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思羽回到公安局,才走进刑侦楼走廊,就看到林柔迎了上来。
“陈队,沈清欢已经带到了,现在正在六号审讯室由小张录口供。”
“嗯,辛苦了。”陈思羽点点头,脚步未停。
这时,张毅气喘吁吁地从楼梯口跑过来,手里还拿着两份文件夹。
“陈队!”张毅快步上前,递上一份文件:“这是韩诚峻和周雅澜的心理评估与智力筛查初步报告,法医精神科那边刚送过来的。”
陈思羽接过文件,边翻边问:“结果如何?”
张毅答道:“司法精神鉴定中的认知能力评估部分——他们都接受了韦氏成人智力量表和临床访谈。”
“周雅澜的IQ是140,属于天才级,智商百分位在0.5%,极其罕见。”他顿了顿:“韩诚峻为133,虽稍低一些,但也已是高智商人群,具备极强的逻辑与策略能力。”
陈思羽眯了眯眼,低声喃喃:“我早知道她不简单……只是没想到,她的智商竟然这么高……怪不得,一直都是她在背后操盘。”
她轻声一笑,眼神冷下去:“一个以为自己是猎人,结果不过是被人牵着线的猎物。韩诚峻,终究还是低估了她。”
张毅又递上第二份文件:“这是韩诚峻相关证据的进展,法证那边传来初步比对结果。”
陈思羽快速翻看几页,见关键信息已浮出水面,便冷静点头:“很好!这个节奏合适。”
她将两份报告合上,收好后看向林柔:“林柔,你跟我去审韩诚峻。”
“明白。”林柔点头答应。
陈思羽转头对张毅嘱咐道:“你这边继续配合法医科,把周雅澜那部分的证据再过一遍——尤其是生物检材和器物痕迹,查有没有遗漏。”
她停顿了一下,看着张毅的神色补了一句:“另外你先去休息几个小时。昨晚熬夜,加上今天连续跑了几个现场,你脸色不太好,先调整一下状态。”
张毅还想争辩,被陈思羽一句话堵回去:“保持清醒,比死撑更重要。”
“……明白。”张毅点头,抱着资料快步离开。
随后,陈思羽带着林柔走向审讯区,神情比刚才更为严肃。
“接下来,我们要攻破他的城堡。”陈思羽低声对林柔说,随后推开审讯室的大门。
公安局审讯室的灯光冷白,气氛凝滞。韩诚峻安静地坐在椅子上,戴着手铐,黑色礼服西装略显凌乱。他双手交叠放在桌面,神情沉稳,仿佛不是被审的人,而是旁观审讯的人。
陈思羽落座,林柔坐在一旁操作笔电,全程记录。
“韩诚峻,”陈思羽翻着卷宗,语气缓慢却毫不松懈:“S省那五起连环命案,还有陈语丽的案子——是你做的,对吧?”
韩诚峻目光不动,语气平淡:“我不确定你在说什么。”
陈思羽双臂环胸,嘴角一挑:“你还在挣扎?任彦煳已经交代了。”
韩诚峻毫不慌张:“现在是我和他各说各话。他说我杀人,我也可以说他是凶手。没有直接证据,就都是污蔑。”
陈思羽淡然一笑,缓缓说出一个名字:“杜婉妮……”
韩诚峻眼神轻动,但没有明显反应:“他?他怎么了?”
陈思羽靠前一步,语气随意却带着暗劲:“你们不是很亲密?”
韩诚峻语调仍然平稳:“只是生理上的朋友罢了,谈不上什么感情。”
陈思羽挑了挑眉,对林柔说:“把酒店的视频给他看。”林柔旋转屏幕,调出相关监控记录。
陈思羽抽出一份文件,翻开道:“从你来到H省后,你和杜婉妮频繁出入同一酒店,不下十次。”她顿了顿:“这关系——还算普通?”
韩诚峻不以为意道:“私生活多一点交流,难道就是连环杀人证据?”
陈思羽没有搭话,从卷宗中抽出一张照片递到他面前:“这是我们在东安路一家私人冲印店找到的相册和底片。这些照片……是你拍的吧?”
韩诚峻瞥了一眼,很快恢复冷静:“这家店谁都可以进,凭几张照片就想栽赃?”
陈思羽慢条斯理地开口:“冲印店老板说,你长期租用了他们一个暗室隔间,还自称是公益医生,在做人体伤残与心理康复影像记录。因为你出手大方,他没有起疑。”
陈思羽继续道:“但他担心你打扰到他生意,也怕有人趁机潜入偷东西,于是悄悄在暗室装了个小型监控,正对着隔间。结果半年多来,录像显示——那间暗室只有你一个人在使用,从未有第二人进入。”
韩诚峻依旧冷静,说道:“所以你们找到我冲洗照片的地方,就认定我就是S省连环杀人案的凶手?”
