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照组的悲哀[七零] 第41章 第 41 章

漆黑的四野，繁星点缀夜幕。

隐约瞧见风吹动着云朵，夜晚的天空的底色依旧是蓝色，只是光太暗，瞧见的是一片漆黑。

月光再亮一些，一样能够点亮一片蓝色。

有很多个夜晚，陈柚像这样仰望着天空，今夜跟从前的每一个夜晚都不相同、也不相似。

过去的陈柚，或许属于沪市的那个家，或许没有一个归处，而今不同，陈柚与身边人组成一个新的家。

从过去的家庭里脱离，落地。

名正言顺的。

“骨头都要散架了，明明一天都没有做什么。”

陆子牧捏了捏自己的脖子，或许是觉得自己不累，说道：“给你捏捏肩？”

话说出口他就那样看着陈柚，见他不觉得有什么不妥，陈柚笑着说好。

这样的享受，还真是头一遭的。

还在沪市的时候，陈柚会为母亲捏肩捏手，说起来食堂工作是吃香的，但也不是不累人，铁人也有遭不住的时候。

陆子牧的手法应该算生疏的，他有些放不开手脚，最初的胆量在接触之后成为蹑手蹑脚的。

好在陈柚大大方方的，让陆子牧的那些犹疑散去。

陈柚没有真的要一直享受这大爷般的服务，一天下来陆子牧只会是比她更累的，有时候她休息，陆子牧也没得休息。她疑惑问：“你是铁人么？”

新院子里有一口井，洗澡倒是方便许多，不需要再一桶一桶水往家里搬。

陈柚洗澡的时候陆子牧在外头吹风，领证办酒席住一块，是一步步来的，却又好像是局拥着一起来的。

用井水拍打着自己的脸颊，困意也好酒意也好，全都消散。

胃里倒是有些空荡荡的，陆子牧吃了两个已经冷掉的包子填肚子。

陈柚的头发上裹着毛巾，一只手按在毛巾上擦拭着头发，看见陆子牧的侧影。她洗了一个很安心的澡，洗去一天的疲惫。

陈柚本想着给陆子牧烧一些热水，他说井水不凉，已经五月份，洗冷水澡确实没有什么大碍，陈柚没有说什么，直接回了屋。

烛火下，算着账本上的账。

屋子里堆放着一些热水壶、脸盆之类的，记事本很好能够夹住各种票。吃喜酒的人，有拿物什的，也有拿礼金的，还有人给粮票之类的。一顿酒席花销的粮食不少，但来客的粮票让他们不至于新婚就饿肚子。

一样样分门别类，显得这个新家有些富足。

实际上一场酒席下来，他们不会挣到什么钱，乡下的礼金是很少的，就是客人的饭钱，忙忙碌碌一遭也没想着要靠酒席挣到什么钱，就是流程，让关系名正言顺。

这年头，乡下是认酒席的，办了酒席，就是夫妻。

不是所有人都去领证，毕竟一些人结婚的时候，年纪都还没有到呢。

也有人没到年纪就领证了，年纪虚报几岁。

收拾出来的粮票一部分拿出来还人，一部分是他们之后过日子要用的，酒席上的粮食有用到他们的口粮。

两个人的账单，变成一份的。

结婚前没有收下的钱票，都摆在了陈柚面前。

听到脚步声，陈柚抬了一下头就低下。手里握着笔，在记事本上虚晃着，陆子牧没有察觉到陈柚的紧张，他有些僵硬坐在陈柚的侧行，烛光下有深深浅浅的许多影子。

一晃一晃的烛火。

“一起数数？”

“嗯。”

陈柚撇过眼去，他怎么又成了话少的那个。

两个人将钱票又数了一次。

期间没有多少的话，跟上一次数出来的没有差别。

只是又打发了一次的时间。

理完账单，到了睡觉的点。

睡觉的地方不难打发，新的被絮都有。陆子牧抱着新的被絮时，一束光打过来，陈柚问他在外头做什么。

陆子牧迟疑一瞬，将被絮一塞：“听错了，以为有老鼠。”

-

“可琳，你不是回家么？”

“回去了也没什么事，他们都得上班。”

进入大学的杨可琳如鱼得水。

已经经历过一生，所以再回到那个家里面，对待父亲跟继母，杨可琳已远不如曾经在意。

要从他们身上得到东西，不难。

可、能从他们身上得到的东西是很有限的。

因此，她没有在那个家里多待。

女同学拍了拍杨可琳的手背，目光真挚：“我们是大学生，自己也能过得很好。”

