢惊讶地看着她俩。
沈清妍接着说:“清欢,这两天你和我一起睡,而澜住你房间。”
沈清欢听了简直要扶额,心里疯狂吐槽:姐,你搞错重点了吧?!让你女朋友睡你妹妹的房间,你合适吗?!这件事,我必须来矫正一下!
她假装为难地抓了抓头发,语气诚恳道:“姐……我有一份医学报告赶稿,后天要交……房间可能不太方便借哦……”
沈清妍一愣,似乎没料到妹妹还有这个情况,脸上掠过一丝尴尬。
江澜立刻笑着打圆场:“没事没事,我睡沙发就好啦,柔软又有安全感,我超适应环境!”
沈清欢立刻坏笑补刀:“我姐的床可是双人床呢~而且你们又是情侣,睡一张床不是理所当然嘛~”
沈清妍闻言立刻瞪了她一眼。
沈清欢感受到姐姐的目光,顿时像做贼心虚似的连忙后退,一边跑一边喊:“我真的很忙啦!我会戴上耳机的!你们千万、千万别来打扰我啊!”
“砰——”门关上,紧接着是一声“咔哒”的落锁声。
沈清妍站在原地,盯着妹妹的门,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她转过头,看着江澜的目光中透出些许迟疑与柔软。让自己女朋友睡沙发,实在过不去她那道心坎。她终究还是过不了自己那道心坎。她轻声开口:“别睡沙发了,和我一起睡吧。”
江澜一听,仿佛被雷击中,受宠若惊地摆手:“不不不……我怎么好意思呢……”
沈清妍什么都没说,只是微微瞪了她一眼。
江澜立刻认怂,90度鞠躬:“遵命!沈检察官,小的这就去搬运行李!”
说完她一把拎起袋子,动作快得像小仓鼠叼走瓜子,飞快又乖巧地钻进了沈清妍的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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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各自在不同的浴室洗完澡后,江澜顶着一头毛巾裹着的湿发回到房间,看起来像一只毛茸茸的小动物,还在低头慢慢擦着头发。
沈清妍坐在梳妆台前,一边吹着自己的头发,看着江澜那副傻模样,终于忍不住开口:“澜,过来。”
江澜愣了一下,随即乖乖走过去,像个听话的小学生一样。
沈清妍站起身:“坐下。”
江澜点了点头,走过去坐下,安安静静地望着镜子里的自己。
沈清妍拿起吹风机,走到她身后,俯身替她轻轻擦了擦湿发,然后开始为她吹干。
温暖的风缓缓拂过耳侧,沈清妍的动作一如既往地细致温柔。
江澜看着镜子里的她,嘴角忍不住上扬,轻笑道:“你这样对我好,我真的会得寸进尺的哦~”
沈清妍没有停手,只语气淡淡地回了句:“那你记得收好你那一寸。”
江澜笑了,笑进眼里,也笑进心里——软得一塌糊涂。
吹风机发出柔和的嗡鸣声,沈清妍站在江澜身后,一边轻柔地替她吹头发,一边忽然开口问:“你打算……躲到什么时候?”
江澜望着镜中的自己,笑容带着点苦涩:“等我准备好,可以开始面对她们的时候。”
“面对?”沈清妍挑眉,语气中带着一丝疑惑:“你用面对这个词……感觉怪怪的,好像是你做错了什么,才需要去面对。”
江澜轻笑道:“也许吧……但更像是,我要去面对他们曾经对我做的事,我需要勇气。”
沈清妍停下手,神色认真问:“他们……到底对你做了什么?”
江澜盯着镜子里沈清妍的影子,缓缓吐出一句:“清妍啊……其实……我很怕。”
沈清妍手顿住,皱起眉:“怕什么?”
江澜低声道:“我怕……我会变成恶魔那样的人,会想去报复他们。所以我才想拖,想等到有一天……我真的忘记仇恨了,我才敢回去。”
沈清妍的眼神顿时一紧,伸手关掉了吹风机,柔声唤道:“澜……你到底在说什么?”