陈思羽微笑着说:“你真的很有把握,似乎以为我们会一无所获?但偏偏,就是你这种过度的自信,出卖了你。”
她继续道:“你一直让任彦煳清理现场,所以现场几乎全是他的痕迹,你以为这样就能躲在幕后。可惜,真正出卖你的,是你身为医生的专业习惯——你握手术刀的方式。”
韩诚峻微微一怔,终于露出一丝动摇:“……什么意思?”
陈思羽拿起桌上的笔,缓缓比划着:“医生在进行大范围切割时,通常会采用琴弓式持刀法——也就是由食指和拇指按压刀背进行控制,其余三指握住刀柄,以达到更好的稳定性和力量输出。”
她目光锐利地望向韩诚峻,继续道:“我们在周初生住所发现的那把手术刀,刀柄上确实检测到了任彦煳和周初生的掌纹,可奇怪的是,刀背上完全没有他们的食指印。”
她顿了顿,将报告往桌面轻轻一推:“相反,我们却在刀背上提取到了你本人的食指和中指指纹——这正是使用琴弓式持刀行凶时会留下的典型痕迹。”
“韩医生,这一点,你要怎么解释?”
韩诚峻眼神终于动摇了一瞬,他没料到如此细节竟也被发现——因为在他看来,那不过是个工具而已。
陈思羽看着他的反应,内心早已判断无误——这个逻辑最初就是江澜提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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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在刑事技术中心,江澜拿起一支笔,转向陈俞林:“陈法医,我有个问题——你们在做手术切割时,是不是像这样拿刀?”她一边说,一边做出类似握笔的动作。
陈俞林点头:“对,像处理血管、神经或软组织这类精细操作时,我们常用握笔式,也叫琴弓式。当然,也有执弓式、反挑式等握法,主要看操作部位。”
江澜闻言点了点头,思索了片刻后又问:“那如果是割喉呢?哪种持刀方式最常见?”
陈俞林稍一沉吟,随即答道:“割喉属于切割颈动脉、气管这些关键部位,既要迅速,又要精准,通常还是使用琴弓式,也就是握笔式。它能让食指和拇指直接控制刀刃的深浅和方向,稳定性高。对于行凶者来说,这种握法最适合一击致命。”
她说到这里,顿了顿,又补充道:“如果是外行,很可能用的是握持式,也就是整只手抓住刀柄,像切菜那样。但那样下刀不稳、力道难控,一般只出现在情绪激烈、随机作案的情况下。医生出身的人,几乎都会下意识使用琴弓式。”
江澜转向陈思羽,眼神锐利:“你说,那把手术刀只有周初生的指纹,却没有韩诚峻的?”
陈思羽点头:“没错。”
江澜略微眯起眼:“那有种可能性——刀柄和刀身的指纹对不上。如果凶手用的是琴弓式,刀柄和刀背应该会同时留下他的指纹。可你说刀柄上是别人的手掌印,但刀背只有某一个人的食指和中指印……这是不是说明,真正握刀割喉的人,另有其人?”
陈俞林认真点头:“完全正确。像割喉这种需要精准控制角度和力度的操作,不可能只是握着刀柄而已。如果刀柄和刀身上的指纹对不上,那就说明:拿刀的人不是动刀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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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思羽拿出一张刀具指纹比对图,语气平稳地道:“我们在陈语丽遗体附近,发现了一把被埋在土里的手术刀。刀柄上确实有任彦煳的手掌纹——但奇怪的是,刀身上完全没有他的食指和中指指纹。相反,我们在刀身背部清晰提取到了你的指纹——尤其是食指与中指的握持痕迹,还有你握刀柄时留下的四指压痕。”
她淡淡看了韩诚峻一眼:“你为了彻底控制任彦煳,逼他成为你的帮凶,所以你在行凶后打晕他,强行把刀塞进他手里,还特意拍照留下证据,好日后拿来威胁。你太自信了,自以为这是保险——却不知道,你的这个多余动作,恰好暴露了你自己。”
她继续说道:“之后每次杀人,你都故意留下刀具,安排任彦煳去清理现场,好让所有罪证都指向他。可你心里清楚,他未必真的能永远沉得住气——所以你刻意安抚他,说这些刀具将来可以一起销毁,或者干脆伪装成别人所为。”
“你以为这样既能稳住任彦煳,让他继续为你卖命,又能在必要时把脏水泼向他人。而更深的算计,是你要把他彻底绑上你的贼船——让他明白:只要一出事,他也是共犯,谁都脱不了身。”
韩诚峻脸色终于变了,面部肌肉轻微抽动,呼吸也不再平稳。
陈思羽盯紧他的眼神,语气低沉:“你以为自己安排得天衣无缝,可你忘了,你是一名医生。”
韩诚峻猛地抬头,眼神开始剧烈波动——他意识到了什么,却还无法确认。
陈思羽语气加重:“我们调查了你在多个案发现场留下的手术刀,全是同一类——7号或10号弯刃刀,常用于深层软组织切割,属于外科或解剖科常规刀具。”
她盯着韩诚峻,继续道:“但周初生是烧伤整形科副主任,他最常用的,是15号短刃刀。那种刀轻巧,弧度小,专门用于皮肤切开与缝合。习惯不同,用刀习惯也不同。”
陈思羽语气一顿:“你过去在S省是外科医生,转来H省任职烧伤整形科主任,专业身份换了,但你习惯的刀没变。你以为这些痕迹能被你掩盖,但刀的种类,就是你留下的第一道印。”
她将手中的资料轻轻一摊:“如果真是周初生杀人,他只会使用自己最熟悉的刀型,不可能突然换你这种器具。”
韩诚峻下意识开口:“手术刀可以上网订购,不一定用医院的。”
话一出口,他立刻意识到不对。
陈思羽却淡淡一笑:“韩医生……你怎么知道这些刀不是医院里来的,而是网购的?”