杨可琳不解释什么，大学生的身份，确实很好用。

不过这次回家，她没用上大学生的身份。

杨可琳回沪，只是做实了自己的作精身份。

跟亲生女儿离心，是杨可琳送给后妈的礼物。

陈柚是郭春雅的亲生闺女、是郭春雅真正在意的人。重生后，杨可琳跟陈柚的正面交锋不多，但是有时候她也会想，这一生陈柚会如何度过？

本该过着亲妈谋划好的幸福一生的陈柚，这一生没有了她这个踏脚石，会是什么模样？

还能跟上辈子一样顺风顺水么？

毕竟所有的事，在她回来的那一刻就发生了变化。

杨可琳眯起眼睛，像是不懂女同学在说什么，说道：“当然我们会过的好，所以更加一节课也不能落下。”

郭春雅母女两个人，不值得她费多少心思。

回去一趟只是单纯的不想要放过郭春雅而已，自己过得好，是她自己的事情，而报复郭春雅也是她必须做的事。

如果不能够看着郭春雅陷入泥潭，那蒸蒸日上的人生，也没有多大的意义。

“宋樟。”

听到宋樟的名字，杨可琳的眼神一亮，女同学揶揄道：“你每次见了他都是这幅模样，还说不喜欢人家。”

“别胡说，我跟宋樟同志只是朋友。”

一看到宋樟，她的眼神就亮了。

谁见了普通朋友是这个模样的。

要说没有一丝心动，真是令人不相信。

“好好好，你们只是朋友。”

跟宋樟认识，是在草原兵团。宋樟不是知青，他是入伍的军人。在兵团，像宋樟这样的是很受欢迎的，他管着知青，身上还有个职务。男知青羡慕、崇拜他，女知青也是如此，有的还对他心生爱慕。

宋樟也不是样样好，兵团的知青多是老三届，而宋樟只有初中文化。

女同学自觉退场，给杨可琳跟朋友叙旧的时间。

杨可琳没有多说些什么，倒是说起自己从沪市带来了雪花膏，让同学晚点到她寝室里来。

陈柚从那个家里拿走多少，杨可琳是分寸不让的。

她爸的工资比郭春雅高，她拿来的都是她应得的。

不是必须的东西，杨可琳也不想便宜了别的什么人。

宋樟有几天没瞧见杨可琳，知道她回家的事。杨可琳家里的事，宋樟多多少少知道一些，在草原兵团的时候，他对杨可琳也有一些照顾。知青里头有些鼻子长在头顶的人，虽然不能给宋樟苦头吃，但是他也是因为自己的文化程度被人鄙夷过。

杨可琳跟那些人比起来好很多，也可能因为她也只是一个初中生。

不过现在，他们都成了一名工农兵学员。

两个人的关系并不算明朗，没有说起谈对象这件事情，杨可琳倒是想要一份安定的感情。过几年恢复高考，工农兵学员的身份就有些尴尬了，而现在这个身份是她嫁人的敲门砖。大学生的身份，可以让她好好挑选另一半。

比起留在兵团等到知青大返程的那些人，杨可琳知道自己是幸运的。

杨可琳对宋樟的不同，女同学可以看出来，别的人也能看出来，两个人处在暧昧的阶段，要说处对象，却也是还没有处上的。

“宋樟，你们吃过饭了没？”

学校食堂是有补贴的，念大学，只要有了名额，其实不费什么钱，吃住实际上都是国家买单。但是算下来不要钱的东西，就不能指望吃的多好住的多好，只是满足基本需要。

“杨可琳同志，你的眼里只有宋樟，现在你们是同学，关系是比从前更近一步。”

“本来我以为我们是有战友情的，可是你什么时候过来我都是不知道的，你这叫恶人先告状。”

宋樟无奈摇头：“你们两个，快些握手言和。”他说话的时候，目光却不是看向互怼的两个人，而是看钟砚。

在钟砚面前，他的气势自动弱了一截，明明当兵的人是他。钟砚在兵团知青里，完全可以做领头人物，钟砚无论是行动力还是号召力都具备。

“我大人不计小人过，这顿饭，尽一下地主之谊，请你吃饭怎么样？虽然这是你学校，但也是我的家乡。”

杨可琳觑了一眼钟砚，对方的视线并没有落在她身上。

纵然她成为了大学生，钟砚的眼中依旧是没有她的。

不过这样的钟砚，眼里亦没有别的什么人。

叹一口气，又松一口气。

“好啊，我要敞开肚子吃。”

“斯文、淑女。”

杨可琳问宋樟：“还有人比我更淑女么？”

王志勇捂住自己的眼睛，说眼睛被沙子糊了：“就没眼看。”