江澜苦笑着摇摇头:“你知道江筠吗?她是我爸安排过来的……江家里,我跟得比较近的就江筠和江浩……可也因为这样,我真的搞不懂我爸想做什么。”
“你爸……怎么了?”沈清妍紧张地问。
江澜转头看向她,声音低下来:“四年前,我因为伪造证据被判刑两年。你应该知道这件事。但如果我告诉你……我从来没做过,你信吗?”
沈清妍毫不犹豫地答:“我信。”
江澜怔了怔,忍不住笑出声,调侃道:“你……不会是因为我是你女朋友,所以才安慰我吧?”
沈清妍摇头:“江澜,高傲得像你这样的人,有必要去伪造证据?你明明是那种可以坦然接受败诉的人,又何必为了一个案子折损底线?我一开始就不信这件事。”
江澜眼里泛起些微笑意:“没想到啊……最后竟然是我曾经的死对头,现在的女朋友最懂我~感动到想哭。”
“认真点。”沈清妍轻轻敲了下她的额头。
江澜笑着,但眼神变得幽深:“我不是傻子。整个案子下来,谁得了好处,我看得一清二楚。我那个弟弟江昊,高调娶雷家的人,我爸却完全不反对,甚至安排江筠来找我……你不觉得奇怪吗?”
沈清妍听得愈发认真:“所以你怀疑——”
江澜冷笑了一下:“我怀疑——江昊做的这一切,都是我爸默许的。他打着为了我好的名义,其实是想让我彻底出局,好扶江昊上位。”
她的眼神陡然冰冷,怒意暗涌:“他可以算计我……但小追是无辜的。他害死了他……我绝对不会放过他的宝贝儿子。”
沈清妍闻言一震,眼中闪过不可置信。她一直觉得江澜当年的案子不简单,却没想到,竟复杂到这个地步。
江澜垂下头,声音低沉压抑,满是愤怒与不甘:“也许……从妈妈去世、他再婚开始,我就已经不认识这个人了。他现在所做的一切,都像个疯子。而我,就像个故意唱反调的孩子,他让我往东,我就偏要往西。”
她顿了顿,嘴角浮起一丝讽刺的弧度:“最可笑的是……有时候我又会认同他的某些逻辑。清妍,我真的快搞不懂我自己了……”
那一刻,她像是终于将压在心底许久的痛苦,一口气倾吐了出来。
沈清妍静静地听着,眼底一点点泛起心疼。她绕到江澜身边,伸手将她抱进怀里,让她靠在自己胸口。
“澜……”沈清妍轻轻拍着她的背:“你不需要想太多,也不需要背负那么多。就做你自己,自由、任性、懒散……都可以。”
江澜听了,反手抱紧她,声音微微颤抖,却带着笑意:“那我真的会很懒、很任性哦~”
“你本来就很懒!”沈清妍轻哼一声:“每天早上给我买早餐、送我去上班,结果回公司就在办公室打瞌睡。你去了公孙老宅,更是变本加厉——我都知道。”
江澜讪讪笑着:“都被你发现了啊?”
沈清妍伸手捏了捏她的脸:“没关系。”
江澜被捏着脸,笑着嘟囔:“我是那种——用脑过度,体力能省就省的类型嘛……”
沈清妍无奈地瞥了她一眼,语气却柔软:“狡辩。”
江澜顺势在她怀里蹭了蹭,笑得像只满足的小动物:“那我以后就更懒一点了,每天只做三件事——给你送外卖、当你的专属司机、还有……随叫随到地抱你。”
沈清妍静静看着她,眸光柔了又柔,终于叹了口气,轻轻伸手,抚了抚江澜额前微湿的碎发,语气低柔:“傻瓜。”
然后,她低下头,在江澜的额头上轻轻印下一吻。
唇瓣贴上额头的那一刻,温度如羽毛般轻,却在江澜心上掀起了无法平息的涟漪。
江澜怔住了,仿佛被电流击中似的整个人僵了一下,下一秒猛地抱住沈清妍,整个人贴在她怀里,不停地往她腹部蹭,像个得到奖赏的小孩,笑得满脸开花:“你……你主动亲我了!”