韩诚峻瞳孔骤缩,脸上终于露出一丝惊色。
这一句话,是套。
他暴露了自己知情刀具来源,也默认了刀具与他有关。
陈思羽立刻转头对林柔道:“给他看吧。”
林柔点开资料,说:“我们追查了你在S省曾使用的科研实验室电脑,发现你使用该账号下单过多个代购网站的记录。”
韩诚峻冷笑:“科研实验室?那么多人用的电脑,你怎么知道是我?”
陈思羽轻轻叹气道:“你啊~真是贵人多忘事。第一次购买手术刀确实可能没留下什么痕迹,但之后的几次呢?你每次买完,是谁帮你代收包裹的,你还记得吗?”
韩诚峻眼神闪动,心中骤然一紧——是任彦煳。
陈思羽语气一沉,缓缓说道:“幸好,任彦煳还保留了一点良知。他一直忍着,默默地保留了那些代收的记录。他把每一次的收货单都拍照留底。我们根据其中一张购物单上的快递单号,找到了代购网站。对方提供了订单绑定的手机号和收件人信息。”
她靠近桌面,看着韩诚峻的眼睛:“而那个手机——是你在实验室登记备用的私人号。”
韩诚峻沉默了——他终于意识到,他视为无足轻重的工具人任彦煳,悄悄地,在缝隙中记录下他精心掩盖的每一环。
这沉默,如同一道闸门,终于开始撕裂他自以为固若金汤的心理防线。
陈思羽语气平静地说:“你还要狡辩吗?如果你还要,我们还有另一个证据 —— 就是在冲印店发现的特殊底片。”
韩诚峻眉头微挑,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陈思羽盯着他,语气转为严肃:“你果然聪明,也擅长伪装。你把底片分开放置,每张单独拉出来看,确实看不出什么问题。就算冲洗出来的照片,也只是一些模糊、奇怪、像是少了什么元素的照片。但我们有个警员以前学过影像合成和印刷技术,一眼就发现这些底片不寻常。”
她顿了顿,继续道:“这是典型的四色分色原理 —— 你将一张完整的彩色图像,分解为四张单色底片,分别记录青(Cyan)、品红(Magenta)、黄(Yellow)和黑(Key)这四个通道。每一张单独看毫无意义,但只要叠在一起,图像便清晰呈现。”
“这技术通常用于丝网印刷、石版画或特殊制图,而你利用它掩盖你的罪证 —— 你拍下杀人后的现场图,为了避免任何电子数据泄漏,你没有保存电子照片,而是将图像分解后,分批拍摄成底片,再藏在你租下的暗室隔间里。”
她一边说着,一边从文件夹中取出几张彩色照片,拍在桌上:“这些,是我们根据四张重叠底片复原出来的画面 —— 正是你杀害那些女生后的现场照片!”
韩诚峻脸色微变,眼底第一次闪过一丝慌乱。
陈思羽继续追击:“而你——不仅藏了照片,还悄悄收藏了她们的头发。”
她目光锐利,语气沉稳:“除了第一名受害者陈语丽之外,其余每一名受害者的发丝——你都用高浓度福尔马林溶液封存了起来。你特意把这些福尔马林装进暗房常用的洗片清洁液瓶中,从外观上看,它们就像普通的化学药剂,被混在角落那堆冲洗液里,根本不会引人注意。”
她手指轻敲桌面:“但我们法证人员在清点现场物品时,发现了一个异常点——为什么暗室里会堆了那么多瓶甚至标签都注明早就过期的冲洗液?而且每瓶都封得特别严密?他们打开其中一瓶一闻,发现气味与标准洗片液不同;倒出来一看,里面居然有头发丝。”
“之后我们将液体送检,确认是高浓度福尔马林溶液——用来长时间保存生物组织的防腐剂。而这些毛发,经过DNA检测,和你在S省所杀害的几名女性一一吻合。”
她语气一沉:“你告诉我,如果你不是凶手,为什么你会持有这么多受害者的毛发、照片底片,甚至精确到她们的死亡场景?”