说着王志勇站在钟砚身边，钟砚比他高了半个头。钟砚从来就是别人家的孩子，学习好长得好，至于王志勇服气的，不是学习好、长得好，而是钟砚打架也打得好。

在被钟砚的招式说服之前，王志勇瞧钟砚是哪哪都不顺眼的，没几个人喜欢家长口中，别人家的孩子。

而且这个别人家的孩子，还是个充满傲气的人。

瞧瞧现在，他跟女同学谈话互怼，钟砚是多的一个眼神也不给的。钟砚的概念里，是没有“朋友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这种概念，朋友是朋友，朋友的朋友也仅仅是朋友的朋友。

钟砚肯定是认识杨可琳的，但是钟砚是一句主动的客套话也没有的。

王志勇能想到的，钟砚一来嫌麻烦，二来是没必要。

实际上吃饭的时候，钟砚不是一个会让场面冷下来的人，就算是不熟悉的杨可琳，钟砚也没有让她的话落地，只是一顿饭下来钟砚实际上没有动几次筷子。在他的善谈间，其他人忽略了这样一回事，杨可琳更是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她头一遭跟钟砚说了这样多的话，钟砚在兵团里是个能人，农具他会修，器械他也会修，他还打过枪。不看别的条件，只光看一个人本事，杨可琳是钦佩钟砚的。只是钟砚这个人并不好接近，他会的东西多没错，但是相对的他学东西也快，这样的人常常也是对别人没有耐心的。

丢三落四的性格，教三次也不会的人……应该都是被钟砚所不喜的。

就算是钟砚不说什么，在那样子的氛围下，就很难硬着头皮再去找钟砚。

“插队知青回城的不少，你瞧见你妹没？”

杨可琳舔了舔嘴唇，有些迟疑，家庭的事她并没有一直拿出来说，“没见着人，不过家里再给她相看人家，担心她在乡下跟人成家。她的事我管不着。”

“我就是道听途说，听说你是替妹妹下乡的。还以为你们关系很好，原来不是这样一回事啊！”王志勇麻了，声音都变小了，环顾四周，“你跟你妹妹是怎么一回事？”

钟砚瞥了一眼心虚的杨可琳，看上去这个问题并不好回答，杨可琳欲言又止。这件事一直有几个说法，王志勇说出口的是一种，也有别的风声。

一件事情，明明当事人就在对面，怎么能生出那样多的说法？

王志勇是个没有什么眼力见的，一双眼眼巴巴看着杨可琳，只要没有人阻拦，这件事会有一个确定的答案。宋樟见钟砚没有搭话，瞧上去对这件事还有几分好奇，面上没有多有表露，但是他比平常多看了杨可琳两眼。

杨可琳将筷子置于桌面，无名指放在筷子中间，头微微低垂着，声音比平日里要低沉，“我跟她没有血缘关系的，她是我后妈带来的孩子。不是多好的关系，她脾气跟我不大一样，当时两个人都还年纪小。这次回去才反应过来，我跟她都到了可以结婚的年纪。”

“后妈想给她相看人家让她回城，不过没谈妥，我回去没瞧见她。我那时候不全是为了她才报名的，就是……我比她大两岁，仗着年纪大，欺负过她。后来懂道理了，心里头有愧疚，就头脑一热报名。不过我也没有想到，后来会有弟弟的出生。”

王志勇疑惑：“那怎么还会关系不算好……虽然最后她也当了知青，但是你们既然已经和解了，应该也算是姐妹吧。都当了知青，不更有话题，分别两处，远香近臭。”

杨可琳抓了抓桌下的大腿，感觉到刺痛。回答过很多次的话，不能够直接从喉咙里出声，王志勇刨根问底的性子，让杨可琳在此时感到不快。

在国营饭店，抓裤子的声音并不会被听见，杨可琳抿嘴思索着该怎么说。

她不明确自己需要一个什么样的形象。

反问道：“王志勇，你好像对她很感兴趣？”

王志勇有些懵：“我又不认识……就是随便聊一聊。”

杨可琳抓不准王志勇的停顿是什么，这辈子的陈柚没有去过草原兵团，跟这桌上的几个男人肯定是不认识的，至于上辈子杨可琳也不知道陈柚身边到底有谁。草原兵团那样多的人，杨可琳不认识的，要比认识的多得多。

钟砚看了一眼王志勇，他看起来对杨可琳是有两分意思的，来找宋樟是假的，偶遇杨可琳可能才是王志勇的想法。杨可琳在卫生所当过卫生员，给王志勇配过药，王志勇应该是那个时候开始对杨可琳上心的。

“联系少了，关系就不好。”

杨可琳不在陈柚这件事情上作文章，王志勇的停顿，打断了她准备好的卖惨思路。重来一次，让杨可琳变得谨慎，王志勇今天真的有几分可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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