沈清妍试图推开她,语气带着几分羞恼:“别像条狗一样黏着。”挣脱后转身离开。
江澜连忙从梳妆台前起身,快步上前从背后将她紧紧圈住,脸埋进她颈侧,声音低沉而真挚:“谢谢你。”
沈清妍的动作微微一滞。
江澜松开些许力道,轻轻将她转过身来,认真凝视着她的眼睛,声音低柔却坚定:“你知道吗?我真的没想到……四年后的我,还能拥有最宝贵的宝藏。”
沈清妍被她盯得心跳一乱,轻声问:“什么宝藏?”
江澜看着她,眼里满是柔光,像月色落入湖面:“就是你。”
那一刻,世界仿佛静止了。
话音落下,江澜缓缓俯身,动作轻慢又笃定。
没有煽情的铺垫,也没有多余的言语,只是像潮水悄然吻上海岸。
沈清妍没有躲,只是眼睫微颤,轻轻闭上眼睛,仿佛默认,也仿佛等待。
下一秒,江澜的唇落在她唇上——
轻柔,虔诚,仿佛一封迟到了四年的情书,落入心口最柔软的地方。
唇瓣相触,没有一丝急躁或贪婪,只有克制与温柔。
空气像凝固了一样安静,窗外的夜风吹过窗帘,月光悄悄洒落进来,将两个交叠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
这一刻,仿佛时间都停止了。
她们终于亲吻了。
不再是争锋相对的江澜与沈清妍,也不再是彼此提防的成年人。而是两个坦然面对彼此灵魂的人,在夜色中找到了可以栖息的港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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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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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完澡的周颖从浴室走出,发现丈夫还未归房。她匆匆换好衣服,轻手轻脚地走到一楼客厅。客厅灯火通明,木家众人竟还未散席。
她脚步放缓,显得有些畏缩,走近时也不敢出声。大厅里气氛依旧压抑,丈夫木辰礼坐在一旁,目光始终没有看她一眼。
眼见时间已晚,木承越微微皱眉,准备结束这沉闷的局面:“都回房休息吧,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话音刚落,管家便匆匆跑进来,神色紧张地汇报道:“老爷!外面来了几位自称是公孙家的人!”
听到“公孙家”三个字,木承越顿时神色一凛,坐姿也瞬间端正:“快!请他们进来!”
许曼青脸色一沉,立刻转头怒瞪周颖,冷嘲热讽道:“都怪你!现在人家上门兴师问罪来了。”
周颖被这一喝,低头得更深,满脸愧疚。木辰礼看着她的神情,眉头皱得更紧。
只见一位身穿黑色旗袍、气质冷静端庄的中年女性走进来,正是金雪琪身边最得力的女管家——墨姐。她身后跟着几位穿着黑西装的随行人员,气场逼人,令木家众人瞬间坐直。
墨姐微微颔首,态度却极有礼:“这么晚打扰,非常抱歉。但我们夫人交代,这件事不能等,必须立刻处理。”
木承越谨慎起身,客气应对:“不知公孙夫人有何吩咐?”
出人意料地,墨姐冰冷的目光却,落在了站在一旁的周颖身上。
木韵婷内心顿时泛起冷笑,暗忖:这下二嫂死定了,等着挨骂吧。