韩诚峻解释道:“我在的时候,那些瓶子和照片底片早就在那里了。我平时根本没留意这些,没想到里面居然藏着那些受害者的毛发和底片。”
陈思羽嗤笑一声:“你继续演吧,那我们就谈谈两件黑色外套——你房间里发现的那件,以及在周初生家找到的那一件。你那件上检出梁健豪的DNA,而周初生家的那件,则有他的血液痕迹。”
韩诚峻轻哼一声:“那不是更能说明凶手是周初生吗?他的外套有梁健豪的血迹。”
陈思羽笑着摇头:“你急什么?你是医生,我是警察——我们都不太关心名牌潮流,但这次——就败在这上头了。”
韩诚峻疑惑地皱眉:“你什么意思?”
陈思羽说道:“我们在周初生家的那件外套上,确实发现了他的毛发——但更有趣的是,在口袋处还发现了一根不明的短毛发。经DNA比对,确认是陆靖衡的。”
韩诚峻听到这句话沉默不语,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陈思羽继续说道,语气毫不留情:“至于你房间那件外套,虽然也检测出梁健豪的DNA——你当初解释说,是因为你们曾在医院争执时接触过,所以留下痕迹,这个理由听起来勉强合理。但别忘了,周初生才是梁健豪的伙伴,他的外套沾染梁健豪的DNA,也根本不奇怪。”
韩诚峻皱眉问:“你究竟想说什么?”
陈思羽微微一笑:“你恐怕不知道,周初生那件黑色外套,是沈清欢亲手送的吧?”
韩诚峻反问:“那又如何?”
陈思羽淡定地抽出几张纸递给他:“这是三张购买记录——其中一张是海外版,两张是本地版。这一张,是沈清欢提供的购买凭证,明确属于本地版。你察觉到周初生那套黑色外套和陆靖衡的是同一品牌,便起了歹念。为了嫁祸给周初生,你刻意买了一件与陆靖衡、周初生一模一样的黑色外套,但你的那件是本地版,而陆靖衡那件是海外版。”
她顿了顿,目光锐利:“为了不让人怀疑,你让杜婉妮代购这件外套,然后频繁穿着,刻意制造‘韩医生常穿这件黑外套’的印象。你以为清理干净外套里的毛发就万无一失,却忽略了一个细节——陆靖衡在手术时曾把手术刀放进过口袋,那根短毛发,就是从他手臂上掉下来的。”
陈思羽忽然话锋一转:“后来你被羁押时,周雅澜出手帮你。她是周初生的姨妈,进出他家毫无障碍。正是她和杜婉妮联手,把陆靖衡那件带有DNA的黑色外套偷偷换走,而周初生真正的那件本地版外套,则被杜婉妮藏了起来。”
韩诚峻眉头紧皱,仍旧一副不解的模样。陈思羽却忽然笑了,语气如同刀锋般犀利:“可惜,我们在杜婉妮的住处,找到了两件黑色外套——其中一件只有周初生的DNA,但另一件,却同时有杜婉妮……和你的DNA。你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吗?”
她顿了顿,继续道:“她就是那个假扮你在走廊上下楼的人,帮你制造不在场证明的时间证人。那天你刚做完手术,根本没有离开医院房间,而是留在室内远程观察袭击过程,并与那名袭击者联络,暗中监控周初生的动向。”
“我们推断,在你和陆靖衡前往梁健豪家的过程中,你一定提前上过二楼,发现了他们布下的陷阱。所以你故意配合演戏,顺势反将一军。但你没料到——百密一疏,还是被那件黑色外套出卖了。”
“那件外套是限量名牌,分海外版和本地版。海外版标签上印有设计师的亲笔签名,而本地版没有。你和周初生穿的,都是国内版本。但陆靖衡那件是海外限量版——你没注意到这点,却拿那件外套掉包,结果露了馅。”
韩诚峻抬起头,怔住了。
陈思羽轻轻摇头,无奈地说:“我们本来也不懂名牌这些细节。但陆靖衡那件外套是海外限量版,标签上有设计师亲笔签名。那是傅仲良送给他的礼物——由傅峰从国外代购,购买记录和付款收据我们都查到了。”
“如果你想说是傅峰干的,那真的很不巧了!因为在梁健豪命案发生时,傅峰正在S省参加医学分享会,有照片、有证人,他根本不可能在案发地。而傅仲良当众送礼,现场也有不少目击者,所以这件海外版外套的来路明确,不可能作假。”
她的声音一沉,继续道:“那你怎么解释这件外套会出现在周初生家?而周初生的外套却出现在杜婉妮家?”