然而下一秒,剧情反转。
墨姐微微一躬,语气诚恳而庄重道:“周小姐,不愧是检察官。夫人曾言:‘幽兰生空谷,不以无人而不芳’。你坚守本心,于尘世喧嚣中自持分寸,令人敬佩。她让我向你郑重致歉——她误会了一位不该被误会,反而应真诚相待的好人。”
这番话,如一石激起千层浪,木家众人满脸惊愕。
周颖愣在原地,一时不知如何回应。
墨姐朝身后人使了个眼色,随行人员捧出一个古色古香的锦盒。
她小心地将盒子递到周颖面前,嘴角含笑,语气柔和:“这是夫人特意为您挑选的心意——清代白玉所雕的莲花,一如月下初绽,素心自持。夫人说:这份礼,是为表达歉意,也是敬意,愿与您结一段清贵之缘。”
周颖受宠若惊,连忙双手接过,语塞到说不出话来。
墨姐补充道:“夫人还吩咐,从今以后,悦园对周小姐你全面开放,你前往悦园的一切消费,皆为免费。”
听到这话,木家上下全员震动。
要知道,悦园虽为高端餐厅,实则是公孙天茗的私人招待所。唯有极少数高层圈子、与其关系亲近者,才有资格享受此等待遇。它所象征的,不只是身份与地位,更代表着公孙天茗本人的认可,甚至归于亲友之列。
周颖一时惊愕,片刻都说不出话来,只能僵硬地点头:“谢、谢谢……”
墨姐含笑说道:“我们便不打扰周小姐休息了,晚安。”
周颖仍有些怔然,但还是轻轻点头:“晚安。”
墨姐颔首致意,随即领着众人转身离去。临走前,她目光淡淡扫过木韵婷,那一眼冷冽如刀,逼得木韵婷下意识低下头——她知道,这位女人认出她了。
从始至终,墨姐未曾与木家任何人寒暄片语,连一句“告辞”都未留下,仿佛整个木家,于她而言,根本不值得正眼相待。
客厅里,众人目送墨姐等人离去。
周颖低头望着手中的白玉莲花,片刻后抬眼环视木家众人——有人震惊,有人羞愧,还有人沉默中带着难以言说的恼意。
木承越沉声开口:“颖儿,你先上去吧。这玉,好好收着。”
周颖点头,轻声应道:“我知道了,爸。”抱紧盒子,转身上楼离去。
客厅陷入短暂的沉默。
片刻后,木韵婷终于按捺不住,试探地问:“爸……这到底怎么回事?公孙夫人怎么突然送礼给二嫂?”
木承越眼神一凛,语气冷肃:“你今晚究竟做了什么?!”
“我?”木韵婷一怔,急忙辩解:“我真的什么都没干啊……真的。
木修然见状,连忙帮腔:“爸,这事应该跟小妹没关系。或许只是……公孙夫人一时情绪化吧?”
木辰礼也皱着眉开口:“是啊,事情不都解决了吗?人也走了,礼也送了。”
许曼青更是一摆手:“现在不是好好的吗?都没事了,你还追着不放干嘛?”
木承越却冷冷摇头,语气低沉:“你们真的听不出来?”
许曼青皱眉:“老爷,你这话什么意思?”
木承越目光沉凝:“从头到尾,公孙家的人都没有叫周颖‘二少夫人’。一句都没有。只叫她——周小姐。”
这一句话,像石子丢入死水,泛起涟漪。
客厅里瞬间安静,连空气都仿佛凝固。
木韵婷下意识嘟囔:“这……也可能是她们一时疏忽吧?”
木承越看了她一眼,冷笑了一声:“你真觉得那是疏忽?你觉得那些跟在公孙天茗身边做事的人,会犯这种礼仪错误?”
没人敢回答。
他语调一顿一顿地落下:“她们将那块白玉莲花送给周颖,不是单纯的道歉。那玉象征着——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
他目光一扫全场,最后落回周颖离开的方向:“这是在说,她身在污泥之中,还能守住本心,干净做人。而我们——就是那片污泥!”