“你以为只要成功调包,再让警方在你那件黑色外套上发现硫酸铜、四环素的痕迹,以及梁健豪的DNA,就能制造出‘有人陷害你’的假象,好让我们警方误抓了你。”
“你曾协助陆靖衡清理梁健豪的住所,肯定趁机收集了毛发、手帕等含DNA的物品,用来伪装成接触转移导致的交叉污染。”
“你这步棋确实精妙——只要警方在周初生家找到陆靖衡的外套,又在你那件外套上发现相关痕迹,就会自然联想到你和梁健豪曾有冲突,从而误判那只是一次偶然沾染。”
“可惜——你没算到,手术刀为什么会出现在你房间?你应该明白,那是周雅澜安排的。”
“她早就防着你,甚至预见了你可能会反咬她丈夫一口,于是先发制人——将那把手术刀放进你的房间。她是在警告你:若敢出卖她的丈夫,大不了鱼死网破……不对,真正死的只会是你。”
“你杀了那么多人,周雅澜始终只是出谋划策——从未亲自动手。相反,所有的证据都落在你手中,她却干干净净的。”
“你当然明白这一点,所以你急于掌握主动权。既然周雅澜安排杜婉妮接近你,你便顺水推舟,以为只要用甜言蜜语和表面配合,就能让她倒戈。”
“可你不知道的是,从头到尾,杜婉妮效忠的只有一个人——周雅澜。你以为她透露的秘密是你反击的筹码?其实她每说一句,都是在从你嘴里套情报。”
韩诚峻低下头,双手交握,长长吐出一口气。
随后他抬起头,嘴角浮现一丝冷笑:“原来如此……难怪她每次都比我快一步。是我小看她了……没想到,竟是一件外套,让我全盘皆输。”
陈思羽冷冷扫他一眼,不屑道:“终于不忍了?来吧,干脆点,把所有事情都说清楚。”
韩诚峻丝毫不惧,眼神冷静:“你想我从哪儿开始?”
“从第一名受害者——陈语丽开始。”陈思羽语气一沉道:“她只是个福利社义工,连周初生都不认识,你为什么杀她?”
韩诚峻面无波澜地回答:“因为她太多管闲事。那时候我还没动杀心,只是处理一些小动物,她偏偏锲而不舍地追查我。”
他笑了笑,带着一丝自嘲的叹息:“早知道那时候就该把所有失踪动物案推给任彦煳。毕竟他和我资历相近,被怀疑也合情合理。但我心软了,怕万一有漏洞,反而帮他说了几句好话。以为这事能就此了结,没想到……那天我心情不好,又抓了一条狗,带去我那秘密地方发泄,偏偏那只狗是陈语丽的。”
他说着,语气突然变得轻柔:“她给狗装了追踪器,顺着定位找了过来。她看到我杀狗的画面,当场吓傻就想跑。我怕她报警,就追了上去……那时候她一边拼命挣扎,一边大喊大叫,我真的是……真的一不小心,就把她的喉咙给割了。”
陈思羽冷眼打断他:“别演了。”
韩诚峻无所谓地笑了:“那时候我脑子里想起老师说过的一句话——每个人都需要发泄。我只是情绪溢出,失手而已。后来我觉得,既然她那么爱狗,干脆把那些动物骸骨和她的狗一起埋进坑里,算是成全她。”
陈思羽继续逼问:“那你为什么要用硫酸铜?”
韩诚峻耸耸肩:“我怕尸臭太明显,就去杂货铺买了农药杀菌剂,里面有硫酸铜。它能抑制土壤微生物活性,减缓尸体腐烂气味扩散,也不容易引来狗或人。”
陈思羽目光冷冽:“你说得轻松。可在那种第一次杀人的情绪状态下,还能想得这么细致,是不是周雅澜教你的?”
韩诚峻听到这个名字,眼中闪过一丝意外,嘴角却依旧噙笑:“你们连这个都能推出来……我得重新编一下剧本了。”
“别耍花样!”陈思羽猛地拍桌怒斥。
韩诚峻语气平静地说道:“那时候刚好周老师打电话过来,我就把实情告诉了她。她让我去买农药杀菌剂,把它撒在陈语丽即将被埋葬的土坑周围,以及她的身上。她说这样就算尸体被盖上,也能通过杀菌剂延缓腐化、掩盖气味。”
他顿了顿,微微一笑:“接下来的事你们应该知道了。任彦煳打电话给我,我突然很好奇——一个人在亲眼看到自己最重要的人死去之后,会崩溃到什么程度?我也确实需要一个能处理‘后事’的帮手。”
“所以我就把那个傻子叫了过去。”他嗤笑:“我早知道他喜欢陈语丽。果不其然,当他看到她的尸体躺在坑里,整个情绪就崩了。我趁他慌乱的时候从背后敲晕了他。后面的故事……我相信他已经向你们交代过了。”
他停顿一下,忽然抬头看向陈思羽,语气带着一丝好奇:“不过我很好奇——你们是怎么发现陈语丽的?”
陈思羽语气平淡地回应:“因为你多做了一件蠢事——你让韩家去收购那块鸟不拉屎的土地。任谁都会觉得可疑。”
韩诚峻沉默片刻,忽然咬牙切齿地低吼:“江——澜!”
紧接着他像是突然想通了什么,冷笑着开口:“她那天在医院里故意刺激我,说那些话是想激怒我,从而试探我的反应……结果我没接招,她反而起了疑心。”
陈思羽点头:“对。”
她语气陡然转冷:“好了,说回正题。之后你杀害的那五名女性,都与一个人有关——是周初生,对吗?”
韩诚峻嘴角浮现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带着一丝讥讽与无奈:“你们还真是什么都查。”
陈思羽挑眉道:“我刚刚听到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我们原以为你对那位同父异母的哥哥只有仇恨,可现在听到的,是另一个版本:你对他的情感,其实早已从嫉恨,变成了一种……扭曲的执念。对吗?”
韩诚峻没有否认,只是淡淡回道:“可悲,是不是?”
陈思羽语气平静,却压着愤怒:“可悲的不是你那份畸形的感情。可悲的是那些无辜的女孩,她们到底做错了什么,要为你一场偏执的爱与嫉妒付出性命?”
韩诚峻冷笑一声:“果然……在你们眼里,这种爱情很可耻对吧?因为它太不合常理了。”
他靠着椅背,眼神渐渐变得冰冷:“一开始我也没那么在意。反正我一直活在阴影里,虽不能见光,但我有的是金钱和地位。可周初生不一样,他太耀眼了。他太努力、太优秀,身边很快就有了女朋友。”
他说到这里,语气一沉,微微带怒:“那个女人——她叫许佳慧。”
陈思羽追问:“她怎么啦?”
韩诚峻冷冷道:“她既然想让我做她的男朋友,她就会跟周初生分手。理由很冠冕堂皇,说异地恋太辛苦,还说被我吸引……我一听就知道,这女人也不过是个贪慕虚荣的货色,看上我有钱才贴过来。”
他嗤笑一声:“那时候我对周初生还没什么特别的感情,只觉得如果能抢走他女人,也算是一种胜利感。所以我答应了。她也很爽快,立马和他分了手。”
“但毕竟是初恋,周初生一时间接受不了,急着想来S省问个清楚,可偏偏学业缠身,走不开。我觉得时机刚刚好,就和她发生了关系。她洗澡的时候,我拿她手机,用微信发了一张我们刚亲热后的照片给周初生——她光着身子靠在我胸口,看不到我脸,然后我直接拉黑了他。”
“果然——他炸了,火速赶来S省找她。可她早已沉浸在我给的宠爱里,哪还会正眼看他这个穷小子?他那副被背叛后失魂落魄的模样,我站在高处看着,只觉得痛快极了。”
他眼神阴沉下来:“那一刻我才明白,要打击周初生,根本不用正面硬碰——只要摧毁他身边重要的人,就够了。”
陈思羽扶额,有些不耐地问:“然后呢?你又是怎么动了杀心,杀了许佳慧的?”