这句落下,重若千钧。
客厅死寂一片,连呼吸都小心翼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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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清妍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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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愈深,正是该入睡的时刻。宽敞的双人床上,江澜和沈清妍并肩躺着。沈清妍早已沉沉睡去,呼吸绵长而安稳。
江澜却睁着眼盯着天花板,心跳仍不规律地怦怦作响。她的嘴角悄悄上扬,怎么都压不下那点笑意——她终于亲到沈清妍了!而她太害羞了,亲完之后一句话不说就躺下装睡,现在还背对着自己……可爱得让人忍不住想捉弄。
她轻轻转身,恰好沈清妍也翻了个身,正面朝向这边,只不过人已沉入梦乡。她静静地望着这个在外人眼中冷静理智、一丝不苟的检察官,此刻却安然入睡,眉眼柔和,毫无防备。
江澜心中不禁感叹,命运实在太奇妙了。谁能想到,四年之后,她和她竟会相爱?曾经针锋相对,如今却躺在同一张床上,从宿敌到恋人,一切都像是一场难以置信的梦——却又真实得让人舍不得醒来。
江澜盯着她许久,最终忍不住悄悄伸手,将她轻轻揽入怀中。而沈清妍也毫无防备,像本能一般,自然地伸手抱住她的腰。
江澜轻轻贴着她的额头,声音低得像呢喃:“我绝对不会放开你……未来我的生活,必须有你。”语气温柔得仿佛在珍藏一件无价的宝物。
沈清妍似乎听见了,梦中轻轻“嗯”了一声。
就这样,她们第一次共眠——在这微亮的月色里,像两只终于抵达彼此世界的小兽,静静依偎,安然入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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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孙老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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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深沉,城市早已归于寂静,但公孙老宅的四合院却依旧灯火通明,隐于茂密林木之间,仿佛自成一界。主宅客厅内,一盏柔黄的灯静静亮着,映照出室内温暖而沉静的光影。
金雪琪坐在沙发上,手中轻轻摇晃着一杯红茶,茶香氤氲;不远处,刚洗完澡的孙晰金也换上居家服,盘腿而坐,手中也捧着一杯热茶,暖意袅袅。
金雪琪轻叹一口气,语气带着一丝疲惫和讽意,“人性啊……果然……最难测。”
孙晰金轻笑,语带调侃:“可有些人啊,一眼就能看出是真诚还是算计。”
金雪琪低头轻笑,点了点头:“确实如此。这次是我太先入为主了……没有查清楚,就妄下定论。有机会,我会亲自去拜访周小姐。”
她话锋一转,语气淡了几分:“但木家……我就不是很想去了。”
说话间,她抬眼看向茶几上的手提电脑。屏幕定格在一帧监控画面上——木韵婷从随身包中取出那装着“涅炎”的礼盒,直接递给正端着果汁走来的周颖,语气似在吩咐她将礼物送出,动作坦然而有意图,丝毫不掩饰主导的姿态。
孙晰金瞥了一眼,噗嗤一笑:“雪琪~你必须哦~小周为人真的很好。你觉得我要不是很欣赏她,会特地出面为她说话?”
金雪琪一边点头,一边无奈笑道:“是是是,孙二小姐,我知道错了,我一定会亲自向她道歉。”
孙晰金满意地眨了下眼:“那就对啦。”
这时,大门传来轻响。墨姐风尘仆仆地进门,对金雪琪点头道:“夫人,礼物已亲自交到周颖小姐手中。”
金雪琪放下茶杯,笑着道:“辛苦你了,墨姐。”
孙晰金好奇地凑近:“哎~墨姐,木家那群人是不是脸都黑成锅底了?又不敢发作?”
墨姐微微一笑,语气平静而坚定:“是的,按照夫人吩咐,我从头到尾只称她‘周小姐’,未曾称一句‘木二少夫人’。这份礼,我们是给她个人的——与木家无关,木家人当然不高兴。”
孙晰金闻言,立刻竖起大拇指:“做得好,利落!”
金雪琪这才放下心来,站起身伸了个懒腰:“都这么晚了,大家也早点休息吧。”
几人相视一笑,夜深风凉,灯影拉长,情势未定,但这晚,总算心安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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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清妍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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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五点,江澜像往常一样准时醒来。自从决定每天为沈清妍买早餐、接送她上下班后,她的生理时钟就悄然调整过来。果然——爱情的魔力,连作息都能改变。
她微微睁眼,映入眼帘的,是正贴在她胸口熟睡的面庞——沈清妍眉眼放松,睫毛在晨光中投下细碎阴影,如同毫无防备的小动物般,静静倚靠着她。
江澜屏住呼吸,生怕惊扰了这一刻的宁静。
她的心,就在这一瞬间,被彻底击溃——柔软、温热、坚定。
江澜看着沈清妍,像是看着整个世界的清晨与希望。
她想,她的人生也许绕了一个很大的圈,走过低谷,承受过不公,也反抗过命运。可如今,这样的晨光,这样的人,让她觉得——一切的等待,终究值得。
她俯下身,在沈清妍发顶轻轻落下一吻,喉咙还带着未醒的沙哑,却轻声开口,语气里满是决意:“我的未来,每一个早晨醒来,都要看到你。”
沈清妍被她的动作唤醒,微微睁开眼睛。
江澜柔声道:“还早……你继续睡。我去买早餐。”
沈清妍这才发现,自己竟靠在江澜怀里。她微微动了动,本想起身,却被江澜一把按回床上。
江澜翻身下床,动作利落却温柔,轻柔地替她掖好被子,又将枕头拍松,哄小孩似的低语:“乖……再睡一会儿。我回来就叫你起床。”
沈清妍看着她,语气带着一丝刚醒的软糯:“好。”
她闭上眼睛,又轻声补了一句:“我包里有个黑色钥匙扣,你拿着开门就行。”
“好。”江澜笑着应了,忍不住又在她脸颊亲了一口。
随后,她悄悄进了浴室洗漱换衣服,出了房间,去沈清妍的包里拿了黑色钥匙扣;然后轻手轻脚地走出客厅,拉开门,踏上了为爱人准备早餐的清晨旅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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跑得快运输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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慧姐一如既往地来到跑得快运输公司,刚拉开办公室的门准备开始营业,就听见一阵熟悉的低沉引擎声由远及近传来。果然——一辆黑色奔驰稳稳停在门口。
车门打开,江筠下车了。这次她一改往日一丝不苟的正装打扮,换上了T恤、运动裤和球鞋,唯一不变的,是那条干净利落的马尾。
慧姐一时愣住了,还没来得及开口,江筠已走上前说道:“以后我就在跑得快运输公司打工了。”
“什么?!你为什么会突然这么决定?” 慧姐惊讶地问。
江筠神情认真地说:“我要了解我姐这些年来的经历。”
慧姐一怔,随即撇开目光,装作毫不知情:“你姐是谁?我不认识她。”
江筠笑了,语气却带着点挑衅:“我姐是谁,你不是比谁都清楚吗?”
“真的不认识。”慧姐仍坚持。
“没关系。”江筠耸耸肩,像是根本不打算争辩:“反正我决定了,以后就在这儿打工。你不用付我工资,只要每天包我午餐就行。”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江小姐——不,江律师!”慧姐提高声音,快步上前,低声急道:“这工作可不是说说就行的,都是搬搬抬抬的粗活,很累的!”
“我姐没告诉你吗?”江筠笑着问。
“告诉我什么?”慧姐下意识接话:“她从没跟我说过什么。”
“我六岁就开始学洪拳了,这点体力活对我来说没问题。”江筠说完,嘴角扬起一个坏笑:“不过你不是说你不认识我姐吗?怎么又知道她‘从没跟你说过什么‘呢?”
慧姐闻言一愣,表情一时僵住,随即装作若无其事地转身,一边走一边喊:“小云!她就交给你了!”
话音未落,一个壮实的大汉从仓库那边快步走了过来。江筠冲他点点头,嘴角依旧挂着意味不明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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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澜一早送沈清妍去检察院上班后,自己慢悠悠回到了她的公寓。沈清妍早上贴心地帮她设好了电子锁的指纹识别,还告诉了她备用密码。
江澜一进门,脱了鞋就瘫进沙发,心满意足地窝成一团准备补个回笼觉,美滋滋地闭上了眼睛。
没过多久,她的微信响了一声,来自一个四人群,群名叫“快乐隐居四人组”。