韩诚峻语气平静:“她千不该万不该,说周初生当初参赛的科研报告不如我。她哪里知道,如果不是我父母介入,真正该赢的人,是周初生。我其实一直佩服他,也认可那个报告。”
他轻哼一声,眼神冰冷:“而且她太吵了,每天缠着我,要我陪她。最初的目的达成后,我根本不再需要她,就提出了分手。可她却死缠烂打,还在校园和医院里散播谣言制造话题——我不可能让这种人留下污点。”
“在我父亲知道这桩丑闻之前,我必须解决她。”他顿了顿,眼神透出一丝病态的平静,“起初我打算用钱摆平,但她拒绝,反而纠缠得更紧,甚至逼我娶她。那一刻我就明白,她和陈语丽一样,迟早会成为一个麻烦。所以,与其将来动手,不如提前处理。”
“我在代购网站订购了手术刀——但为了避嫌,我让任彦煳出面代收。随后,我假意复合、装出悔意请她来我家吃晚餐。”
“牛排酱里我混入了四环素粉末,这种抗生素在热的黑椒酱中味道会被掩盖。四环素本身会引起胃肠不适、头晕和倦怠,加重身体负担。”
“与此同时,我又在红酒中加入了安定类镇静药,剂量精确,不会让人警觉,只会出现困意。几分钟后,她果然开始头晕,精神涣散,靠在椅背上昏沉地说累。”
“等她彻底昏睡过去,我将她带到她一直嚷嚷着要去的‘浪漫圣地’。她死得并不痛苦——我在她熟睡时割了她的喉。”
“她喜欢浪漫,讲究干净——所以我为她脱去衣物,摆好姿势,在她身边洒满玫瑰花瓣。最后,我剪下她一小撮发丝,留作她曾属于我的证据。一切,恰到好处,完美收场。”
他露出一个近乎温柔的微笑:“接下来,就是任彦煳的戏份了。”
陈思羽听了深呼吸,然后继续问:“许佳慧的父母,就没有人起疑她为何突然失联吗?”
韩诚峻轻笑了一声:“她的父母早就离异,从小由奶奶带大。但她奶奶也去世了,所以她其实是没人管的。你觉得真的会有人发现吗?”
陈思羽语气一顿:“可还是有人没放弃——你第三名受害者,她是许佳慧的室友,名叫周珊珊。”
韩诚峻一听到这个名字,眉头就皱了起来,抬手扶额:“她为什么要这么执着……她觉得许佳慧突然失踪不对劲,于是第一时间向学院、宿管反映。但因为许佳慧和我偷偷交往,经常夜不归宿住我那边,大家也就以为她只是出去玩几天,没人太在意。”
他顿了顿,继续道:“而且许佳慧本来就不爱上课,常逃课,自己也说过来大学是为了找个有本事的男人,而不是专心念书。周珊珊却不信,一直在调查。那时候我和许佳慧是地下恋,她配合我保密——我告诉她我爸很重视我的前途,如果公开恋情,他会看不起她、逼我分手,她就信了。我们的见面都在我家里,没人能查到。”
“我没想到,周珊珊竟然绕过我,直接跑去H省找周初生。因为许佳慧公开过的唯一男朋友,就是他。”
陈思羽眼神锐利:“然后呢?”
“然后周初生就把我发给他的那张照片给她看——是我和许佳慧的亲密合照。她回到S省后查得更紧,几乎翻遍了许佳慧留下的所有物品。她发现许佳慧似乎一直在偷偷关注我。”
“直到有一天,她竟然直接找上我,质问我是不是许佳慧的秘密男友。我反问她有什么证据,她立刻从包里抽出一本数学书,翻开后一张照片滑落出来——是我和许佳慧在我家的合影。”
“她盯着我说:‘许佳慧根本不喜欢数学,却总是随身带着这本书,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里面藏着你们的合照。’”
“我一时哑口无言,只好默认。”
“她追问许佳慧去了哪儿,我说不知道,说我们不是公开恋人,我不方便去找她。她不信,威胁我要我一起去报警。我当时稳住她,说我会试着联系。”
韩诚峻眼神渐渐阴沉:“那时我意识到她是个定时炸弹。没办法,我只能求助周老师。”
“周老师以她在校的身份为我伪造了一份自主退学申请,理由是‘个人因素’。她还陪我一起去找周珊珊,亲自向她解释,说许佳慧是自己想退学离开,想重新开始生活。”
“当时她点头了,我一度以为这件事就这样解决了。但这点并没逃过周老师的眼睛。她曾提醒我:‘这女孩不容易糊弄。’果不其然,她表面接受,私下却继续调查。整个学院的人都信了,只有她始终抱着怀疑。”
“后来,周老师看出我有顾虑,私下对我说了一句:‘这种人不好对付,但她也不是没人疼。’——我听懂了。这话的意思是,不能直接动手,必须处理得干净利落。”
“我知道她喜欢登山,于是提前踩点。有一次她独自爬山,我就埋伏在一处无监控的山崖暗角,趁她经过时从背后将她推了下去。我知道那个高度未必致命,所以必须下去确认。”