群里,慧姐@了江澜,顺带发了一张照片——从办公室的窗户往外拍的,画面里江筠正顶着烈日,俯身搬起一箱货,动作利落有力。
慧姐:【@隐居中勿打扰澜 你妹妹真的没打算放弃!现在居然打起工来了!我觉得她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离开!!!怎么办?!!!】
紧接着,海哥跳出来发了条消息:【我靠!好有毅力啊!这真的是阿澜的妹妹吗?阿澜你在运输公司这两年,从来没搬过一次货好吗!】
慧姐立刻火冒三丈地怼回去:【这是重点吗?!!!重点是我要天天对着她!!!】
然后再次@隐居中勿打扰澜:【你这个该死的!你给老娘滚回来!把你妹妹领走!还我自由空气!!!】
江澜这才懒洋洋地动了动手指,打字回复:【有她在,那些订单啊、杂活啊,你全都丢给她就行了~反正她愿意干,给她干呗~】
慧姐怒火更盛:【有你这样的姐姐吗?!你妹妹都不领工资,只让我包她午餐而已!你做人要有底线好吗?这样对待你妹妹,会遭天谴的!!!】
江澜一边笑一边回:【这不是很好嘛~又不用付工资,只包一餐,还超级能干~多划算~就这样吧,阿慧,我妹就交给你了~我近期不会回来了~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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慧姐看到江澜那满不在乎的回复,顿时火冒三丈,气得差点把手机摔了。可最终,她还是重重叹了口气,把手机丢回桌上。
她恨不得现在就冲过去揪住江澜问个明白,但现实是人家早就拍拍屁股去享清福了,留下她一个人收拾这个“妹妹风暴”的残局。
她抬头望向窗外,江筠正蹲在货车后方,仔细地检查一箱箱快递标签,额头的汗水顺着脸颊滑落,却神情专注没有丝毫怨言。
慧姐心里有点不是滋味……摊上这么个甩手掌柜的亲姐姐,她也是蛮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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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时分,烈日正盛。
慧姐站在门口朝仓库方向望了一眼,见江筠正坐在一旁的阴影下,用毛巾擦着额头上的汗,身上的T恤早已被汗水浸湿。
她回头招呼了一声:“小冰,把午餐拿去给她。”
小冰点点头,提着一包盒饭和一瓶矿泉水走了过去。
他走到江筠面前,笑着把饭和水递过去,说道:“先休息一下吧……江律师。”
江筠抬头看他一眼,那张清清爽爽的少年脸庞莫名让她感到一丝熟悉,但又一时想不起在哪见过。
她接过午餐,礼貌地说:“谢谢。”
“客气了。”小冰咧嘴一笑,转身就往办公室走去。
江筠望着他离去的背影,眉头微微一皱——那股熟悉感,像极了那个她永远不会忘记的人:为了姐姐的案件而意外身亡的助手,小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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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澜刚打了个哈欠,还没从午后的倦意中完全醒过来,就被孙晰金拉到了高新区的一栋商务大厦前。
这一片是H省重点打造的高新技术产业园,写字楼新得像刚从地基里长出来,连地砖都带着施工的味道,主干道两侧挂着招商局的宣传条幅,一派“钱景光明”的气氛。
江澜坐在副驾,懒洋洋地看着不远处“天启科技”四个大字,语气里还带着点没醒透的倦意:“你拉我出来,不会就为了看楼吧?”
“不是看楼,是看这家公司。”孙晰金摘下墨镜,语气罕见地严肃:“他们刚向我们孙家提交了合作提案,想参与环保能源环区的配套建设。地方政府在推,还拉来了外资背书,一看就是被包装得很漂亮的一颗合作棋子。”
江澜眯了眯眼,只是淡淡道:“天启科技?”
“对。”孙晰金的语气更沉了几分:“这家公司在本地名声不差,路子也稳,有政府撑腰,外部形象也好得无可挑剔——几乎看不出破绽。”
江澜轻哼一声:“但你还是觉得哪里不对。”
“直觉。”孙晰金看着她,目光冷静而锋利:“我查过他们的工商、融资、财报,看似干净,实则模糊。早期股东结构变动频繁,资金在好几家壳公司之间来回倒腾,讲得通,却像是在洗履历——踩在合法边缘,但没人查他们。”
江澜轻轻挑了下眉:“顺得不自然?”
孙晰金点头:“太顺了。尤其这次我们是以九公司与孙家联合投资环保项目为名义来考察,政府很重视,媒体也在盯。但其实我姐让我额外注意的就是这家天启科技……她觉得不对劲,我也一样。”
江澜半眯着眼:“你怀疑他们背后有人?”
“不是怀疑,是确定。”孙晰金语气凝重道:“问题是……这个人——到底是能合作的背景,还是必须避开的陷阱。”
江澜终于转过头看了她一眼:“你要我查到什么程度?”