“果然,她命大,只是摔断了腿。她完全不知道是我推的,还朝我求救。我假装伸手要拉她,结果给了她一个惊喜——一刀割喉,干脆利落。”
“她死后,我把尸体拖到更深的山谷,那地方早就被我挑选和处理过。我将她放在一块厚布上——那种常见的防水吸湿布,能避免土壤水分渗透加快**——然后亲手挖坑将她埋了。”
“她的衣服我用浓碱液处理,也就是苛性钠溶液,腐蚀得干干净净,连纤维都不剩。”
“为了掩盖血腥味,我还在周围撒了硫酸铜和生石灰,这能中和气味、抑制细菌扩散。”
“最后,我照例剪下一小撮她的头发。她是我最难缠的一枚猎物,当然得留作纪念。”
陈思羽讽刺地说:“果然是医生出身,连杀人都要把每一步讲得头头是道。”
她顿了顿,语气一转:“她突然在登山途中失踪后,她父母第一时间报了警。”
韩诚峻却带着一种病态的满足,仿佛早在意料之中般说道:“当然啊,她是独生女,她一失踪,她爸妈就急了。警犬、搜救队,全出动了——整整找了一个月,一个月哦~就是找不到她。”
他笑了一下,眼神阴郁:“直到前年,因为山洪泥石流冲刷,那片被我选好的埋尸地被冲开了……她,才终于被发现。”
陈思羽看不惯他的嚣张,冷笑了一声,翻开报告:“你以为事情到这里就结束了,所以若无其事地继续参加科研项目、在医院实习,安然度日。可惜,百密终有一疏。”
当时,为了提升“人性与冲突诱导决策行为模型”的学术声量与商业潜力,傅仲良不得不引入外部资源以争取投资。他邀请了自己在心理学界声名显赫的弟弟——傅峰加入项目,还带来了其侄女傅婉仪一同参与。
陈思羽目光锐利,盯着韩诚峻:“我很好奇,你为什么突然退出?你可是这个模型竞赛的冠军,若项目成功,你的履历将光芒万丈,前途无量。”
韩诚峻语气平稳:“我实习开始后,跟着陆老师进了手术室。慢慢发现自己其实更适合做临床,尤其是手术。”
陈思羽轻笑一声,带着嘲讽:“真会找借口~你是发现傅婉仪偏偏是周珊珊的朋友,怕引起她注意,才赶紧抽身,对吧?傅家不好惹,若是她出事,动静太大。你干脆暂时隐忍,等将来有机会再说——如果她不查你,你们相安无事;但她若动手调查,你就会动杀机。我说得对吗?”
韩诚峻不语,只是面无表情地盯着她,像是在掂量什么。
陈思羽翻开资料,举起一张照片:“第四位——丁若晴。她不过是仰慕周初生的科研表现。按照你之前的逻辑,这样的女孩你应该根本不屑,为什么要杀她?”
韩诚峻语调平静,却透出一种冰冷:“你说得没错。我甚至该感谢她。是她让我真正意识到,我对周初生的感情。”
“那天我回校交阶段性的科研资料,刚好路过听到她在跟别人聊天——她说自己去H省参加了医疗分享会,被周初生的讲座深深吸引,还得意地展示他送的研究笔记,像捧着宝贝一样炫耀。我当时心里突然涌上一股莫名的不适,说不清是什么情绪。”
“我原本也没打算对她怎么样。直到有一天,我亲眼看到她把那本笔记丢进垃圾桶。你能理解那种感觉吗?周初生送的笔记,她竟然随手丢了!我气疯了。她不配拥有他的东西。我决定教训她。”
“那天正好下雨,我假装在垃圾回收区丢东西,她看见后主动要帮忙找。我趁她低头,悄然将她从背后击晕,把她塞进事先准备好的大垃圾桶,再换上清洁工衣服,推着桶经过监控盲区。”
“我的车早停在不远处。我把她抬进后座,担心她途中醒来,还准备了安眠药布——用酒精混合安定类粉末浸制。她醒来时,我趁机捂住她口鼻,很快她就又昏迷了。”
“到了偏远的垃圾场,我拍醒她,问:‘笔记去哪了?’她装傻,说还在找,根本没丢。我不信。我把那本从垃圾桶捡来的笔记扔到她面前。她却继续嘴硬。”
“我不想再听了,直接割了她的喉咙。垃圾场臭气熏天,没人会注意。我让任彦煳过来处理现场,他动作干净利落——埋尸、掩盖垃圾,全程我坐在车里看着。事后我还亲自送他回去,顺便也安排好了我的时间证人。”
陈思羽听完,双拳紧握,指节泛白。为了这么点事,就能杀人,这家伙简直冷血得令人发指。
她深吸一口气,克制怒火,再次翻阅资料:“女孩失踪后,家人报警。但你有时间证人,再加上你在校园那边有周雅澜——是不是又是她,替你删了所有不利的监控录像?”
韩诚峻装作一脸无辜:“警官,你在说什么?我什么都不知道。你们查不到我,不就说明没有证据?”
陈思羽猛地拍案而起:“你耍够了吧!”
她压着怒意,声音低沉:“那我们继续。第五位——鲁可凝。她既不是周初生的粉丝,也从未接触过他。你又为什么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