“法律风险、商业道德、政治隐患。”孙晰金语气一贯简洁:“我姐下个月会和公孙老总,还有你爸一起来H省,在合作发布会上站台。我必须在那之前搞清楚——这家公司到底能不能碰。”
江澜挑了挑眉:“你姐来就算了,这家公司怎么还扯上公孙天茗和我家老头?一口气这仨人一起露面,肯定不是随便凑热闹。”
“公孙负责产业协调,我姐掌控投资本体,你爸……”孙晰金顿了一下,看着她,接着道:“你爸他对这家公司也有疑虑。这次他会亲自到场,就是想在合作签约前,确认这盘棋到底安不安全。”
江澜听完,语气微沉:“那他要是怀疑上了,恐怕谁劝都没用。”
“所以才要你先动手查。”孙晰金说:“你爸做事一向严谨,他对项目背景、法律架构、合同责任这些层面的容错率接近于零。如果连他都点头了,那我姐也能放心。”
江澜看了一眼“天启科技”的玻璃幕墙,阳光折射出一片模糊的倒影;她低声说:“这家公司几年前在江浙搞过一个医疗数据平台,融资风风火火,但不到两年就突然撤资,没人知道钱去哪了。风评压得很好,手法很老练。”
她顿了顿,继续问:“那公孙天茗怎么看?她眼光那么毒,不可能看不出问题。”
孙晰金正色道:“她说——‘财报和合同越干净的公司,越要提高警惕。因为它可能已经被精心清洗过了。’她怀疑,对方是在洗资产,然后趁项目推进期低价清仓股份,扰乱市场,逼我们接盘。”
江澜点点头,神情冷静:“这不是一般商业欺诈,是结构性埋雷。”
她顿了顿,眸色一沉:“公孙天茗是不是怀疑……这是韩家设的局?”
孙晰金点头,声音冷下来:“没错。韩家撼不动九公司,唯一能动的,是我们孙家——他们要掐断我们和九公司的合作纽带,把我们从牌局里挤出去。”
江澜冷冷一笑,语气淡淡:“那看来这场戏,真不小了。”
孙晰金压低声音:“是的,这就是为什么我姐要我一定找你。甚至连你爸到时候也会进来,帮忙核对整套协议。我姐说,在她来H省之前,必须彻底摸清这家公司的底细,而只有你,能保证不出纰漏。”
江澜收回目光,看着“天启科技”的大楼外立面,语气平稳:“我要他们近三年的工商备案、投标记录、主要供应商名单和地方财税数据——包括他们和政府的‘非公开合作’。”
“都准备好了。”孙晰金一边说,一边从车后座拿出几个文件夹。
江澜点点头,又补了一句:“还有他们之前的工商信息、融资记录、股东变更历史、员工社保缴纳情况,以及近三年的合同备案和仲裁记录,一并发给我。”
“……你连社保都要看?”孙晰金挑眉。
“看看有没有临时用工、挂靠资质、虚开发票这些事。”江澜淡淡说道:“再看他们的用人方式,基本能判断这个总裁平时怎么对员工——就能推断他对合作伙伴会不会翻脸不认账。”
她说完,又扫了一眼玻璃幕墙上映出的公司名,眸光冷静清明:“在C国做投资,先不问有没有潜力,要先看有没有坑。”
孙晰金听完,轻声笑了句:“果然~小澜澜最靠谱~”
江澜翻了个白眼:“少来,话说回来——他们的法律顾问是哪家律所?具体是哪个律师?”
孙晰金赶紧翻出一份文件,递过一张名片:“这位,是他们的首席法律顾问。”
江澜接过名片,目光微顿,眉头缓缓皱起。
孙晰金察觉出她的异样:“你认识?”
江澜轻轻苦笑:“他是我在哈佛的老同学,号称四剑顶嘴之一……当年在课堂上就专门和教授抬杠。后来我入狱,出来后就断了联系,没想到……竟然在这里遇到他。”
孙晰金挑眉:“你是说……他也是那四个里的一员?跟你一样是那种——很难对付的律师?”
江澜微微点头:“聪明,而且极度现实。没人比他更清楚法律的灰色边界在哪。他愿意站出来做顾问,只说明一个问题——这家公司在法律形式上,已经武装到了牙齿。”
她语气一沉:“而且……他们根本不怕我们查。”
孙晰金点头:“小澜澜,我们孙家这次就靠你了。”
江澜勾起唇角,笑意淡淡:“那你还真是找对人了……我也想看看,他现在到底有多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